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男士,居然會在女性生命受到危險的時候,悄無聲息的離開,這對於每一個女性來說,都是不可以忍受的事情。要是她們的男友這樣做了,多半已經用不到什麼分手了,直接連聯繫都不會有。
可是,對於唐吉坷德在自己受到危險之後消失的事情,芙蕾卻並沒有覺得開始討厭起他來,相反,芙蕾開始覺得奇怪。
一個有些可怕的想法,已經在芙蕾的心裡揮之不散了。
這是馬蒙的原話,但是,馬蒙怎麼可能會看不見唐吉坷德呢?為什麼她會說自己是一個人,明明唐吉坷德就站在城堡外面的門口,她不可能看不見。
如果說道唐吉坷德什麼時候不見的話,應該就是在自己全身劇烈疼痛起來的時候吧,在那之後,自己就再也沒有找到唐吉坷德了,就好像他突然消失的無影無蹤了一樣,即便已經飛到了空中去尋找,也再也沒有發現。
到底是為什麼……唐吉坷德,又去了哪裡……
說起來,他,真得……
「芙蕾。」
在芙蕾疑惑的時候,她的身前走出來了一位英靈。
並不是只喜歡黃段子的普西芬妮,也不是那個莽撞熱血的波比,而是十二位英靈裡,最為冷靜的英靈。天秤宮的娑娜。
「娑娜?」
芙蕾有些意外,按理來說,她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是不會現身的。
「芙蕾,我有些事想和你說。」娑娜的眼裡沒有絲毫的情感波動,不過這也是她的特點之一,芙蕾已經習慣了。
「為了你的身體,別再去接近那個人了。」
原來是這事嗎?
「抱歉吶,我早就已經想好了。」芙蕾看上去並沒有對於身體老化這件事的恐懼,「我也是一個活了很久的老妖婆了,對於死亡早就不是那麼的害怕,所以……」
「不值得……」
「值得的,娑娜,這是你不可能懂的事情。」
沒錯,天秤永遠是公平的,無私的,不帶有一點點感情的存在,所以,娑娜不會理解人類世界的感情,她只是在按照她心中的那一份「公正」在行動。
「我明白了,另外,芙蕾,接下來的話,才是更加重要的事情。」
彷彿料到了芙蕾會這樣說一般,娑娜開口道,「你難道不覺得,唐吉坷德,過於古怪了一些嗎?」
原來……不只是自己一個人這樣想嗎?
「雖然有可能會引起你的氣憤,但是我還是得說出來。」娑娜說道,「我覺得,唐吉坷德有些不像是人類。」
「你……為什麼這麼想?」
明明自己是根本不可以去懷疑一個喜歡的人的,因為既然愛他,就要接受他的一切,但是芙蕾也不得不承認,她對於唐吉坷德的事情,真的是一無所知,只是單方面的在承受唐吉坷德那裡得到的愛。
唐吉坷德說他是一名北方的貴族,但是自己問過了自己的學生,處於邊境的邊防官菲亞娜,她卻告訴自己,並沒有這樣的貴族存在。
就當是他在騙自己也好,這些自己都可以不在意,但是,唐吉坷德的態度,也是十分的微妙。他……似乎對於自己在想什麼,真的是一清二楚。
自己渴了,他就會先提出去餐廳坐一坐,然後微笑著看著自己啜著飲料,自己對於打扮比較自信的時候,他也會在自己開口之前就稱讚自己的美麗。
這簡直就像是……自己腦袋裡,所希望的,自己的愛人一般……
「僅僅只是感覺,我不能做出定論。」娑娜回答道,「我見過他,但是,他身上的感覺,我無法察覺清楚,芙蕾,我有一個問題一直想問你,雖然這並不是什麼愉快的問題。」
「……說吧。」在沉默了很久之後,芙蕾緩緩的開了口。
肯定不是什麼好事,自己的預感已經告訴了自己,娑娜將說出一個讓自己永遠都後悔答應的話,但是現在自己已經無法抑制了,自己想知道唐吉坷德的一切,哪怕這只是……
「芙蕾,從你第一次遇見安妮身邊的唐吉坷德之後,第二天到現在,你……」
……
「真的見過他麼?」
之後第二天的傍晚,緋紅的夕色也如同往常一樣灑在了學院的空地上,將唐吉坷德的身影拖的很長。
一樣的時間,唐吉坷德真的和芙蕾所想的一樣,出現在了那一片被夕色染紅的空地上。
自己並沒有約他在這時候見面,因為前一天他突然就消失了,而且在這之前也並沒有說過什麼約定的話。雖然還是很讓自己開心,感動,但是……
如果說這一切,只是自己所想的,所希望的呢?
