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心凜著氣息。
身世不是她選擇的,但是從小她就被歧視。
婚姻是她選擇的,但是愛情她不能從一開始就保證它的結局。
她並不想楚家人真的相信她和楚峻北結婚了,更不想事情就此鬧大,「楚伯伯,我雖然離過婚,但是我和峻北」
「你閉嘴!」楚建勳怒喝!
只是一眼,已經用眼神已經如一柄利劍將南心刺穿了!
南心對抗著楚建勳投射而來的壓力,雙拳緊握。
她的胸膛起伏著,不能跟長輩對罵,這是禮儀。
這個男人不是她的父親,他不會給她寬容,只會對她苛刻。
在這個地方,她只能忍。
「她可以說!」楚峻北冷聲道。
「女朋友也不行!」楚建勳的氣勢同楚峻北如出一轍!
南心被這兩個劍拔弩張的男人的氣壓逼得想要離開這裡!
「楚峻北!事情做得太過份了!你最後收不到場!你搬回楚家來!盡快和玥昔把婚結了!」
這是三年來楚建勳第一次鬆開楚峻北和沈玥昔結婚的事。
而且是在如此匆忙的情況下,這算是楚建勳的讓步。
沈玥昔的眼睛都泛了紅,終於不會再被反對了。
南心闔目深吸了一口氣,驀地發現自己在頃刻間被逼到了懸崖邊,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有可能會推她一把。
而她為了不讓自己被推下去,大氣也不敢出,怕引起他們任何一個人的敵意。
南心不禁淡睨一眼身旁的男人,清冷的月光,冰涼的白色路燈,將男人的神鑄的俊容映得清晰可辨。
她能看清他嘴角凝結的涼薄。
那涼薄中有恨意。
楚峻北愛沈玥昔有多深,南心是知道的。
深得不想放手。
是沈玥昔不要楚峻北的。
楚峻北恨她?
所以他今天帶她這個離過婚的女人來到楚家,就是為了報復沈玥昔,或者刺激楚建勳鬆口?
身旁的男人沉默著,時間被天上的月華鍍染,如水般流動。
「我再說一次,南心是我的太太,不是什麼普通朋友,更不是女朋友。」
楚峻北淡然從容的說完這段話的時候,整個石板路上的人都能聽到飄起的呼吸聲。
蟲鳴聲都覺得嘈雜了起來。
太安靜。
南心心裡升起一段未來鏡中的剪影,那影像裡顯示著以後無論她和楚峻北發展成什麼樣,楚家這門,她是別想進了。
被楚峻北拉走的時候,後面的楚建勳說的話,她都聽清了。
「靳小姐!你留下!我有話同你談!」
楚峻北拉著南心走得更快,他的長腿一步,她要一步半才能趕上趟。
「峻北,我們什麼時候回來?」
這男人卻一反常態的說道,「晚上我們不住在這邊了,回海景園。」
這下倒是有些不解了,明明是他想在這邊住的,現在是怎麼回事?「為什麼?」
楚峻北的聲音冷如這天空灑下來的月光,再明亮也沒有溫度,「不想跟他們在一起,等我把這湘園拿回來的時候,再回來住。」
南心沒再問,她感覺楚峻北的腳步快得過份,她得拎著裙擺跟他跑。
為什麼要讓她穿得如此隆重,卻根本只是來走個過場?
既然是來給楚建勳臉色看的,又為何讓她這樣跟著來?
車子開出湘園,南心捏著安全帶,「你媽媽呢,為什麼不在那裡?」
「她」楚峻北念了這一個字後,頓了好半晌,那時間慢如蟻蟲懶懶爬行,南心等得有些發毛。
三年的時間,她學會了傾聽,學會了等待,學會了壓住自己驕縱急躁的性子,學會了萬事不強求,學會了說話給人留有餘地,學會了尊重他人。
所以當她以委婉的方式相問,楚峻北還是猶豫不答的時候,她便不再追問。
一來,是所謂的尊重。
二來,他若不說,她現在在他心中的那個地位,也不合適再問。
等氣氛已經靜得尷尬的時候,楚峻北突然問了一句,「我們去吃點什麼?」
「你想吃什麼?」南心輕聲問,想聽聽他的喜好。
「我想吃你做的。」
「那我們回去?」
「我想去18樓吃飯。」
「好。」
「南心,明天開始,我們住在一起,我對外宣稱我們結婚。」
「不!」南心不可能同意,一直都不會同意!
