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一秘-第1128章你想錯了
上訪的事情,必須得解決。吳蔚決定先從泉東縣出發。泉東縣參與上訪的人被接回去以後,他給栗明珠打電話,讓信訪局的同志挨個兒跟這些人談話,問問他們是對這次環境整治工作有意見,還是對泉東藥廠有意見。
栗明珠到現在還沒回電話,也不知道情況到底怎麼樣。吳蔚不放心,栗明珠向他匯報說這項工作已經進入尾聲,他並沒有過多關注。他想,栗明珠不會在這事兒上摻假使詐的,現在這種關鍵時候,穩妥為上,工作為上,誰想在工作中添堵,就是給自己的前途添堵。
泉東是最早著手佈置環境整治工作的,也是最早完成的。對工作的進展情況,吳蔚心裡有數。但這次突然出現的這幾個上訪村民,他的心裡突然沒底了。
昨天晚上戰況有些激烈,他出門的時候,青藍還賴在床上不肯起來,連眼睛都不願意睜開。高冬至夫妻倆一直折騰到12點才走,青藍又收拾東西,又被他收拾半宿,是累了。
吳蔚看著窗外的車流——只有這個時候,他才有時間想起親人,想起與自己有關的那些人和事。
「吳書記,現在謠言越來越多了。」張巖突然輕聲說道。
「謠言?什麼謠言?」
「說您要想爭市長。還說您牽頭環境整治工作,是為了搞形象工程,是給自己撈政績。」
吳蔚冷笑一聲,「讓他們說去吧。對得起自己就行。」
「話是這麼說,聽上去總覺得不舒服。」
「不舒服的是我,你不舒服什麼?」吳蔚說。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反正別人只要攻擊你,我就不願意聽。」
吳蔚看了一眼張巖,笑了笑,沒有往下接話。
張巖的話裡是什麼意思,他能揣摩出一二來。爭不爭市長,不是他說了算。上面沒有這個意向,就是人腦袋打出狗腦袋來,也是那麼大的事兒。
看到吳蔚坐的車進了縣委大院,栗明珠趕緊跑下來,「吳書記,早!」
「不早了,都快9點了。走,咱們聊聊上訪的事兒。」
吳蔚在這種工作上,向來不敢馬虎。如果這其中真有什麼事情想不到,讓老百姓心生怨恨,那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對咱縣裡的情況,我已經初步瞭解了。」栗明珠說。
「哦,說來聽聽?」
「縣裡一共去了十多個人,大多數是藥廠周邊村的。我已經跟魏純書記瞭解過了,這些戶,從一開始就覺得補償低了,一直踅摸機會想訛一筆。」
「誰組織的?查出這個人來了沒有?」
「有百姓反映,來串聯的是一個50多歲的老上訪戶,是同安鎮羊甲村的,叫楊桂民。這個楊桂民呢,還是在生產隊那會兒,給生產隊鍘草時鍘掉了兩根手指。生產隊解體的時候,一次性解決清楚了。前些年也不知道聽誰說的,像他這種因公負傷的要給定期定量補助,他就一直追著鎮裡、縣裡找,省裡、國家信訪局都登記過。三年前有了結論,因為生產隊解體時一次性解決清楚了,也沒有找到相應的文件依據,不能辦理定期定量補助,他不幹,就這麼一直在訪。」
聽著栗明珠的話,吳蔚不由皺了一眉,「是不是原來花過錢?」
「錢肯定花過。還幫他上了低保。」
「又是會哭的孩子有奶吃!這是嘗到甜頭了!對了,是不是有人找他?」
「聽說是。他們這些常年以上訪為生的,都互相勾著。有些人,事情早就解決了,就是不服,怎麼做工作也做不通。」
「那幾戶受他慫恿的人是什麼態度?」
「現在好多了。這周圍的村裡,有不少人都在藥廠打工,就是真系親屬裡沒有的,七拐八拐也能拐上親戚。」
「接著把這項工作做細緻了。如果再有什麼情況,不要讓他們再摻乎進去了。」
「我會把這項工作做好的。對了,吳書記,我聽人說,楊市長爭市長的位子爭得很厲害的。現在上竄下跳的找人,你也得回把勁啊!」
「那是組織的事,我想加勁也不行啊。」吳蔚知他是好意,笑道。
「話是這麼說,你也得向組織表達意願才行啊!」
「呵呵……」吳蔚尷尬地笑笑,「明珠,喬書記對你的看法相當不錯。」
栗明珠眉毛一動,「是嗎?那我真是受寵若驚了。」
「把環境整治工作的每個細節都要做好。這次的上訪事情,一定有苗頭性的東西。你和魏純書記一起,重新對周邊各村進行一次走訪,好好把老百姓的心理研究透。」
