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巖的臉色十分難看。
簡朗的臉色更難看。
他們都有點不大確定自己是否應該衝上去出手。
簡朗是知道自己肯定不是高平對手。
林巖是不確定自己是不是高平的對手。
矛盾糾結之中他的臉色變了又變,五顏六色。
「你坐下,坐下。」高平站在大堂中央,指著舞台上的椅子。
「你讓我坐我就坐?」林巖不知說什麼好,硬生硬氣地充好漢。
「那你就站著。」高平說。
「你讓我站我就站?」林巖條件反射般地跟了一句。
「那你想怎麼樣?」高平問。
「你想怎麼樣?」林巖反問。
「我就想問問我是何時何地又是怎樣招惹到了你們。」高平問。
「我不可能把我的門下出賣給你。」林巖皺眉。
就算不是高平的對手,他也不能跌了聖英齋的威風,硬是必須硬氣到底的。
他的手緩緩地背到了背後。在他背後腰帶上有一排皮鞘,每隻皮鞘裡都插著一柄精鋼打造的匕首,鋒利無比直追手術刀。
「他想跟你玩陰的。」洞察一切的藍吉兒懶洋洋地提醒高平。
高平看著林巖笑,微微點頭彷彿是在鼓勵他出手。
林巖出手了。在毫無把握的情況下出手了。因為高平那種挑釁般的微笑和眼神令他難以忍受。他覺得與其在這種氣勢之下被壓制,還不如直接殺了對方或被對方殺了來得痛快。
兩把匕首一前一後飛射而出,如同流星好似閃電。一柄的目標是高平的眼——林巖很討厭高平看自己的眼神;一柄的目標是高平的另一隻眼,原因同上。
鋒利的匕首劃破空氣時發出輕微的鳴聲,像是鷹隼技擊長空飛掠而下時伸爪的聲音,又好像是死神琴弦上奏響的死亡篇章第一音節。
出道這麼久,林巖對自己的武技或許有不自信的時候,但對自己的飛刀本事卻從來沒有過半分懷疑。他向來認為比別的自己也許不行,飛刀這玩意兒,只怕天下就沒有人是他的對手。
這也不怪他自大輕狂,畢竟不是所有人都能用這種匕首,輕易刺殺二十米外牆上的蒼蠅。
速度,力度,角度,都堪稱完美的兩把匕首,筆直而來,在尋常人眼中就是兩道寒光一現的閃電。
在魔王陛下面前……
高平決定玩個有意思的好好震一震眼前的凡人。
他張開了嘴,一口把第一柄匕首咬住,用舌頭和下牙一起壓著夾在嘴邊,然後脖子一動一口又將第二柄匕首咬在嘴裡,如同一條訓練有素的狗一般叼著兩把匕首衝著林巖露出笑臉。
「懷有模有?」
因為嘴裡有鋒利的傢伙礙事,所以說話有點含糊不清頗為搞笑。
不過林巖和簡朗都笑不起來。
大滴的冷汗從腦門子上冒了出來的林巖,感覺自己有點頭重腳輕站不穩當,搖晃著伸出手。但同樣被嚇傻了的簡朗沒有注意到自己大哥的變化,竟然忘了去扶。
於是林巖一屁股跌坐下去,沒挨著椅子的邊兒卻直接坐到了舞台上,摔得光噹一聲響。
簡朗還是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只是瞪大了眼珠子盯著高平嘴裡的兩把匕首。
高平嘿嘿一笑,猛地一用力。
兩把鋼製的匕首發出哀鳴般的輕脆響聲,然後一起掉在了地上,摔得乒乓作響。
高平把頭一扭,呸地一聲吐出了兩隻鋒利的刀尖。刀尖飛射出去,力道一點不亞於林巖手擲的力量,只是準頭差了許多,一把射到了地板上,一把射到了一旁一把椅子上。
「別說,玩飛刀的本事我還真是比不上你。」高平搖頭歎息,衝著林巖點了點頭。「還是你厲害!」
林巖差點沒被嚇尿了。
這是夢吧?這一定是我開會之前喝的那瓶酒有問題一下把我喝大了吧?