楚峻北並不意外南心的反應,他今天晚上的耐心好到極致,便細細解釋,「之前和靳永鍾說過,我只是借和你結婚的名義推掉我父親安排的婚
婚事,他不敢亂來,相信我嗎?」
「」
「18樓是你租的,我們公開結婚後,把18樓也買下來,就不要打通了,我喜歡有私人的空間。」
「」
「闖闖可以跟著你,但你得和我住在一起。」
「」
「我不要孩子。因為不喜歡,所以,你也不要動生孩子的念頭,也不要跟我提這個問題。」
「」
南心坐在副駕駛室裡,偏著頭,看著車外的後視鏡。
那面鏡子裡,她可以看見自己的臉。
她的臉上沒有激動,沒有落寞,沒有哀傷,只是一味的沒有表情。
像他說出這段話時的聲音一樣,沒有一點情緒。
明明是很好的事,明明是兩頭都可以兼顧的事,明明闖闖和她還有楚峻北可以正大光明的生活在一起了,明明是高興的事。
可她聽著他說話的聲音,高興不起來。
她沒有看他的臉,沒有看他的眼睛。
但她依然能感受他面龐的稜角一定是冰鑄過的冷硬與深沉。
他的眼睛一定沒有看她,而是悠遠的看著前方。
他不像是在說一件好事。
她不像是在聽一件好事。
所以她只是淡淡的「嗯」了一聲,她想,在他面前她現在沒有能力拒絕。
因為她承受不起他說出來的任何一個威脅,她的七寸穩穩的捏在他的手裡。
他想要,便沒有得不到。
她想了想,應該如何來表達她此時的心情,不想說得太卑微,組織語言很久,說出來的話,還是顯得無奈了,「你如果計劃好的事,你就按照你的想法去做,畢竟我現在沒有能力干涉你。
只是,若是你要利用我,你一定告訴我,我怕我」
我怕我陷進去。
他沒有回答她,兩個人沉默如彼此都是空氣。
她呼吸這沉默的空氣,像吸進了細細密密的釘子,疼。
一個月沒有見過他,她腦子裡他的輪廓很清晰。
她總是會想起他抱起闖闖時的帥氣,他那麼好看,不像南方男人的身材那麼精瘦。
他的身材要魁壯一些,可是襯衣套在他的身上,只要他肯溫柔一笑,看到的只有挺拔雋秀。
他的眼角若是在微笑時有一絲淺瞇,便可以勾得人移不開視線,他的眼珠子好像會放光,很奇怪的光,那束光會轉成漩渦,會吸著人。
南心歎了一聲,被楚峻北的情緒感染得有些頹廢。
兩個人有一個月沒有見面了,也沒有通過電話,他今天沒有像以前一樣熱情的親吻她,隔她有點遠,特別是情感上的距離。
南心感覺她那個距離她抓不住,也碰不到,那是一種令人心焦又無奈的距離。
吃飯時候,他跟周姐說話的時候要多一些,對她給他夾菜送湯的動作,他會說謝謝。
晚上睡覺,他沒有像以前一樣想盡辦法和她一起睡,而是回了17樓。
南心晚上抱著闖闖,難以入眠。
闖闖的眉型還好不像她,她的眉太柔,女氣。
闖闖的眉眼生得好,長大了,一定會像楚峻北的眉眼一樣,濃墨點過一般的俊俏。
南心抱著闖闖,心裡是說不出來的疼,疼得很。
三年來,她的心都平靜,平靜到猶如止住的水,冰凍住過的水,任誰都驚不起波瀾。
可是這幾個月,她被楚峻北攪得開始亂,亂得不知道如何,亂得老是想些不可能有的未來。
心裡又怕,又貪。
怕自己若是貪了便會讓所有人都一無所有。
她再也不是那個李沁兒,再也不敢像曾經一樣,拿著自己所有的一切去賭。
去賭一個未知的未來。
闖闖的小手肉肉的,軟軟的在她的掌心裡,被她反覆的揉了揉,她動作很輕,很輕。
南心起*上樓,去敲了周姐的門,「周姐,醒了嗎?別開燈。」
周姐聽到南心的聲音,便趕緊起*,也沒有開燈,打開門便模糊的看到已經穿好外出衣服的南心,「小姐?發生什麼事了?」
「周姐,你幫我看著闖闖,我想我哥哥了,我想去看看他。」
周姐擔心道,「這麼晚!」
南心緊張的搓著手,整個上下兩層的複式都沒有開燈,只能憑著外面淺薄的光線看到,「嗯,現在這麼晚了,靳永鐘的人應該都睡了,我也沒開燈。應該不會被注意到。
我悄悄的用個打車軟件叫車,不開自己的車,我不會被發現的。」
「要不然讓楚先生送你吧,我不放心。」
「不要。那樣被發現的可能性更大。我叫車叫到小區外面,從地下停車庫走出去,不會被發現的。」
周姐也沒有辦法說太多,只能同意
,「那你自己小心些。」
南心叫了出租車,從電梯直接下到地下停車庫,又一直到沿著邊道走出去,馬上上了車。
南心戴著口罩和鴨舌帽還有墨鏡。
進了醫院的時候,便一直低著頭,護工是南心專門請的,認得她,跟護士說了情況,南心這個生面孔才得以進入靳斯翰的病房。
進了房間後,南心把帽子口罩和墨鏡都摘掉了,她輕聲跟護工說讓她先出去。
等房間裡只剩下南心和病*上的哥哥的時候,南心終於趴在病*邊,握著哥哥的手,壓抑的抽泣起來。
空悠的病房裡,只有女人不敢哭出聲泣聲。
安靜的走道裡都能聽見一些細碎的聲音,若是沒個人,聽著都叫人感到害怕。
護士經常輪班,今天值班這個護士一次都沒見過南心,覺得怪怪的。
護工錢拿得多,不會亂說話,聽著那間病房裡有細弱的泣聲傳出來,都擔心是不是心電圖停跳了。
南心包裹著的手枯瘦如柴,硌得她的掌心一路疼到心上,她坐直身後,看著靳斯翰的睡顏,上天給了這個男人嫡仙般的容貌,卻沒給他仙人般的生活。
看著哥哥,她的眼淚一行行落下,淒楚的落下,她伏在哥哥的身上,唇貼在哥哥的耳邊,空著的手緊緊攥著哥哥身上的被角。
輕著聲,顫著音,「哥!你就算可憐可憐南心,醒醒吧,南心撐不下去了,真的,好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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