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下眼睫時,南心鼓起了腮幫子,用力呼氣,像是在用最後一絲理智隱忍著不斷瀰散的憂傷氣息。
桌子上的氣流緩下來,壓下來,楚峻北坐在對面,腦子裡出現一段空白的霧氣,對面的女人從未有過的真實,又是從未有過的不真實。
她和曾經的她,是不同的。
兩個人都陷入沉默。
一人是在酒醉中依然感知到自己的失態,努力用沉默來調整。
一人是因為眼前女人努力克制的調整而產生了沉默。
半晌後,南心突然抬起來臉,又是一臉俏笑望著楚峻北,「哎,我還要吃幾串,可是我又太撐了,怎麼辦?」
他想也沒想,便鼓勵道,「打包,等會餓了再吃。」
「這麼撐,怕是明天早上才會餓了。」她雙眼眨巴著,閃著無辜可憐的光暈。
他看著她此時的眼睛,如此明媚,像那時候她二十歲第一次到京都的樣子。
那時候她眼裡不算純淨,但是裝起無辜的時候,人畜無害。
今天晚上對她二十歲的印象特別深刻。
他對那時候的李沁兒沒有好感,一看就是心機城府特別深的女孩,跟裴錦程演個戲,真的把申璇氣得要打她。
如果不是裴錦程說是假的,他真要以為李沁兒就是裴錦程*的愛慕虛榮的女大學生。
想起初遇時的一些光景,他眸底的笑意深了些,「那就走回去,走得消化了,再吃。」
「好主意!」南心雙手一合,拍得「啪」一聲響,眸裡的星光隨著「啪」的一聲響後,變成了百瓦燈泡,亮得刺眼。
南心只是覺得,難得傷心一回,難得放肆一回。
今天不為別的事,就為了自己白日裡想吃的東西,就在外面折騰一宿又如何。
就短暫的任性一次,又能如何
車子停在路邊白色的框線內,南心拿鑰匙摁了遙控鎖,打開後備箱從裡面拎出平底鞋出來。
「穿著高跟鞋一直走,我可受不了。」
楚峻北手裡拎著兩袋東西。
一個袋子裡裝著易拉罐裝的啤酒,一個袋子裡裝著打包好的燒烤。
他不講話,只是靜靜的看著醜態百出的女人搖搖晃晃的穿鞋子,他也不去扶她,只是看著。
她也並不計較有沒有人扶,拎著自己的包包,快摔了,她就扶著後備箱的任意一處支撐著自己的身體,堅決不讓自己成為爛醉如泥的醉漢。
「其實吃燒烤,喝啤酒的感覺很不錯,等我哥醒來了,我就帶他來這家店吃。」南心蹲在地下繫鞋帶。
可是下一瞬,她又聳聳肩,「還是算了,他要求那麼高,等會又要說我沒品味。等他醒了,我還是順著他點好。」
她穿著黑白色的職業套裙,上白下黑,很是分明。
可是腳上卻穿著一雙牛仔藍的板鞋。
沒了白日裡的幹練和虛假的強勢,此時的南心像一個剛剛大學畢業,被強行穿上職業裝的女孩。
俏皮得很。
「興許你哥做的燒烤,味道更好。」
「對啊!」南心摳著後備箱的內箱邊緣站起來,「就是說囉,我哥那手藝,簡直不用說了。」
「」他看著她笑,替她拉下後備箱蓋子。
從這條街上離開,南心去翻楚峻北拎著的袋子,翻了罐啤酒出來。
「嗑!哧!」易拉罐拉開的聲音伴隨著氣體衝出罐體,白白的湧出來,南心尖著嘴把冒出拉口的泡沫舔進嘴裡。
「你要喝點嗎?」南心歪著頭問楚峻北,「我幫你開一罐?」
「我想喝的時候,自己會開。」楚峻北走路的時候,眼睛總是用餘光看向周圍。
他拎在手上的東西太不和-諧了,他怎麼能拎這種東西?
可當時她站也站不穩,手裡還拎著女士包,現在手裡多了一罐啤酒。
跟一個醉鬼計較什麼。
啤酒沫子沾在南心的嘴唇上。
楚峻北本想伸手去給她擦掉,他把兩個袋子並在一起,騰出一隻手來,剛抬起來,頭頂的路燈剛剛打下來讓她此時的臉龐格外清楚。
丁香小舌滑出她的檀口,伸出去便要舔走了那些細碎的泡沫。
那時的時間如此快,又是如此慢。
他伸手過去,兜過她的頭來,便俯首吻上她的唇,將她嘴周的沫子,都掃了個乾淨。
啤酒的沫子一個個在舌尖爆開,爆得舌尖都有些震得發麻。
「唔」南心被這突如其來的吻堵得無聲,發出的聲音也已殘破。
手中還捏著啤酒罐子,一用力就發出「嗑嗑」的脆響。
頭頂的路燈是橙色的光,像白天掛在天空的太陽。
有針芒一樣的光從他們的頭頂投下來,如此明亮。
想吻她的那念頭,不過是一個突發其想。
而吻下去這個念頭
,卻是隨心所想。
酒精在此時,變成世界上最美麗的泡沫。
一個個泡沫的表面像是暈著七彩的光,飄得他們周圍全是。
南心腦子裡出現幻覺,她變成了一個公主,她的白馬王子來吻她,她為她的白馬王子生了一個可愛的孩子,叫闖闖。
她伸手,圈住他的脖子,她想著,此時的她應該穿了婚紗,她的王子穿了黑色的西裝禮服。
闖闖是個肉嘟嘟的花童,他的小肉手抓起一把撒花,擲向天空,那些花瓣都從天而降,落到了她和她的王子的頭頂和周圍。
楚峻北覺得南心有兩個時候是最美的,一是自己吃了藥的時候,二是她喝醉了的時候。
這兩種時候,她的吻都是甜的,是帶著香甜氣息的那種味道。
這兩種時候,她的唇是軟的,舌是的滑的,無一不美好。
他兜著她後腦的手鬆開,捏著她的下頜,頭頂的燈光打下來,他捏仰起她的臉,用眸光釘進她的瞳仁。「以後有什麼事,告訴我,不是跟顧展唯商量,而是找我。」
她呆呆的看著他,「」
「記住了嗎?」
她訥訥點頭,他的拇指揉著她的唇角,而他自己的嘴角,緩緩勾起,滑出滿意的弧光。
「下次再讓我逮到,饒不了你。」
南心覺得自己聽錯了他表達的意思,那麼霸道的語氣中,噙著笑意說出來,似乎
似乎帶著一股*溺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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