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你女朋友來找過我了。」我看著他，他的表情慢慢變得灰敗而又惱怒起來。
他坐直身子，摘下了眼鏡，臉色從未有過的難看，自從那次事情之後，我還真的沒有見過他這麼生氣的樣子。
那次他女朋友當著很多人的面給了小花一個耳光，說小花想插足他們之間，說小花無恥賤格。也是那次之後，顧龍和我們一起的時候就再也不帶他女朋友了。
「她說什麼了。」聲音很平靜，但是在我看來，他平靜趨至冷淡的語氣裡包含著濃濃的譏諷意味。
對於這樣的顧龍，我覺得陌生到很熟悉，因為，在高中向他表白後，我面對的顧龍一直是如此，冷漠得無以復加，說話中帶著譏諷帶著嫌棄帶著輕蔑，嘴角那永遠定格的譏誚弧度，眼中濃郁到散不開的漠視，而眼前的他，讓我突然畏縮起來。
見我不說話，他眼中的冷漠更濃，他嘴角的弧度越發的諷刺起來，冷漠到冰點的語氣讓我更是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一下：「說來聽聽，和我，沒什麼不能說的吧？」
我下意識地咬了咬下唇，聲音低到我自己都沒有聽清楚：「沒事了。我走了。」
說完，不待顧龍說話，便逃也似的離開了他家。
關上門，說不清自己心裡究竟是怎麼樣的一種感覺。有些懼怕，有些退縮，又有些絕望，混雜在心裡亂成一團，讓我無所適從。
是了，我怎麼會忘記顧龍以前是如何對我的？那抹冷漠的表情，那道譏誚的弧度，那些諷刺的語氣，我面對這些那麼久那麼久，久到習慣、麻木，卻又絕望、銘刻在心。這麼多年，我以為，過去的一切便都是過去了，我和他現在不是相處得很融洽？但是，原來過去的那些都是細細密密的針，深深地刺在心裡，稍一觸碰，便是痛徹心扉。
我該奢望什麼？
不知道為什麼，又開始覺得冷了。
我坐在沙發上，拿起一旁的毛毯裹了起來。
為什麼要去多管閒事？如果不是這樣，又怎麼會見到他和當初一樣冷漠到讓我心悸的表情？
只是，不是沒有見到就是不存在的。
沒了工作的心思，心裡一團亂，從哪裡去找溫馨幸福的靈感？
於是拿起了手機，給小花撥了一通電話。
「小花。」我聲音很輕。
「你怎麼了？聲音響一點，都聽不太清。」她一如既往的強勢。
「剛才我去找顧龍，結果看到他我就逃了。」
「你找他？你去表白還是怎麼？雖然他有女朋友，不過那女的，嘖嘖，不提也罷。你要是真發現自己還喜歡顧龍，你就表白去吧，姐支持你。」她又是天馬行空一通胡思亂想。
「不是。好馬不吃回頭草，你覺得，我還會喜歡他？」被她一通胡扯，我的心情反而好了一些。
「你又不屬馬。」她繼續道，「說實話，你要是還喜歡著顧龍我倒覺得安心些，總比你對潘愷念念不忘的好。雖然當年是我害得他沒了工作，但是，我也被這件事弄得做不成律師。大家扯平了。」
「你想多了，我真不覺得我還喜歡他。只是，剛才看到他的表情，我就覺得心裡亂亂的。」我向小花把事情說了一遍。
「其實，安，你不覺得，你對著顧龍的時候，才比較像你的性子？」她歎了口氣。
「什麼性子？」
「別跟我說你堅強，其實你一點都不堅強。你對著顧龍的時候，你會表現出你怕，你會表現出你根本不強勢，你會耍小性子，你會抬槓會狗腿。那才比較像你。」她的聲音很認真，卻讓我有種醍醐灌頂的感覺。
「但是，你知道吧，我今天看見他那個樣子，我又覺得自己回到了高中那會，實在是心裡很不舒服。我原來以為我都忘了高中的事情，但是看見他那副表情，我才發現，我全記得，而且記得很清楚，深入骨髓那種清楚。原來以為和他哪裡會有芥蒂，我還在想，我自己真是沒心沒肺，他以前那麼對我，我現在都能對他笑的跟沒事人一樣。其實，我根本就沒有忘記，只是假裝忘掉了。小花，你說，都這麼久了，為什麼我看見他那副表情還是很想逃？」
「可能，那時候他的確傷害你很深吧。可能深的程度連你自己都沒發覺。」她停頓了一下，「你一直都不喜歡拖泥帶水的，當時他拒絕你，你卻還一直單戀了那麼久，即使他再如何對你，你還是矢志不移的。你難道沒想過？你對別人從來都沒有這樣過。喜歡就在一起，不喜歡，不管如何都不拖沓，直接分手，再不聯繫，乾乾脆脆。」
「也許是因為他，我才會這樣的。」小花知道，對小事我一向都是和稀泥的態度，只有重要的事情，我才會果斷起來。因為不想繼續被傷害，如同高中時那樣，所以，我以後的感情，只要不喜歡了，就會立刻分手，再如何的不捨都會義無反顧。
「其實，我覺得顧龍對你似乎有點什麼意味。如果你喜歡他，你就大膽追，別管他有沒有女朋友。」小花對顧龍的女朋友十分的厭惡。
「不是管他有沒有女朋友的問題，小花，其實我今天想勸他和他女朋友結婚的……」
「你瘋了？」我話還沒說完，她就打斷我，「你好好地勸他和那女的結婚做什麼？」
「你先別這樣，聽我說。他女朋友來找我，讓我幫忙勸勸他。因為，她懷孕了。」我盡量快速地把話說完，以免小花一激動又打斷我，「你說，我怎麼拒絕？」
「顧龍是不肯結婚？」
「嗯。好像因為結婚的事情，鬧得一直在冷戰。」我歎了口氣。
「你要是想勸你就自己勸。不過，我看你這樣子，也說不出口的。」小花果然瞭解我。
「所以，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勸。」我為難地說。
「說白了，這事又跟你有什麼關係？不早了，洗洗睡吧你，別在這瞎糾結了。」小花直接掛了電話。
想來想去，我也想不通自己在糾結些什麼，只是想起剛才落荒而逃的樣子我就忍不住想摀住臉，實在是丟人丟到家了。
於是，我在捂著臉後悔的同時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