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的時候,尚鵬軍老人獨自坐在餐桌前,也是神情落寂,乾巴巴的嘴唇,蠕動了好幾下,才發出嘶啞的聲音來:「老劉,讓少爺下來吃飯吧。」
「好。」老管家微顫著點頭,中午回來,尚敏被人架回了房間,老爺進了書房。
這對父子,不知道經歷了怎樣的過程,那種模樣,讓老管家無比揪心,幾次想要關切,卻開不了口。
咚咚咚~~~
片刻後,老管家來到二樓,敲響了尚敏的房門,好半天,沒反應。
老管家一驚,生怕少爺做傻事兒,忘了平時尚敏回屋後,喜歡鎖上門,下意識的,就伸手去轉動門鎖。
卡嚓~~
一聲輕響,門開了,老管家劉權大步衝進去,幾秒後,就看到尚敏目光呆滯的靠在沙發上,終於鬆了一口氣。
「少爺!下樓吃飯吧,老爺叫你了。」老管家嘴巴苦澀,蠕動了幾下,才眼巴巴的歎氣出聲。
原以為小少爺不會搭理,但好半響後,尚敏竟然真的出聲了。
「權叔,讓我靜一夜吧……」
尚敏的嘴唇,已經乾裂,從早上到現在,滴水未進,再加上那種踐踏了所有一切的打擊,他像是要變成一具乾屍了。
而且那種話也是讓老管家揪心不已,小少爺現在的狀態很危險,稍有不慎,就會做出什麼傻事來,他到底怎麼了,就算是沒談成,要去坐牢,也該抱有希望啊。
以老爺的財富,不惜一切找律師,托關係為他通絡的話,就算最終免不了要被判刑,想來也不至於是遙遙無期的鐵窗束縛。
一切都還有希望,老爺怎麼了,小少爺怎麼了?
老管家眼中,已然有些濕潤了,明明不關他的事兒,卻是難受的心裡發堵。
最終,老管家劉權,也是落寞的轉身準備出門了,不知道該說什麼,臨走前,只能輕歎勸慰:「少爺,無論發生什麼,都千萬別想不開啊,你若是有個三長兩短,老爺會承受不住的。」
「想不開?呵呵……我現在倒是想死……」尚敏呆呆的傻笑,「可是我有種資格麼,我沒有……」
聽到小少爺說這種話,老管家劉權,總算是稍微安心了一些,可是小少爺的那種頹廢模樣,卻是讓老管家有些苦澀,不明白怎麼樣的打擊,會讓尚敏變成這個樣子。
劉權將尚敏的話,帶到樓下,尚鵬軍老人聽後,也是一陣沉默,沒有說什麼。
「老爺,到底發生了什麼,沒有那個手握小少爺把柄的人,索要了太多籌碼麼?」劉權乾巴巴的問了一句。
「他沒要……」尚鵬軍面無表情的搖頭,這一天,發生了太多的事情,讓老人家心力交瘁。
跟尚敏一樣,此刻尚鵬軍的腦海中,也在浮現著早上的那些畫面,姓楊的那種肆無忌憚的羞辱,將尚敏的尊嚴,踐踏的分毫不剩,但有些話聽在他這位父親耳中,也是猶如根扎,就像是連同自己,也在一起嘲諷。
起初老人家憤怒的幾乎吐血,但現在冷靜下來,尚鵬軍整個人,也是充滿了深深的頹然。
如果尚敏是廢物,那自己算什麼?
這樣的問題,一直在尚鵬軍心裡盤旋,遲遲沒有答案。
老管家看到老爺子的反應,欲言又止,一句「他沒要」,莫非是昭示著,小少爺已經在劫難逃了麼?
整整一晚上,劉權都是為此擔驚受怕,門外稍有什麼風吹草動,便是誠惶誠恐,好幾次,都出現了警笛在耳畔響起的幻聽,生怕一開門,就是幾個警察衝進來,冷漠無情的將尚敏帶走。
但擔心了一整夜,預想中司法人員,始終不曾出現,天亮以後,連尚鵬軍老人,都感到了極度不可思議。
那個姓楊的,他究竟想要什麼?同樣的問題,再度在老爺子心頭浮現,事已至此,老人家已經不想再去揣摩楊迪的心思了。
因為尚鵬軍恍然發現,這個年輕人的所作所為,根本不按常理出牌,他沒有主動索要籌碼,然則也不曾報警。
到底為什麼會這樣,連尚鵬軍自己,都是稀里糊塗。
走出書房的時候,尚敏也下樓了,父子二人在樓梯口相遇,老管家也在旁恭候,似乎老爺原本就是要上樓找尚敏的。
「你收拾收拾,出國去吧,去一個跟華夏國沒有引渡協議的國家……」尚鵬軍老人嘴巴蠕動了幾下,最終,還是顫聲把想了一宿的話,當面說出來。
這一霎,尚鵬軍老人心頭,一陣自嘲,公司裡的人,還有那些老朋友,往日都言稱自己固執刻板,眼裡揉不得沙子,但現在,自己終歸是沒能免俗,在走投無路的時候,昧著良心,做出了這樣自私的決定。
也許,等到東窗事發,天雲集團上下,明裡暗裡,都會對他這位董事長大肆嘲弄和厭惡,不可能再有什麼信賴可言。
但尚鵬軍老人覺得,自己已經沒有選擇了,無論那個姓楊的在想什麼,現在這個節骨眼上,似乎這也是一種應變之策。
老管家劉權聞言,臉龐上露出了喜色,老爺肯幫小少爺想辦法,就代表著一切還有希望。
「我不走。」然而,出乎老爺子和老管家的意料,尚敏站在那裡,竟是怔怔的搖頭。
「那你這不孝子還想怎麼樣,去找姓楊的拚命?」尚鵬軍突然怒血上湧,面色冷厲的怒斥:「就算你想發瘋,起碼也要掂量一下自己的能力,那個姓楊的,一隻手,就能將你制服,你拿什麼跟人家拼?」
老人家確實怒了,自己昧著良心,尋思一整晚的辦法,這臭小子居然會是這種態度。
「我不走。」不料,尚敏又一次搖頭,「我想去自首!」
老管家劉權面色大變。
尚鵬軍老人,也是差點腳跟沒站穩,後退了一步,旋即大聲咆哮:「小畜生你瘋了嗎,你知不知道憑你的所作所為,可以判刑多少年?」
此前老爺子心中還抱有幾分幻想,覺得如果後果不是那麼嚴重,索性就讓這小崽子去蹲幾年監獄,自己想盡一切辦法,想來也不會在監獄裡呆太久。
但私底下咨詢過資深律師後,尚鵬軍絕望了,那位律師告訴他,如此嚴重的犯罪行為,想要開脫的幾率,基本上不會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