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一秘-第1123章心裡的委屈
沒有不透風的牆。兩個人的談話,被人傳成了各種版本。伍六可和魏純兩人,心裡也都燃起了小火苗兒。
魏純覺得,他比伍六可提職的時間要早,論資排輩也得論到他了,雖然自己不過40出頭,但好在提正職很早,是個年輕的老幹部。而伍六可卻覺得,自己與魏純相比,雖然沒有年齡和資歷上的優勢,但有能力上的優勢。在泉東所有鄉鎮一把手中,有幾個原始學歷是本科的?又有幾個學的是經濟?這兩年,四角鄉經他勵精圖治,早已不是兩年前的模樣。縣委提出五年大變樣,他現在兩年就達到了其他鄉鎮五年才能達到的目標。
對於吳蔚的看法,栗明珠並不認同。雖然他努力站在吳蔚的角度去考慮問題,還是不能理解他棄魏純用伍六可的想法。
誰都清楚,眼下泉東的幹部,誰要想進入縣委班子,如果沒有吳蔚的首肯,是根本不可能的。所有人都在瞄著吳蔚的臉色,只要他高興了,他們的仕途才能平坦。
當然,也有個別人,拿吳蔚這個年輕人並沒有當回事。不就是找人嗎?有的人能拐彎抹角地搭上喬君夢或沈洪這兩趟車,吳蔚再牛,始終是個副書記,怎麼也牛不過喬君夢吧!
這裡面的彎彎繞,吳蔚怎麼可能不知曉。他心裡有一個標準,不管你找誰,哪怕是你跟聯合國聯繫上了,只要他不認可,他也不會把名單報上去。程序正義,這是說著玩兒的嗎?
接到栗明珠的電話,魏純很是不服氣。栗明珠話裡話外已經點透了,他沒有進入吳蔚的用人視野。他不由恨了起來,這麼多年,他在同安鎮忙裡忙外,他容易嗎?幾年前的同安鎮是個什麼樣子?全縣上訪量最大的縣!現在呢,是上訪量最小的縣,而且,數年居高不下的非訪,去年為零!這些,說他這個當一把手的沒有功勞,誰信?
魏純越想越想不開。他老婆對他整天悶在鎮裡,已經非常不滿了。兒子什麼時候上的高中,他不清楚;學習成績如何,班主任叫什麼名字他不知道;他父親重病住院,都是姐姐在照顧,他只陪了父親一個晚上!可是,鎮上誰的家裡有事,他卻很清楚。五年,他用五年的心血和汗水,讓同安變穩當了。到頭來,卻因為經濟排位靠後無法進入領導的提拔視野,這叫什麼道理?這不是傷人心嗎!
「騰!」他一下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他覺得,自己的頭頂快要冒火了。他不是好欺負的!他魏純雖然人老實,但不代表沒有血性。誰不知道,只有拿到了副縣級,基層幹部的人生才算完美?他得找吳蔚去說道說道!
看著陰沉著臉的魏書記,司機十分小心,不敢把車開得太快。雖然不知道什麼事情,但司機跟他多年,也知道眼下不能隨便插話。
「停下!」魏純突然開口,把司機嚇了一跳,下意識地踩了急剎車。魏純的頭一下子撞到前面的椅背上,他想要發火,可看到司機誠惶誠恐地扭過頭,可憐兮兮地看著他,便強壓下了火氣。
魏純不耐煩地揮揮手,「還是走吧。剛才我好像忘了什麼東西,後來想起來了,沒忘。」
找了一個最蹩腳的理由,魏純給自己打了打氣,他不能就這麼算了,一步趕不上,步步趕不上,等過了提拔年齡,黃花菜都涼了。
孫二狗又跟到了吳蔚的樓下,正想打道回府,卻見從旁邊一輛車上下來一個人,手裡提著個黑色提包,看那意思,手提包裡的東西很重,讓他的肩膀有些下塌。孫二狗覺得,這個人和吳蔚,一定要發生一些故事。
這個人,就是魏純。他沒到吳蔚辦公室,想來想去,還是採取最常規的做法比較穩妥。
「老魏啊,這麼晚,有什麼事兒?」吳蔚看到魏純,過來跟他握手,笑道。
「啊,我過來看看吳書記。有些事情想跟您請教一下。去過您的辦公室,秘書說您正在開會,我就奔您家裡來了,不好意思!可能要打擾您休息了。」
「哪裡,走吧,既然都到了,就上樓去喝杯茶。」吳蔚有點納悶,他住的這個地方,鮮有人知道,怎麼還是被他給找到了?不過,吳蔚並不驚訝,泉城就這麼大,魏純作為一鎮書記,如果連他的住處都找不到,想想也不太可能。他到泉東以後,嚴令各單位一把手到他家或辦公室拜年送禮。
剛開始的時候,各單位一把手們以為吳蔚就是做做樣子,逢年過節都會到他辦公室走一趟,也有個別的跑到他家裡來,被拒的次數多了,眾人才知道,這位年輕的副書記,動的是真格的。
兩人上樓,吳蔚剛出現在門口,門就打開了,一個戴著圍裙的美貌女人笑吟吟地接過他手裡的包,猛然看道站在吳蔚身後的魏純,先愣了一下,隨即笑道:「你看看你,有客人來也不打個電話。」