「沒問題。藥廠的負責人一直找不到。自從縣裡定了重點保護企業的規定以後,藥廠的大門,咱們平時都難得一進,門衛就跟門神一樣,門禁可嚴了。」
「這不更好嗎?省得有些人、有些部門一直打著指導企業生產的旗號,今兒要點兒板藍根,明整點咽炎片。」
「那是,那是……」栗明珠笑著說,「還有啊,關於魏純的事情,他這兩天又找過我,還是有想法。我也理解,多年的老同志,是不是得考慮考慮?」
吳蔚突然想起那個黑色手提包,那天把手提包帶到了辦公室,本想當面還給魏純,誰知事多給忘了。這種事,夜長夢多,心念一動,覺得應該和魏純當面鑼對面鼓好好談談。
人怕見面,樹怕扒皮。一旦把話說開了,所有的事兒都擺到明面兒上,讓人心裡更順當。
魏純下午剛上班就來了。吳蔚看到他的時候,覺得他的態度與以往不太一樣,帶著一股理所當然的理直氣壯。
吳蔚明白他這種轉變的原因,無非是覺得他收了他的禮,成了同一條船上的人,捏著了他的七寸。對他這種不成熟的表現,吳蔚暗自搖頭。
「老魏,有些東西你落到我家裡。一直想著帶過來給你,這事兒多給忘了。明天9點再麻煩你跑一趟,如果你不來,我就得跑同安鎮一趟。」
吳蔚的語氣很慢,再看魏純的臉,一開始是紅,後來慢慢變白了。理直氣壯也不見了蹤影。
「你不要多想。你可能還不瞭解我。跟原來我呆過的地方打聽打聽,你就知道了。」吳蔚的話很隱諱,但魏純作為一個官油子,怎麼可能不明白他話裡是什麼意思?
「這……您理解錯了,我沒別的意思。」魏純結巴了。
「我也沒別的意思。你的意思我心領了。事該怎麼辦還是怎麼辦,那天我還跟你弟妹說,應該好好查查你呢,要不,這麼多錢從哪兒來的?」吳蔚笑瞇瞇地看著魏純,魏純只覺得骨頭縫兒裡往外鑽涼風。
「這……我這不是……不是剛賣了……賣了一套樓嗎。」魏純的頭垂得更低了。
「老魏啊,咱們過日子不容易。你賣了樓搞這個,如果遇到一個昏庸的,錢收了,事兒沒給你辦,你不覺得虧啊?」
「投資嗎,有賺就得有賠。」魏純小聲嘀咕道。
吳蔚不由苦笑,「你這個思想可有點問題哦。我知道你有想法,我也理解你的想法。那天我把話掰開了揉碎了跟你說的,今天就不再多說了。」
魏純低著頭,也不說話。屋子裡突然安靜下來,吳蔚望向窗外,揣摩著魏純此刻的想法。誰知一會兒聽到了抽泣聲。
吳蔚一愣,看到魏純抽動的雙肩,不由有些微怒,說:「老魏,你這是幹什麼?」
「我……」魏純抬起流淚的紅眼睛說,「吳書記,我不知道我哪裡錯了。我魏純這麼多年,無論是提副科還是提正科,沒找過人也沒送過禮,就是憑死幹上來的。有些人說我不通人情世故,我也不知道他們說的是不是這麼回事。我真不懂人情世故嗎?我覺著,當領導的最大的人情世故就是把工作幹好,替領導分憂,替領導擔擔子!」
「老魏,你這麼想是對的!可你怎麼想起幹這種傻事兒來了?」
「眼下不是這樣嗎?不跑不送,原地不動;又跑又送才能提拔重用!我也看不慣,可看不慣有什麼辦法?」
「所以,你就拿黑提包去我家了?」吳蔚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笑。
「吳書記,你就收下吧!你不收,也有人收,再說了,又沒單單送給你一個人……」魏純壓低聲音。
吳蔚勃然變色,說:「老魏,你怎麼這麼糊塗!眼下是什麼時候?上面抓四風抓的這麼緊,你這是在害我你知道嗎?!」吳蔚猛地一拍桌子,把魏純嚇了一大跳。
魏純看著吳蔚冷下來的臉,心裡狂跳,不是說當官兒的不打送禮的嗎?怎麼看著我要挨揍呢?
「老魏,如果你不要,我就上交,這樣可以嗎?這屋裡沒有別人,我再跟你說,靠這種小聰明上位的,可能會得到一時的好處,但從長遠看,根本就靠不住!」
「別……別……」魏純趕緊擺手,嘴唇哆嗦了幾下,慢慢低下了頭。
吳蔚長歎一聲,說:「老魏啊!別說上面反四風反得這麼厲害,就是不在這個當口,你也不應該辦這樣的傻事啊!有些領導,可能吃你這一套,但有些人還是不吃吧?你剛才也說了,你提拔副科、正科都沒送禮,這次你心裡就這麼沒底,覺得非要靠送禮才能當上副縣級?你想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