自己希望唐吉坷德出現在這裡,所以,他就出現在了這裡。沐浴在自己所喜歡的夕色之下等待著自己,在看到自己後微笑著用自己所喜歡的話來讚美自己,然後毫無怨言的答應著與自己一同前往,自己所喜歡的地方。
那麼,唐吉坷德真的是一個完美的愛人,但是,這是真的麼?眼前的唐吉坷德,真的就是那個自己一見鍾情的唐吉坷德麼?還是說,這只是自己在這一場夕色之下,獨自一人得到的,美麗
卻又虛假的幻想而已?
「芙蕾,你今天似乎也有心事?」
一如以往的笑容,讓自己怦然心動的笑容。
是啊,什麼都是沒變的,這是肯定的吧,自己的幻想,怎麼可能會朝著自己所不希望的地方改變。
「嗯,稍稍有一點點。」芙蕾拉起了唐吉坷德的手。
一如既往的溫暖,可是,現在卻變得沒有實感起來。
「芙蕾,我要走了。」
在沉默了很久之後,唐吉坷德開了口,「我可能已經不能在這裡呆下去了,我是時候回去了。」
「……回到哪裡?」
「北方的……」唐吉坷德說了一半的話停住了,轉而直勾勾的看著芙蕾。
「為什麼要回去……這樣,不也挺好嗎?」
是啊,不用在意什麼別人的眼光,自己本身就已經是一個百歲的老太婆了,被人當作怪人也無所謂。只要,只要能守住著好不容易得來的,卻又脆弱無比的幻想,就足夠了。
「芙蕾,你已經知道了啊……的確,這一天,遲早都是會來的。」唐吉坷德攥著芙蕾的手又緊了緊,「芙蕾,你想的沒錯,其實我,只是……」
「無所謂,都無所謂的,只要我能看見就行了。」
「……我是你的幻想,還記得你在尋找唐吉坷德的那一天嗎?」唐吉坷德,不,芙蕾的幻想鬆開了他的手,「我就是在那個時候誕生的,我是你思念著唐吉坷德,所產生的幻想,除了你,沒有人能看見我,不,應該說,沒有人能,去相信我。」
……
走在路上,自己與唐吉坷德對話的時候,周圍人詫異的視線;餐廳裡,自己點了兩份甜點的時候,侍女的驚訝;昨天的時候,馬蒙對自己所說的話……
唐吉坷德也從來沒有吃過東西,從來沒有伸手去拿過任何的物品,在這幾天的時間裡,他唯一做過的事情,就是拉著自己的手,與自己一起愉快的交談,欣賞著風景,僅此而已……
啊啊……原來是這樣,可疑的地方太多太多,只需要稍稍注意一點,就可以察覺,但是,自己卻並沒有察覺到,或者說,自己不想,察覺到。
「除非你對我存在的相信,可以感染到別人的認知,他們才會也相信我的存在。」唐吉坷德說道,「就像是你的十二位英靈,和那天晚上,我們遇到的學生。但是,芙蕾,現在已經不行了,我必須得離開了。」
「為什麼……只要我相信的話,只要我還相信你在,你就一定會存在的吧。」
「可是,你會死的,你不能相信我,芙蕾。」唐吉坷德的身體突然間變得透明起來,「我只是你作為思念唐吉坷德的替代品,雖然我對此已經十分的滿足。所以芙蕾,在你與真正的唐吉坷德相愛之前,你可不能就這樣老去,來吧,懷疑我的存在吧,等你真正認為,我只是你的幻想的時候,我就會離開了,而你,也可以不再受到老去的痛苦了。」
不,怎麼可能,自己怎麼可能,怎麼可以去懷疑……
「不用擔心,現在你的心裡的天平,不是已經開始傾斜了嗎?」
夕陽的夕色已經透過唐吉坷德已經透明的身體灑在了芙蕾的身上,眼前的唐吉坷德,芙蕾的幻想,短暫的夕色幻影,已經越來越透明。
是啊,知道了明顯的真實,人又怎麼還會相信一個假象?心中存留的那一份幻想,也會逐漸的被真實所打破。
「芙蕾,最後我想問你,這幾天的時間裡,你喜歡過的,是『唐吉坷德』嗎?是……我嗎?」
……
「嗯,沒錯啊!我喜歡的是你,不是那個正太小貴族,而是在夕色照耀下,在這裡等著我的幻影,是你啊!」
「……啊,那真是……太好了。」
伴隨著最後一絲夕色的消散,唐吉坷德與那落下的夕陽一起,消失在了芙蕾的眼前。
誰都不會記得這幾天裡,與自己一起同行,一起約會的唐吉坷德。他們的印象,也僅僅是停留在前幾天裡,向著阿斯蒙扔手套的那個唐吉坷德身上而已。
自己所看見的,只是一個幻影……一個脆弱的幻影……
不過。
「這不也挺好的嗎?」
芙蕾伸出手,隱約中,她似乎也感到了另外一雙手已經緊緊的握住了她的雙手。
沒錯,沒什麼好傷心的,因為它肯定還存在著的。存在於這一片空地之上,在夕陽的照耀下,只屬於自己的……
夕色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