吳蔚把魏純讓進屋裡,回頭對魏純說道:「老魏,這是我愛人,這兩天過來看我。青藍,這是泉東同安鎮的書記魏純,你就叫魏哥好了。做好飯了沒?整點酒來,我和老魏喝兩口。」
「哎呀!這可不行!你看看我這冒失的。我還以為,吳書記你在食堂吃完飯回家呢,這事兒鬧的!」魏純放下手裡的提包,十分尷尬地搓著手,很是不自然。
「客氣什麼!青藍,冰箱裡有什麼?再整倆。老魏,你就坐下來吧,既來之,則安之,你都進我家門了,還不客隨主便?」吳蔚進衛生間洗了手,對站在玄關處不肯進來的魏純大聲道。
魏純也不再扭扭捏捏,把心一橫,走了進來。東方青藍給他倒了一杯茶,魏純趕緊接了過來,看著東方青藍那張柔美的臉,暗道:怪不得沒聽過吳書記的風言風語呢。這麼漂亮的老婆放在家裡,外面那些女人,有幾個能比得上人家的?看看這身材,再看看這長相,一下子就讓人知道什麼是庸脂俗粉。
三人坐了下來。魏純雖然見慣了大場面,但像這樣的看著很溫馨的小場面卻從未見過。夫妻倆一點架子也沒有,頻頻勸他吃菜。知道魏純肯定有話跟吳蔚說,東方青藍吃了幾口,便放下筷子,向魏純道了歉,借口跟洛洛說好了打電話,便躲到房間裡去了。
「老魏,有什麼事兒,你就直說吧。」吳蔚回頭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低聲問道。
魏純面色一窘,像被人看穿一樣,低聲說道:「不好意思,吳書記,上門太冒昧了,也不知道弟妹在家裡。這個……接到栗縣長的電話……哎,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有什麼話就直說。咱們都是幹這一行的,拐彎抹角就沒意思了。老栗是不是跟你說,我不同意這次你解決副縣級的事情?」
魏純沒想到吳蔚如此直接,木呆呆地看著吳蔚,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結巴道:「我……不是……沒別的意思。」
吳蔚呵呵一笑,「我看你就是來興師問罪來了。」
「不是……不是……」魏純嚇了一跳,像被人剝光了衣服一樣,緊張地抹起汗來。
「你別緊張。我知道你是怎麼想的。說實話,這事兒我還沒有考慮成熟。與其他鄉鎮一把手相比,你的優勢很明顯,不光是資歷上和能力上的,我不得不承認,你是一把好手。但你得理解我的苦衷,眼下的泉東需要什麼樣的幹部?是需要懂經濟會發展的幹部。你不會不承認,這是你的短板吧?」
魏純很是尷尬,搔搔頭,苦笑道:「這我還真得承認。對經濟上的事,我是不太在行。可是,在農村就得搞好農村的事兒。這麼多年,我在鄉鎮苦哈哈地干了十多年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眼下像我這樣的,有幾個?你就說同安,原來是個什麼狀況,你可能不太清楚,但明愛藥廠的事情你也經歷過,藥廠周圍那些村裡的農民,是個什麼素質?我是一家家走,一戶戶勸,門檻都踢破了多少條。農村的工作,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你八小時之內找農民,能找得著嗎?什麼時候不是一早一晚去堵人家門?現在的農民,有幾個好說話的?一言不和就想跟你動手……」
長歎了一口氣,魏純強行平復著心頭的情緒,喝了口水,接著說道:「您就說合作醫療這事兒,推開有些年頭了吧?有的老百姓就是不買你的賬。你讓他入合作醫療,人家就是不入。你給他作工作,他說我一年到頭兒沒有病,那錢是白交的!年年遇到沒交合作醫療的老百姓,到時候他就不說他不交,說他不懂政策,說我們這些鄉鎮幹部沒做好工作……不說了,這都是我們應該干的。還有,上面年年開兩會,哪次兩會安保任務不是特別重?我們蹲在鐵路橋底下餓著凍著,上面還查著。還有上訪,一說就是屬地管理,特別是那些涉法涉訴的,法院判了,執行不了,上訪去了,我們有什麼辦法?這鄉鎮,權力無限小,責任無限大,苦哈哈的這一群人,誰考慮過我們的苦?」
他訴的這些委屈,吳蔚都清楚得很。同安鎮是個什麼情況,他心裡也有底。對魏純,他不帶任何偏見,只是覺得這次名額太少,如果再多一個,他肯定會把魏純加進去。
相對而言,如果讓他在鄉鎮書記和縣直單位一把手之間選擇,他願意給他們多一些機會。可是眼下僧多粥少,如果因為魏純的不甘不願,影響整個幹部隊伍的積極性,這是吳蔚不願意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