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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四ま章 絕壁無餘字 文 / 蒼山負雪2009

    雁門關外,秋風蕭瑟,雲霧繚繞,雁震驚寒。

    週遭懸崖峭壁,一條瘦骨嶙峋的山道延伸到遠方。

    段譽放眼望去,但見不遠處山道旁的峭壁,間或有很多部位都呈暗紅色,心中一凜:「難道是長年以來的邊關廝殺,死難者的鮮血沾染在巖壁上,被風乾之後,才呈現出的色澤麼?」

    秦時明月漢時關,魂歸黃河碧雲天。

    一曲胡笳斷愁腸,濁酒酣暢江湖遠。

    美人淚,杯中酒。情切切,意綿綿。

    風蕭蕭,馬鳴鳴。劍凝霜,思歸念。

    段譽本是後世之人,以前遊覽名勝古跡,往往忙著拍照,而現在,則是望著這古意盎然,險峻肅殺的雁門關,引起了很遙遠的遐思。

    邊關,本就是廝殺之地,多少戰魂埋骨他鄉?

    而在九州大地,那些將士的家鄉,多少的怨婦在思歸?

    ……

    喬峰施展迅捷的輕功,在崎嶇的山道以及懸崖邊快速的飛躍,結果半個時辰之後,他又饒回來。

    「大哥,可曾看到所謂的三十年前的絕壁留字?」段譽道。

    「我以前懷疑天台山智光和尚說的謊話,認為沒有絕壁遺字,但我剛才在一個山峰之上,看到高約八丈的位置,有很多刻痕。必定是輕功和內功都深湛之輩,才能做得到如此。」喬峰的語氣有些凝重。

