「……tf心理學是一個全新的領域，但是不得不承認，這門學科被人重視到的時候，一些慘劇已經無可挽回的鑄成了。最初的時候，研究人員確實考慮到了tf改造對尚在成長期的兒童的心理影響，然而人類對心理學的研究遠遠不如其他學科，這就導致雖然tf幼年大都有專門的心理醫生，但是卻依然沒有能夠避免後天的一些心理，甚至精神疾病……」
——《tf心理學》2177年版，引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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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羽獨自一人走在紐波特軍港寬大的街道上，一輛輛軍車和消防車在公路上飛馳著，軍車大部分都是給第四艦隊做出擊準備的物資，而消防車則是從遠處加入救援行動的，最遠從三四百公里外的消防站趕來的增援力量。
這些密集的車輛在喊啞了嗓子的憲兵的指揮下井然有序地前往指定的位置，紐波特軍港和海軍學院曾經在美國內戰中毀於一旦，後來美國內戰結束後，整個軍港按照最高級別的戰備水平重新修建了一次，因此寬大的道路倒是不會塞車，不過有些帶著頭盔的青澀面龐，明顯是從隔壁海軍軍校臨時拉出來的，用來維持交通秩序的。
同樣是學生，華盛頓國防大學的學生運氣就沒這麼好了，如果他們之中現在還有人活著……還在華盛頓抵抗著aca傘兵的話。
不過雖然說是學生，這些都是22歲以上，百分百有能力擔負刑事和民事責任的成人了，同盟的這種高等軍校只招收有本科以上學歷的學生，雖然不排除有些天才兒童，不過絕大多數所謂的學生——用「學員」來稱呼更貼切點——都至少是三觀健全的成年人。
但是還有更多人呢？
凌羽停下腳步。為一小隊護送著機械運輸車的海軍士兵讓開道路，他站在道路和人行道交界的地方，抬起頭，卻只能看到一片黑暗。
那是火災濃重的煙霧，沒有任何星月的光芒可以穿透那恐怖的煙霧投射到地面上，而很快。這些灰塵和油料不完全燃燒的微粒將會凝結成雨滴，落回大陸上，對這片美麗的海港的環境造成嚴重的打擊。
凌羽突然想起一本書，不知道是哪一年的旅遊雜誌，上面說，紐波特有北美最漂亮的海灘之一，如果不是冬天太冷，肯定比佛羅里達要出名。
但是，估計短時間內看不到了吧。
「我總覺得。她好像有很嚴重的心理問題。」
之前剛在巴黎痛揍了環保主義的凌羽自然對紐波特的環境不會太過關心，但是楊成澤的那句話卻如同頭頂濃重的煙霧一樣，縈繞在凌羽的心頭。
這也是時代的「必要之惡」嗎？
tf改造手術必須以14歲以下的兒童作為目標，超過16歲的改造體，成功概率會從15%降低到2.88%左右，最重要的是，這還是建立在被改造者擁有合適的基因序列的基礎上，至於普通人。死亡率接近是100%
越小的孩子，被改造成強力戰士的概率越高。他們有很多的時間來學習，強化，讓自己靈活運用這種能力。
另一個方面，雖然三大勢力都不承認，但是思維不健全的小孩子，更容易被培訓成無視道德的恐怖殺人魔。很多的初代tf都被塑造成眼裡只有任務的冷血殺手，最後因為控制不住對殺戮的渴求，不得不由更多的tf所處決。
少年兵，大概是人類歷史上最醜惡的發明了吧。
最開始的時候，凌羽只是因為過去的經歷而對這件事情感到厭惡。但是現在，凌羽想起的卻是婕絲的話。
如果說，拯救人類，就是拯救可能性的話，無疑，孩子的可能性要比成人更大一些，而將孩子的純真徹底抹殺的時候，即使沒有槍炮轟鳴，人類也已經戰敗了。
「比如你這樣的孩子，不需要再到這個鋼鐵棺材裡來。」
久遠而熟悉的笑容再次在眼前浮現，凌羽閉上眼睛，輕輕地搖了搖頭，深深地吸了一口略帶灼熱，還夾雜著煙塵的空氣。
而後，他的衣角就被人拉了拉。
他低下頭，那是赫麗斯銀色的身影。
***
「你不去休息嗎？」
雖然煙霧遮天蔽日，但是畢竟不是大片的積雨雲，在靠近大海的方向，還是能夠看到剛剛從東方升起的一輪明月的。
凌羽和赫麗斯坐在民用碼頭一邊的石頭上，紮著繃帶的青年將手裡的能量棒一掰兩半，凌羽一度痛恨這種完全是被生產出來測試tf是否擁有強壯咬合肌的反人類產物，但是現在這個環境也沒什麼好挑的，總不能跑去食堂讓人家不救火了來給自己做飯吧。
凌羽突然想起，似乎密西西比號上的咖啡機還在工作，可惜自己沒順兩杯咖啡，海軍真不愧是貴族軍種。
我不太累，基本沒怎麼消耗體力，大部分工作都是無人機完成的。
凌羽將目光從月亮上挪開，而後看向了自己的隱形眼鏡，他轉過頭，赫麗斯正抱著自己遞給她的能量棒，如同一隻倉鼠一樣小口小口咬著。
「你怎麼知道我在那兒？」凌羽剛問出口，突然就自己笑了，「白問，你知道我的隱形眼鏡在哪兒，對吧。」
嗯。
