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回神,就聽見許子良在抱怨,還扯上了家教人品問題,許仙桐點點他,「背後無論他人短長。」家裡有個糖糖之後,所有人才發現,養孩子到底有多糟心。真是說句話都要小心翼翼的,萬一被糖糖學了去,就麻煩了。許子諾三個,真的是事事不用提醒,都能做到最好。可反過來想想,才知道許子諾三個有多不正常也挺糟心的。
宋讓是知道,自家二哥眼高於頂,看著和和善善,親親熱熱的,和誰都稱兄道弟,其實心裡是誰都看不起的。除了許家人他不會說點什麼,剩下的,就算是聖人,也能被他揪出幾條小尾巴來。他也就絕的讓他走同學妹妹路線的心思,但是還是決定,回頭去學校,他親自出面,一定給糖糖找出幾個玩伴來。
許子諾看了宋讓一眼,他是理解他的心思的。雖然也覺得這村裡的孩子都不適合做青龍的玩伴,可既然爺爺選了這裡,自然就有一定的道理。從剛才太太的話裡,他也聽出來了,這裡的環境,似乎是給青龍和他們三個練手的。青龍適應了這裡,才能適應以後在許家大宅的生活。
不過他卻沒覺得這有多好。大概是他還沒有爺爺和太太的眼光吧許子諾覺得,他要更沉穩一些才行。
三個孩子的內心官司,許老太太是完全不理會的。這仨孩子已經定型了,以後的路,只能靠他們自己去探索了。能教的,只有糖糖一個了。回頭看看客廳裡的大座鐘,已經快六點了,「你們爺爺該回來了,讓齊師傅準備晚飯,咱們吃炸醬麵吧。」
許仙桐讓許子諾去傳話,自己帶著許青龍和許子良,來到後院的小菜園子裡,摘黃瓜。宋讓因為在意許青龍說的便便味道,又洗澡去了。
許仙桐在家也是很慎重的打扮,長頭髮編起來,盤在頭頂,綠綢無袖長裙,下擺是一層一層的**,布面**羊皮底的手工鞋子,手腕上帶了好幾串水晶手鏈。這是和許青龍的衣服一樣,都走的宮廷少女風。
菜園子沒什麼雜草,可枝枝叉叉的,也很容易刮到裙子。許仙桐到不心疼裙子,可他不喜歡狼狽的樣子,就牽著許青龍站在園子外面,讓許子良進去摘。
「糖糖啊,你要記住哦,女人呢,天生有種本事,就是奴役男人。你要學會只是站在這裡,什麼都不做,也要有人把你想要的,親手捧到你面前來。所以呢,時時刻刻都要美美的,千萬不能狼狽。就算是自己能做的事,在有男人在的時候,你也不能做。女人呢,要懂得什麼時候做個沒用的人。」
許子良一邊摘黃瓜,一邊黑線,他真的是覺得,小叔現在和糖糖說這些,真的太早了些等糖糖十三四歲的時候再說也不晚啊。
孩子,重點錯了啊!!
許青龍點頭,「我記住啦~~~」雖然完全沒聽懂~~~
這邊三人從摘黃瓜衍生出來的女人論剛說完,就聽外面有汽車的聲音。許青龍眼睛都亮了,扯著許仙桐就往前跑,「爺爺回來了!!」許子良抱著一堆黃瓜,哼了一聲,小沒良心的!!
