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不許再踏進蛇仙
老黃把車開得又快又穩。車裡的空氣令人窒息。吳蔚半躺在閆五玲的懷裡,強生和三溜兒本來想要抱著他的,閆五玲不讓,說他們這些半大小子,沒輕沒重,會增加吳蔚的痛苦。
吳蔚清醒著,只覺得身上沒有多少力氣。看閆五玲為他落淚,便低聲安慰她:「閆姐,我沒事兒,你別哭啊。」
「你這個傻小子,還說沒事兒!別說話,保持體力。」閆五玲摩挲著吳蔚的頭頂。
「五玲,你一直跟他說話。別讓這小子睡過去!」前面開車的老黃一邊猛踩油門,一邊回頭囑咐道。
「專心開車,老黃!」閆五玲抬頭叮囑。這個時候,誰也不想再出其他的岔子。
老舊的麵包車在土路上飛馳。強生倒還好些,三溜兒再也顧不上什麼「男兒有淚不輕彈」的屁話了。如果不是吳蔚擋住了這把飛刀,躺在那兒的就是他!
「三溜兒,你小子把貓尿憋回去!哭什麼哭,聽著心煩!」強生低聲呵斥道。
三溜兒這時候再也不敢耍混耍橫,看了一眼眉毛擰成一團的強生,睜大眼睛,想把眼淚瞪回去。
「強生,別怪他,跟他沒關係。黃哥,不用開這麼快,車上這麼多人呢!」吳蔚想要從閆五玲的胸前起來,讓他窩在一個女人的懷裡,他覺得很不舒服。
「你躺著吧!別動。」閆五玲這時候也容不得他瞎胡鬧。按住他的肩頭,一下扯痛了傷口,吳蔚一咧嘴,閆五玲趕緊鬆開了。
「閆姐,這點小傷,不礙事兒。」
「我說兄弟,你就別硬挺著了!保持體力,一會兒咱們就到醫院了!」蛇仙村到四道溝鄉,平時開車也要四十多分鐘,這是老黃開車最快的一次了,竟然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鐘。
麵包車拐進縣醫院大門的時候,便看到幾個人從台階上快速走了下來。走在最前面的,是李天星。
「怎麼樣?小吳怎麼樣?」
沒有人回答李天星的問題。護士推著急救床,喊著「讓開!讓開!」,把急救床推到了麵包車旁。
此刻的吳蔚面色蒼白,他在眾人的攙扶下,堅持自己下了麵包車,躺到急救床上。
「老張,麻煩你!」李天星對一個戴眼鏡的高個子醫生喊道。那個醫生回頭作了個「ok」的手勢。
手術室的門關上了。閆五玲長出了一口氣,回身跟李天星打了個招呼。
「五玲,怎麼回事?小吳怎麼會被人給捅了?是誰幹的?」李天星憂心忡忡地問。
「蛇仙老馬家人幹的……」閆五玲把事情的經過簡單說了一遍。
「李書記,現在這鄉幹部,真不是人幹的!這都叫什麼事兒?那麼多人都在現場,那個偏兒頭居然敢動刀子!咱們鄉幹部,連人身安全都保證不了了!」老黃氣鼓鼓地沖李天星發牢騷。
李天星正想說話,一撥人湧了進來,走在前面的是鄉長朱柏成,後面是張新,還有住在縣城的幾個鄉幹部。幾個人看到李天星在場,都過來跟他打招呼。
「李書記,這是怎麼回事兒?」朱柏成並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是接到了李天星的電話,說吳蔚在蛇仙村被人扎傷了,情況挺嚴重,讓他馬上到縣醫院來。
接到李天星的電話,朱柏成還挺納悶,吳蔚不好好在家過年,明天才正式上班,跑蛇仙去幹什麼?
「五玲,回鄉里以後,馬上把機關制度修改一下,凡是重大事情,必須跟鄉長書記同時匯報。」李天星一臉嚴肅,眼睛盯著手術室的門。
一想到那張帥氣陽光的臉,扭頭說「有個叫東方明啟的副市長」,他的心裡就絲絲抽痛。從剛才閆五玲的講述來看,吳蔚並沒有錯,是為了救那個叫三溜兒的小伙子才受傷的。唉,流年不利,這還沒上班呢,就出了這麼大的事兒。
李天星在這兒胡思亂想的時候,閆五玲又把事情的經過跟朱柏成他們說了一遍。
「李書記!必須得把馬東抓起來!」朱柏成胳膊底下夾著包,黝黑的臉蒙上了薄薄的一層怒氣。
「對!必須得抓起來,太不像話了!」說這話的,是老黃。張新扭頭瞪了老黃一眼,老黃也瞪了他一眼,反正彼此看不順眼多時了,老黃並不介意張新忌恨自己。
「我已經安排派出所的人過去了。不過,我擔心他們會撲空。聽五玲說,馬東是馬土根的本家,是他豢養的打手。馬土根肯定要護著他的。蛇仙村的情況,越來越複雜了!」李天星歎了一口氣,坐到走廊的凳子上,鬱悶地掏出一顆煙,一抬頭看到了「禁止吸煙」的標誌,便把煙放到了鼻子下,使勁聞了幾下,放回煙盒裡。
「說不定這還是個機會呢!這小吳也真是不小心,那麼重要的東西,怎麼能隨便亂放呢!一點保密意識也沒有。」張新走過來,坐到李天星身邊,說道。
他這話,說的極不地道。即使在這件事上吳蔚有錯,這個時候也不是談誰是誰非的時候,吳蔚還在手術台上呢。雖然看上去並無大礙,可畢竟那小飛刀紮在了胸口上。一想起吳蔚自己下麵包車的情形,李天星就對這小伙子生出一股敬意,是個爺們兒,是條漢子!