赫麗斯冒出了一個字，凌羽倒是稍微停頓了一下，而後提出了問題。
「你有話想要說吧。」
凌羽有點費勁地把如同橡膠輪胎一樣的能量棒咬了一口，然後緩慢地咀嚼著。
你怎麼看
看出來的？
赫麗斯的頭微微動了一下，翠綠色的眸子從兜帽的下方看向凌羽。
「別看你平時裝成一個三無少女的樣子，但其實很喜歡說話的吧。」凌羽輕輕地笑了笑，抬手拍了拍赫麗斯的後背，「只要有說話的機會你都會拚命說拚命說來著，怎麼可能一個『嗯』就結束了。」
我只是在想。如果婕絲姐姐在的話，這時候會說什麼。
「不用勉強自己，你不是她。」凌羽輕輕地說出一句話，但是他自己也意識到了這句話，完全可以從兩個完全不同的方向來理解。
你不需要成為她，或者。你永遠無法成為她。
伴隨著赫麗斯的沉默，凌羽猶豫了一下是不是要作出解釋，但是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吶，凌羽，如果戰爭結束了，你有什麼打算嗎？
「戰爭不會結束的，只有死者才能看到戰爭的終結。」凌羽輕輕地搖了搖頭，勾起嘴角，像是在嘲笑赫麗斯的天真。「或許戰士還有可以卸甲歸田的一天，但是兵器不會有休息的時候。」
「再說，除了打仗，別的東西我也不會吧。」
是的，自從改造完成的那天起，自己就已經不具備其他的可能性了吧。
婕絲姐姐不會喜歡你這麼說的。
赫麗斯停下了小口的啃咬，垂在扁平石頭邊沿下的金屬靴輕輕地磕碰在被海水沖刷過的石頭上，她抬起頭。注視著凌羽。
一定不會喜歡的。
「好吧，或許你說得對。」和赫麗斯對視了幾分鐘。凌羽終於長長地歎了口氣，重新將目光挪回月亮的方向，摸了摸赫麗斯的頭，「你呢，你有什麼打算嗎？」
凌羽先說。
「好吧，」轉移話題失敗。凌羽苦笑了一下，將能量棒塞進嘴裡，略微沉思了一下，「認真地說的話，可能還是送快遞吧。非法的估計不行了，怎麼說都是同盟的英雄……想想看，騎著摩托送快遞或許是個不錯的選擇吧。」
「你呢？」半自嘲式的展望結束後，凌羽轉過頭，看著赫麗斯，露出一個笑容，「你會成為畫家嗎？我記得你好像很喜歡畫畫，不過最近很長時間都沒畫了吧，跟著我們東奔西跑的……抱歉啦。」
我並不喜歡畫畫，我只是希望能夠成為畫中的角色……或者至少，能夠成為一個幸福的旁觀者。
赫麗斯輕輕地搖了搖頭，凌羽拿著第二根能量棒，看著赫麗斯的話，沉默不語，他想起了那個出現在赫麗斯畫中的父女……那會是赫麗斯的期望嗎？
可惜，她記憶中的父親，只是一個失去了女兒，將全部情感傾注在一個試驗品上的可憐人……但即使這樣，那也是一份愛不是嗎？
自己和任修將真相隱瞞起來……真的是正確的嗎？
凌羽，如果我希望，戰爭不結束，你會討厭我嗎？
就在凌羽重新考慮要不要告訴赫麗斯真相的時候，赫麗斯突然發出了這樣的一句話，而後穿著銀色斗篷的女孩再次低下頭，咬了一口能量棒，如同一個犯錯的小孩子一樣。
「為什麼這麼想？」凌羽輕輕地皺了皺眉頭，「有什麼理由嗎？」
沒什麼……我只是……隨便說說的。
赫麗斯將頭埋得更低了，凌羽微微地沉默了一下，但是最終還是露出了笑容。
「不用想得太多，想想看那個樂天到半人馬阿爾法星系的騎士公主會說什麼吧？『每個人都應該堅強而勇敢地活下去，只要還活著，就還有重新開始的希望，就還存在更多的可能性』。」凌羽有點滑稽地試著模仿婕絲的口氣，但是赫麗斯的臉上卻沒有笑容，她只是將頭低著，不去看凌羽，也不去看眼前的海面。
「總之……如果你不想說的話，我也不會勉強你。」凌羽最終還是放棄了自己最不擅長的緩解氣氛，他伸出手，搭在赫麗斯窄窄的肩膀上，「就算你不相信我，也該相信捷絲吧，總有一天，一切都會好起來，你會成為你想要成為的人，去做你想要做的事，去找到自己的幸福……這樣的未來，對你來說，才更公平不是嗎？」
凌羽，我想告訴你一句話。
突然，赫麗斯抬起了頭，但是卻沒有看向凌羽，而是看著遠處皎潔的月亮。
不完整的人，就是不完整的人，不管他多麼假裝自己是完整的，不管帶上多少層面具，不管多麼努力的像一個正常人一樣生活，不管在什麼樣的環境中……他都不是完整的，也永遠不可能是完整的。
強迫不完整的人去像一個完整的人一樣生活……只會讓他更痛苦而已。
赫麗斯蜷起雙腿，緩緩地站起身，看著坐在地上的凌羽，輕輕地咬了咬牙，然後轉身，走向了港口的方向。
「赫麗斯……」
凌羽同樣站起身，看著赫麗斯的背影，站在原地，想要追上去，但是剛邁出一步，就看到了赫麗斯的字。
我想一個人散散步，預定時間，我會去和你們匯合的。
沒事的，一百二十分鐘內，我會處理好一切的。
不用擔心。
凌羽反覆地看了幾遍這行字，最終還是歎了一口氣，沒有追上去，他重新轉身，看著已經升起了不少，即將隱沒在雲層背後的月亮。(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