「你……你掐我一把……」他哆嗦著向簡朗下命令,想看看這到底是不是做夢。
「巖哥……」簡朗全身是汗,聲音比林巖抖得還厲害。「要不……你先掐我一把……」
他一邊說一邊扶住了椅子,因為不如此,他那已經軟掉的雙腿就無法支撐他精壯的身體。
「招呼都打過了,咱們接著談正經事吧。」高平緩步往前走,舞台上的兩個人眼中立時透出了無比恐懼的神色。
這傢伙是什麼人?
這傢伙還是人嗎?
此時高平臉上那種和藹的笑容在他們看來,卻是那麼詭異恐怖。林巖望著高平,突然莫名其妙地想起了朔爺來。
為什麼會這樣呢?他忍不住琢磨著。也許是這兩人身上都有一種相同的氣質吧!那種氣質不屬於凡間的正常人,卻屬於超越凡人之上的另一個世界。如果說人間力量也有一座金字塔,那麼他們就是塔尖上的那種人;如果說人類社會中也有食物鏈,那麼他們就是站在食物鏈頂端的只管吞噬的那種人。
「我還是就問那一件事,這件事關係不到你們
門派的秘密,也涉及不到出賣或背叛,只是你們向我做一個說明。」高平站在舞台前沒跳上去,微笑發問:「我到底在何時何地又是怎樣惹到了你們?」
「任何……任何人……」林巖喉嚨聳動,十分艱難地開口。「任何人想要勾結在一起……挑釁本門的尊嚴,都……都不會有好下場……」
這話說得本應是義正辭嚴充滿力量,但現在卻是毫無底氣。
有氣無力的表面形象。
有心無力是根本原因。
你指望一個已經嚇破了膽的人還能怎樣?
「我跟誰勾結了?」高平不解地問。
「不要以為有了……天香會和……章慶東,就……」林巖說話依舊艱難無比。
「什麼亂七八糟的!」高平歎了口氣,仔細地想了又想。
「我似乎明白了。」藍吉兒這時若有所思地點頭。「聖英齋既然是牧城最大的地下門派,掌握著整個牧城,那麼一定會對牧城地下世界的任何風吹草動都瞭然於心。你橫空出世,一下就團結起了天香會與章慶東這兩種不同類型的地下力量,自然會引起他們的警惕之心吧。恐怕後面那小子帶人砸店的舉動,就是一種警告。」
高平在心裡苦笑。
「但現在你打上了門,他們就不可能什麼也不做了。」藍吉兒笑了。
高平冷冷一笑。
「熊樣兒吧。」藍吉兒笑著嘟囔了一句。
就在這時,一道電話鈴般的聲音響了起來。雖然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聲音,但高平本能地想到了申勇。
作為通過契約成為高平人間代言者,分享魔王陛下魔力的第一號使者,申勇是完全可以通過魔力直接與高平聯絡的,這種聯絡手段之方便之簡單之快捷,連最擅長聯絡用魔法的雨露優兒都要自歎不如。
高平立時在腦海裡接通了「電話」。
申勇的聲音傳來。
高平問。
申勇說。
高平說。
申勇說,
高平樂了。
掛了「電話」,高平又望向了林巖和簡朗。
「下一步你們打算怎麼對付我?」高平問。
「無……無……無……無……」林巖還在裝硬氣,想來一句「無可奉告」表明自己內心的強大。但「無」了半天後面的話卻死也說不出口,好像舌頭已經被嚇得麻木不好使了。
「我擦,你跟我玩口技啊?」高平樂了。「除了學風還會學別的不?」
林巖現在連「無」都「無」不出來了。
高平沒理他,轉身就走。
都已經嚇他嚇到了這份上,這傢伙竟然還不開口說一句,那麼就算自己把他打個半死恐怕他也是不會說的了。當一個人精神已經被嚇得幾近崩潰時還能守住的原則,那就真的是死也不會變的原則,用任何手段去威脅都沒有用處。
高平忍不住感歎起來:這個朔爺還真是厲害啊,用什麼方法把手下調教成了這樣?本王還得依靠魔法契約呢,他是怎麼做到的?
難不成也是個會魔法的主兒?
搖頭一笑。
至少他沒在林巖身上感應到任何的魔法力量。
看來這老傢伙有一套!牧城雖然不是大城市,但二三線總能論得上,新聞聯播結束後的天氣預報裡可還有它呢!能掌握整個牧城的地下世界,朔爺必然不可能簡單。
你是把哥惟一的休閒之地也變成戰場了啊!
朔爺,朔爺……有意思!
且看咱們兩個誰才是牧城裡最大的「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