可等許子良抱著黃瓜來到前院,卻覺得氣氛有點古怪。他放下黃瓜,走到前面,一時就瞪大了眼睛,「姑姑!!」姑姑回來了!!一年多了,終於回來了!!叫完人,下意識的就看向了許青龍,他們都知道,糖糖並不是大叔的女兒,而是姑姑的。可這件事,不能說。因為這件事,是他們三個私下裡推斷出來的。二叔已經失蹤很多年了,就算有孩子,也不會這麼大了,才被許家發現
氣氛古怪是因為,許爺爺帶著許夢桐還有一年多才歸來的許姍桐一進門,剛看見許青龍,許夢桐就嘴快的說,「糖糖,快看,看誰回來了?你媽媽回來了!!」
然後原本一臉笑的糖糖,就停住了要撲過來的腳步,扯著許仙桐的手,站在他身後,一臉疑惑。
這是,已經忘了嗎
幾個大人嘴裡都發苦。這,怪不得孩子。許姍桐臉色有點發白,黑眼圈很重,一看就是沒休息好。她對著許青龍僵硬的扯出一個笑容,卻說不出一個字。許夢桐乾巴巴的笑了幾聲,剛要說點什麼緩和一下,就聽許青龍小聲問了句,「咕咕咕咕的媽媽?」
這是什麼意思?聽不懂啊許仙桐彎腰抱起許青龍,「糖糖啊,在說什麼啊你?」
可許姍桐卻忽然笑了,特別燦爛的笑容,綻放在她蒼白的臉上。她小步走近,「哎」輕輕的答應了一聲。她聽懂了。
許青龍也笑出來,在許仙桐話裡扭來扭去,「您去哪裡了呢?三哥說您在月亮上面」
宋讓默默低下頭。他都快忘記了。這時好久之前,糖糖忽然問起,姑姑去了哪裡,他隨口說的。那時糖糖連話都說不全呢。誰知她真的記住了,還記到了現在
許姍桐想抱抱許青龍,可到底還是沒有抬起手臂,只是用眼睛刻畫著許青龍的模樣,一點點的,畫在眼裡,心上。「嗯,我是在月亮上面」她心裡很不好受。離開一年多,女兒已經會說話了,變化這麼大,她卻都錯過了
「月亮上面冷嗎?」
「冷啊」
「會下雪嗎?」
「會啊」
「有兔子嗎?」
「有啊」
許姍桐的畫風就是,對於孩子們,包括自己閨女的話,都無條件順從的承認。
這麼腦殘的對話,卻沒人阻止。因為許爺爺等人都知道,讓許姍桐說別的,她是絕對說不出來的。還不如就這麼順著說呢。
「糖糖,好好叫一句媽媽
吧」許爺爺忽然開口,恰好打斷了這種對話。
許姍桐的心,瞬間就提了起來。許青龍一點遲疑的沒有的,笑著叫了出來,「媽媽~~~」她一直都記得這個媽媽的。雖然她忽然出現,帶她來了這裡,又忽然消失。那時三哥說,媽媽在月亮上,她記住了。又聽了嫦娥奔月的故事,她曾經一度以為,媽媽是嫦娥
後來發現那是個假的,故事而已。
晚飯吃的很熱鬧,說話的人卻很少。許爺爺一向在乎禮儀,就算許姍桐回來了,也只是問了幾句而已。可架不住許青龍能鬧騰啊。她好像瞬間就接受了許姍桐作為她媽媽的,這個重要的事實。並且無師自通了名為媽媽的使用方法這種技能。
飯桌上,涼菜熱菜湯水都不少,許青龍一會指東一會指西,讓許姍桐給她夾東西吃。然後她就用叉子,叉面前的拔絲藕片不停的回應給許姍桐,還甜甜的說,「媽媽吃」。許青龍到現在都用不好筷子,可許爺爺再嚴格硬氣,也不敢對許青龍說不會用就不要吃飯的話。所以到現在,許青龍用的都是一套大大小小的叉子勺子。
許姍桐伺候起自己閨女來,是一點怨言都沒有,更別說閨女放到碗裡的藕片了。全部吃掉。
許爺爺等人默默吃飯,心裡都在無聲的流淚,同情許姍桐——那拔絲藕片是糖糖最不愛吃的東西啊可問題是,她從來就不會說,她只會叉給別人吃。這樣,都成吃完了,她就也不用吃了。這點是許家人目前最發愁的事情之一。
許青龍從來不會開口說她的喜惡。
給她什麼吃的用的,她都高高興興的接受。遇見不喜歡的,有些她早一步察覺到了,就會避開,避不開的,就會會暗暗搗鼓,默默抵制。而且,她還不是有意識的這麼做,而是無意識的。所以她接受的時候,是真的發自內心的開心,可抵制的時候,也是徹底的抵制。不喜歡的衣服絕對不會穿,不喜歡的食物,絕對不會吃。只有在發現她徹底不用不吃的時候,才能知道這件東西,是她厭惡的。可稍不注意,就會忽略。
這種情況就和當初她明明緊張的昏厥,卻自己一無所覺一樣。都是她無意識之下做的。
時間長了,許爺爺也發現了其中的關鍵。就和那時的推斷一樣,好像有什麼人,下了命令一般,在限制著糖糖的情緒和喜好。這是一種桎梏。這種桎梏就像給孩子上了一個緊箍咒,讓她在腦子裡,很清楚的意識到,什麼是她能做的,什麼是她不能做的。而就是這種意識,讓糖糖無意識的做著這些事。
這是一種自我保護。好像只要糖糖說了我不喜歡這四個字,就會受到什麼處罰一樣。
這問題真的很嚴重了。可和另一件事的表現看來,就真的不算什麼了。
晚上。
等許青龍洗白白之後,抹得香香的睡下,睡熟。許老太太輕輕坐起來,沒有抽回被許青龍拉住的手,用另一隻手在桌上的夜燈上蓋了蓋,發了信號。沒一會,外面有了輕微的動靜,然後許爺爺就帶著許姍桐進來了,其他人都留在外面。
許姍桐一進來,就發現奶奶換了熏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