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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6章 棄嬰 文 / 西風烈馬

    第66章棄嬰

    「他媽,還是你說吧。這事兒別瞞下去了!」父親這個老實的漢子,從不輕易落淚。吳蔚看到父親的眼角,溢出了一串串的晶瑩。

    看看父親,又看看母親,吳蔚一時不知道如何開口。

    「我說你們老兩口是怎麼回事,什麼事這麼駁不開面兒?有話直說不就行了嗎!這屋裡又沒有外人!」吳開印跟吳蔚碰了一下杯子,說道。

    「爸,媽,你們不說,我來說!」吳霞像作了什麼重大的決定,把筷子放到碗上,一臉鄭重。

    二老的目光雙雙集中到女兒身上,「霞兒,你?」看著父親猶豫的目光,吳霞咬了咬嘴唇,「爸,這事兒我們不能再瞞著小蔚了,這樣對他不公平!他有權利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誰!」

    吳蔚只覺得耳邊被人放了tnt一般,當量足夠把他震暈過去。桌兒上的人,除了小朵,都大眼瞪小眼,不再說話。

    良久,吳蔚輕扯嘴角,微笑著說道:「姐,你說什麼呢!什麼親生父母,咱爸咱媽不都在這兒呢嗎?你看電視劇看得太多了吧。哪有那麼多狗血的事兒。來,四叔,我再敬你,還有爸、媽,你們二老……」

    「小蔚!」父親的目光終於敢正視自己的兒子了,他這一聲,情感極為複雜,「你姐說的……是真的!你……你不是……我和你媽……親生的!」

    吳蔚一直以為,自己足夠堅強,足夠冷靜。可一聽這話,他只覺得自己像被一種奇怪的引力一直向下拉扯,一直向下,那顆心,墜入了深淵,深不見底。腦子一片空白,呼吸幾乎停止。

    他說什麼也想不到,他一直敬愛的父母,會在某一天親口對他說——他不是他們親生的!既然他不是他們親生的,那他是誰生的?總不至於像孫悟空一樣,天孕地育,然後「咻」地一下從石頭裡蹦出來吧?老天,還真是跟他開了一個莫大的玩笑。

    怪不得,他一回家就覺得氣氛怪怪的;怪不得,他一回家,母親和姐姐就一直在嘀咕;怪不得,父親不敢直視自己的目光。原來,上天對準他的腦袋,掄起了開山巨斧,這是打算要他的命啊!

    看著吳蔚癡呆呆地坐在凳子上,無意識地往嘴裡倒著酒。吳開明一臉心疼,「小蔚!別再喝了!你別怪爸,不是爸瞞著你,而是我們也不知道你的親生父母是誰!你小的時候,我們一直在找你的親生父母,可找不到!」

    「吳蔚!不管你親生父母是誰,我希望你記住!在你面前的吳開明,和他的老婆奚蓉花,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拉扯大!你的親生父母,只是生了你,而坐在這桌兒上的你的養父母,卻養了你!」吳開印一臉正色,手情不自禁地伸了過去,在吳蔚的頭上摩挲著。

    「給他點時間,他會接受的。爸,媽,這麼多年,這個秘密一直壓著你們。小蔚長大了,他應該去找他的親生父母了。不管找著找不著,那都是他的命!」吳霞摟著一直哭個不停的母親,輕拍著她的背,安慰道。

    「爸,我想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吳蔚警告過自己,無論遇到多麼困難的事,也不要輕易流淚。可今兒在這種情況下,他還是違背了自己的諾言。他不得不流淚。不是為拋棄了他的親生父親,也不是為自己,而是為這兩個善良的老人。那是痛苦的淚,更是感激的淚。

    「好吧,小蔚,爸全都告訴你!他媽,去把東西拿來吧。」

    母親的手一直在哆嗦。從父親的手裡接過鑰匙的時候,母親幾乎要摔倒在地。那把鑰匙,一向是繫在父親腰帶上的,從不離身。已經哭成淚人的母親,在女兒的攙扶下,走到了板櫃處。

    這個板櫃已經有些年頭了,吳蔚一直想換一下屋裡的傢俱,可母親一直不同意。從他記事起,那個板櫃一直鎖著,父母從未當著他的面打開過那把鎖。

    「霞兒,把那個包袱拿出來吧。」母親一邊抽泣,一邊說道。她連拿起那個包袱的力氣都沒有了。這個孩子,吃她的奶長大的長相清秀的男孩子,身體裡流的卻是別人的血。

    吳霞把包袱拿了出來,放到了炕沿處。吳開明顫抖著手,艱難地把包袱解開。這樣的橋段,吳蔚從來沒想過發生在自己身上。看著父親翕動的唇,他才意識到,剛才父母說的竟然都是真的。他一直以為電視上包袱認親之類的狗血橋段,是編劇、導演江郎才盡的表現,卻不料這樣的橋段,竟然如此真切地發生在了自己身上!