    「那很好啊,大哥且帶我們去看看。」段譽笑道。

    及至跟著喬峰,來到一面峭壁之前,果然如同所說。

    但是絕壁留字卻被橫七豎八的繚亂刀痕給劃得面目全非。

    原本的字跡裡還殘留著青苔,而刀痕卻是嶄新的,既沒有青苔,岩石的顏色也很新鮮。

    「千里趕來,不料雁門關外,卻是絕壁無餘字!到底是何人所為?誰來告訴我……」

    喬峰這些天被武林所冤枉,謎團一個接著一個,現在又遇到這情況,更是雪上加霜,憤怒無比。

    「嗷嗚~」

    降龍十八掌威猛無匹的忽然轟出,隱約有龍嘯之聲。

    喬峰連續拍出幾十掌,石壁之上出現大量如同蜘蛛網一般的裂痕,碎塊飛濺。

    段譽和黃須兒都迅速退開十丈遠。

    喬峰到得後來,不僅使用降龍十八掌,任意揮拳,磅礡的內力如同萬馬奔騰,罡風擴散,聲勢浩大。

    巖壁遭到了大幅度的破壞,待得好一陣子之後,喬峰發洩夠了,停下手來。

    段譽見得喬峰的雙手已經被鮮血染紅,他畢竟也是血肉之軀,不是金剛不壞之體。這般兇猛的轟擊巖壁,手受傷很正常。

    喬峰面對著那面被破壞了遺字的巖壁,喘息著,如同獅子一般,雙目泛著些許紅光。

    段譽心裡思緒紛湧,最終還是決定堅持以前的想法,不把當年的真相說出。

    因為喬峰有他自己應該有的英雄道路,雖然很是崎嶇,但也正是因為如此,放能彰顯其大英雄本色。

    也正是這不斷的磨練,才讓喬峰從一個江湖豪客,達到「俠之大者,為國為民」的境界。

    「大哥不必如此,只要咱們膽大心細,總會有水路石出的一天。」段譽走過去,拍著喬峰的肩膀,很誠懇的道。

    「好兄弟,你會不會相信是我殺的養父養母,以及師父?我是個大惡人麼?」喬峰轉頭盯著段譽,問道。

    段譽沒有思索,立即道:「我說過,雖千夫所指,我亦信你。大哥你既然是英雄豪傑,那麼遇到這樣的事更應該冷靜,想辦法去解決這個陰謀。」

    「沒錯,愚兄前段時間也是這麼想的。只是剛才被憤怒沖昏了頭腦,才有些失態。也罷,我且回中原去,再努力查探。我就不信鬥不過那個在背後一直設局陷害我的惡人。」喬峰道。

    段譽點頭,道:「我跟你一起去,也好有個照應。」

    「賢弟不必如此,跟著我,反而會連累你。況且你也應該有自己的歷練,咱們就此別過吧!」喬峰道,「等我解決了身世問題和這些陰謀,就來找賢弟你痛飲千杯!」

    段譽沉默著,思索了一會兒,答應了喬峰的提議。

    「且慢,大哥,我有件事情要提醒你。」段譽道。

    「但說無妨。」喬峰道。

    「我是大理的世子,而我的父親就是大理鎮南王段正淳。他現在才剛到四十歲,不惑之年。那麼三十年前,雁門關一役發生的時候,他才多少歲呢?」段譽道。

    「很明顯,肯定不到弱冠之年,只是十幾歲的少年罷了。賢弟你說這幹嘛?」喬峰疑惑的皺眉問道。

    「想必我父親在這個年紀的時候,還只是整天玩樂,武功也不高明,在武林裡也沒有威望。我肯定他不是雁門關一役的帶頭大哥。」段譽很鄭重的道。

    喬峰點頭,道:「聽你這麼一說,確乎如此。」

    段譽道:「臨別之際,小弟再有一言相勸。望大哥你不要被仇恨蒙蔽了雙眼,失去了本來的睿智。」

    喬峰虛心接受了段譽的臨別箴言。

    「山不轉水轉,兄弟咱們後會有期。黃須

    須兒,你練功也不要偷懶啊!」喬峰豪爽的笑著,轉身離去。

    段譽和黃須兒看著喬峰離去的背影,威武卻有些蕭索,還有那麼一些孤獨和疲倦。

    「英雄本來孤獨,每個人都有自己不同的道路。」段譽迎風歎息道。

    「那麼,公子爺,咱們去哪兒呢?」黃須兒撓著頭,很不解的問道。

    「我不是剛說過麼?每個人的路都不同,你之前是從大理趕往少林拜師學藝,但去無妨。」段譽道。

    「公子爺你生氣了嗎?不願帶著我闖蕩江湖。」黃須兒道。

    段譽搖頭,道:「你到少林去好好練功,將來能發揮更大的作用。你跟我不一樣,不適合在外邊不斷歷練,你更需要的是花費大量時間苦練。」

    黃須兒總算是明白段譽的用心良苦,也就不再多說什麼,策馬往少室山趕去。

    辭別黃須兒之後,段譽就一個人騎馬上路。

    從雁門關往回走了十幾里路,就是荒涼的原野,連年的戰亂,讓這裡已經民不聊生。

    「想必大哥記住我臨別的話之後,到時肯定知道馬夫人說的假話,我父親段正淳豈會是當年的帶頭大哥呢?如此一來,大哥不會去他報仇,那麼阿朱也不會代父而死。」

    段譽想明白這些,自語笑道:「塞上牛羊之許約,終未成空。估計下一次再遇到大哥的時候,應該是在少室山一戰了!」

    忽然一陣馬蹄聲響起,是那二十餘騎官兵疾馳而來。

    段譽遂下馬,躲在一塊大石頭之後,打算看看情況再說。

    聽得嬰兒的啼哭之聲,以及婦人尖銳的叫嚷聲。待得近前,段譽看清楚了來的是大宋官兵。

    段譽的目力極好,看得清楚,每人馬上幾乎都還擄掠了一個婦女,所有婦孺都穿著契丹牧人的裝束。

    好幾個大宋官兵伸手在契丹女子身上摸索抓捏,猥褻醜惡,不堪人目。

    有些女子抗拒支撐,便立遭官兵喝罵毆擊。

    他們從大石旁經過,逕向雁門關馳去。

    段譽心道:「大宋邊關的守軍怎地如此荒唐?簡直跟強盜無異。」

    忽然聽得一名軍官道:「這一次打草谷,收成不怎麼好,大帥會不會發脾氣?」

    另一名軍官道:「遼狗的牛羊雖搶得不多,但搶來的女子中,有兩三個相貌不差,陪大帥快活快活,他脾氣就好了。」

    第一個軍官道:「三十幾個女人,大夥兒不夠分的,明兒辛苦一天,再去搶些來。」

    一個士兵笑道:』遼狗得到風聲,早就逃得清光啦,再要打草谷,須得等兩三個月。」

    突然之間,一個契丹婦女懷中抱著的嬰兒大聲哭了起來。那契丹女子伸手推開一名大宋軍官的手,轉頭去哄啼哭的孩子。那軍官大怒,抓起那孩子就要往地上摔去。

    一個最近的契丹老漢見狀立即撲過去,搶奪小孩,卻被另外幾個士兵拔出利刃在背上亂砍幾刀。

    那老漢搖晃了幾下,竟不跌倒。眾官兵或舉長矛,或提馬刀,團團圍在他的身周。

    那老漢轉向北方,解開了上身衣衫,挺立身子,突然高聲叫號起來,聲音悲涼,有若狼嗥,一時之間,眾軍官臉上都現驚懼之色。

    段譽忽然心中一凜,他這幾下垂死時的狼嗥之聲,喬峰也曾叫過。那是在聚賢莊上,他身上接連中了幾刀,又被游氏雙雄的利刃鋼盾所傷,悲憤莫可抑制,忍不住縱聲便如野獸般的狂叫。

    段譽沒有遲疑,飛身便從大石之後躍出,鏗然一聲,赤紅長劍出鞘。

    劍光閃爍,如同白虹貫日。

    十幾個大宋官兵驚呼著,幾個呼吸的時間,就都被斬殺。

    段譽施展凌波微步,以極快的速度閃爍過去,接住那個從大宋軍官手裡跌落下來的嬰兒。

    在場的老弱婦孺契丹人見他如此神威,都看得呆了。

    「將孩子帶好,你們趕緊逃得遠遠的吧。」段譽將嬰兒遞給那個婦人。

    雖然他們聽不懂段譽話,但對於救命之恩,感激不已,都跪下來磕了一陣頭,然後就騎著大宋官兵們留下的馬遠去了。

    而那個身中數刀的老漢終於倒下,段譽識得他身上的那個狼頭刺青,喬峰也有,契丹的男子一出生就會弄上這麼一個狼頭刺青。

    段譽見今天的情景,想起了張養浩的一首元曲:「

    《山坡羊.潼關懷古》

    峰巒如聚,波濤如怒。

    山河表裡潼關路。

    望西都,意躊躇。

    傷心秦漢經行處,宮闕萬間都做了土。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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