「你怎麼說話呢?」出頭的人是三溜兒。他不知道張新是誰,看他跟鄉長一起來的,估計也是鄉里的頭頭腦腦。那鄉長說話還算正點,這個長相還算周正的男人,上來就白話吳蔚的不是,一看就不是個好東西!
「你誰呀?我怎麼說話,跟你有關係嗎?」張新站起身,沖三溜兒低吼道。這是在縣城,他的權威不容受到挑戰。
三溜兒一向混慣了,張新用這種口氣跟他說話,他怎麼受得了。只見三溜兒大步跨到他面前,「你記住,我叫三溜兒,是蛇仙的!我大哥就是替我挨的那一刀!」
「李書記,等吳蔚傷好以後,我建議他對黨委做出深刻檢查!一個駐村工作人員,在村裡跟人稱兄道弟,人為製造兩派衝突,他必須認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張新聲音雖然不大,但等在外面的所有人都能聽得見。
他這話音一落,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臉上。李天星撫額,心道,張新哪張新,你是腦子缺根弦兒?還是故意要整吳蔚?這都什麼時候了,你怎麼能提這種事兒?
三溜兒和強生勃然大怒,一左一右把張新逼到了牆角。閆五玲裝作沒看見,眼角的餘光瞟著張新,他倒要看看,這個自以為是的張書記怎麼對付吳蔚的這兩個鐵桿支持者。
「你,你們想幹什麼?」張新聲音有些顫抖,全然沒有了在鄉機關對鄉村幹部的頤指氣使,「這是醫院,你們還想打人怎麼的?」
三溜兒薅住他的衣領,「我不管你多大的官兒,我只是一個平頭百姓,我不打你,這是看在我大哥的面子上,因為我大哥一直告訴我們,腦子永遠比拳頭有力量。但我請你記住:我大哥是我的救命恩人,你要是整用不著的,哼哼——我保不齊你身上會缺什麼零件!」
「你敢威脅我?!」張新被兩個人逼到了牆角,這時眼睛瞟著站在不遠處背對著他的李天星幾個人,心裡怒火更勝。看這意思,他們誰也不想出手幫他,都在假裝心焦地等待手術結束。
「威脅你怎麼了?如果這叫威脅的話,我們哥幾個不介意多威脅你幾次。威脅得多了,會忍不住把拳頭放這兒,放這兒……」強生的鐵拳故意敲在張新的肩部、腹部,雖然沒用力,也夠張新受的。
「記住了,以後不許踏進蛇仙半步!你要敢在蛇仙出現,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我說到做到!」三溜兒鬆開了張新,歪愣著脖子和強生回到了手術室門前。
張新鬱悶地站在眾人後面,心裡暗咒吳蔚下不了手術台。閆五玲雖然沒有把身子轉過來,但強生和三溜兒對張新幹了什麼,她都用眼角的餘光看到了。
作為閆五玲的主管領導,張新並未對她不利,在工作上也算支持她。但閆五玲看不慣張新對曾海華的遷就,雖然知道兩人之間的貓膩,但畢竟沒有親眼目睹。她雖然也愛東家長西家短,但捕風捉影的事,她從來都讓它爛到肚子裡。
看到兩個小伙子對吳蔚的真心,閆五玲很欣慰。這麼短的時間,能讓這樣兩個痞兮兮的小青年兒死心踏地地叫他大哥,吳蔚的人格魅力可見一斑。
手術室的門終於開了。被李天星叫做「老張」的戴眼鏡的醫生走了出來,看上去有些疲憊。
李天星快步上前,「老張,怎麼樣?」
「放心吧!小伙子壯得跟牛犢子似的,沒幾天就又生龍活虎的了!傷口很深,刀子再長一點兒的話,就插到肺上了!一會兒人就可以出來了。」
老張下了樓,向醫辦室的方向走去。李天星跟在他後面,「老同學,真是謝謝你了!他這傷,能不能評上輕傷?」
「這個,明天鑒定中心的過來看看吧。」
「那你休息吧,我去看看。」李天星回到手術室門前,吳蔚還沒被推出來,一群人伸長脖子,焦急地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