    藍色包袱裡面東西不多,一件嬰兒穿的藍花小棉襖,一條紅色小棉被,一張紙被吳開明拿在手裡,極緩慢地遞到吳蔚手裡,紙條上面只有一句話——生於農曆一九七八年九月十八。

    「四叔,這是真的嗎?」吳蔚拿著手裡的紙條,向唯一一個可以算作外人的人求證。

    吳開印沉重地點了點頭,「小蔚,你不可以怨你爸和你媽,他們為你,付出的太多了!」

    從一家人你增我補、斷斷續續的講述中,吳蔚的眼前拉開了一幅幅生動而鮮活的畫面。

    一九七八年深秋,天很冷。一向有「黎明即起,灑掃庭除」習慣的吳天明,早早地起來打掃院子。

    天上飄著雪花。那時的奚蓉花已經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了,正起床幫兩個孩子穿衣服。他們的大兒子吳尚已經上一年級了。雖然還沒到年齡,但吳開明覺得男孩整天在家瘋跑,不如早進學校讀書,便把他早早送進學校。學校本來不收,奈不住吳天明軟磨硬泡,加上吳尚天資聰穎,乖巧可愛,老師們極喜歡,便被破格塞到一年級班裡。

    吳開明掃雪掃到門口的時候,忽然聽到一陣細細的啼哭聲,不覺有些納悶,停下掃帚仔細傾聽。嬰兒啼哭的聲音很細微,如果不認真聽,恐怕還真是聽不到。吳開明趕緊把掃帚扔到一這,打開大門走了出去。

    嬰兒啼哭的聲音大了一些,他看到自家對門後門左側黑棗樹下的石凳上,有一個紅色的東西,那哭聲就是從那裡面傳出來的。

    吳開明馬上意識到,這不知是誰生了孩子養不起,給扔到那裡了。他家裡已經有了一兒一女,再添張嘴的話,還真是有點困難。可聽著那嬰兒的啼哭聲,吳開明說不出的難受,最終還是走到了石凳前,把孩子抱起來回到家裡。

    那是個長相極英俊的男孩兒。奚蓉花一看便喜不自勝、愛不釋手。女兒吳霞那時候已經兩周多了,剛剛斷奶,那孩子被她一抱到懷裡,便啼哭著往她懷裡拱。奚蓉花想都沒想,解開衣襟給孩子餵奶。可女兒斷奶已經有些時日了,哪裡還有奶水?那孩子使勁地吸著,把她胸房吸得生疼。

    孩子像是找到了安慰,雖然沒有奶水,但總有一個溫暖的懷抱,一會兒便睡著了。孩子醒了以後,奚蓉花便弄了一些米湯,一勺一勺地餵下去。晚上,孩子哭鬧不休的時候,繼續讓他嚼著乾癟的胸房,時間一長,竟然被他又吸出奶來。

    夫妻倆一尋思,村裡早晚會有人知道,他們撿了個孩子。一個多月過去了,也沒有人來找孩子。他們便商量好,到東北親戚家住一段時間,就說這孩子是他們生的,是他們的第三個孩子。

    等到吳蔚三歲多的時候,一家人才從東北回到老家。因為在東北一直跟親戚在做販羊的生意,吳開明積累了很多經驗,回來後便開始收羊販羊,生意雖然不太好做,但吳開明人勤快又節儉又講誠信,生意越做越順手,倒也掙了一些錢,日子也殷實起來。

    吳蔚從小時候就非常聰明,看不到他怎麼學習,成績卻始終名列前茅。後來考上了燕北大學,成了村裡為數不多的大學生。

    知道吳蔚不是二人親生的人並不多,吳開印是其中一個。當年他們遠走東北,吳尚留在老家跟著爺爺奶奶,跟小堂叔一起長大。

    「爸,媽!」吳蔚「撲通」一下跪到了地上,抱住母親的腿,「我不會去找什麼親生父母!他們生了我,又扔了我。我是你們養大的,我的父親就是吳開明,我的母親就是奚蓉花,誰也代替不了!」

    「傻孩子,你說什麼!你長大了,你應該去找自己的親生父母。他們扔了你,肯定是迫不得已。天底下沒有哪個父母捨得扔自己的孩子!」母親抱著吳蔚的頭,放聲痛哭。

    小朵一看姥姥哭了,媽媽也哭了,「哇——」地一聲,小女娃兒驚天動地這一哭,倒把屋裡的人給哭醒了。

    「小蔚,這些年我們也一直在找你親生父母,可是一直沒有音訊。現在,你知道了,咱們一起努力!」吳開印拍著吳蔚的肩膀,說道。

    吳蔚被母親從地上攙了起來,「四叔,我知道!可是,我真不想找他們,我也不想見他們!」

    吳開印還想開口說什麼,吳開明說話了,「老四,讓小蔚好好消化消化這些事兒吧。他還是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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