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玄歌走到樹下，抬起手，在樹上輕輕叩了三下。頃刻，有山石轉動的聲音傳來。
桃樹的根部，出現了一個洞。
寧玄歌看了那洞一眼，對姚小桃道：「隨我來。」言畢，一彎腰身，躍了下去。
姚小桃跟著他，貓著腰往前走。
原來是地道。
這地道十分陰暗狹窄，僅容一人通過。
走了大約半柱香的功夫，便能聽到潺潺的水聲。
有隱約的光亮。
再往前走，便豁然開朗。
姚小桃這才發現，此刻，他們已經在未央山的底部。
這裡，也算是山洞吧。不過，像外面一樣明亮。
山洞的中間，有一團煙霧。
寧玄歌拉著姚小桃，緩緩走進那煙霧。
那煙霧原來是寒氣。是冰床的寒氣。
冰床上，躺著一位婦人。那婦人的面容，清靜祥和，美麗雍容，每一寸肌膚都美好得讓人瞠目結舌。
只是，她閉著眼。
姚小桃想，這大約便是大俠的母親了。
寧玄歌和她，真的很像。
即使她閉著眼，也能讓人感覺到，那一定是一雙美得無與倫比的眼睛。
冰床的旁邊，點綴著各種鮮花。
那些花兒散發著馥郁的芬芳。
有清澈的水流過來，經過冰床，經過鮮花，又流向另一邊，沒入岩石裡。
姚小桃暗歎，這真是個難以想像的地方。究竟需要多大能耐，才能找到這裡？
寧玄歌倚著冰床，緩緩坐下來，拉住那婦人的手，輕聲道：「娘，我來看你了。」
姚小桃知道，那婦人並沒有死。她能感覺到她均勻而又溫柔的呼吸。
寧玄歌的另一隻手，示意姚小桃走過來。
姚小桃扯下斗篷，緩緩走過去。
剛剛靠近，她便覺得寒氣逼人。
姚小桃在寧玄歌身邊停下，半跪著，凝望著冰床上的婦人。
寧玄歌道：「娘，我帶著我最愛的人，一起來看你了。」
原來，他心底的秘密，從不輕易示人。
寧玄歌繼續說個不停：「娘，我現在已經不是一個人了。可是，您還是一個人在這裡孤孤單單地待著。您知道嗎，小時候看到『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只是當成詩來背。現在我才知道，您給予我的恩德，生生世世都報不盡的。娘，孩兒現在知道孝順您了，您睜開眼，看我一眼，看看我最愛的人。好不好？」
那婦人沒有動，眼角卻有淚流出來。她是寧玄歌的親娘，蘇蘭若。
寧玄歌用他潔白的衣袖，為母親將眼淚輕輕拭去。
寧玄歌輕聲一歎，為母親理了理髮絲，又道：「娘，我知道您不想醒來。如果我是您，也會不想醒來的。沒有關係，等您想醒來的時候，再醒過來。孩兒有耐心等。」話雖如此，他還是緊緊盯著她的眼睛，盼著她醒來。
那神色，無辜而又熱切，傷心而又溫和。
姚小桃幾乎熱淚盈眶。
他是天下首富的兒子。他顏傾天下，武功蓋世。他可以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他那樣驕傲。
可他最大的心願，不過是讓親生母親看他一眼。
寧玄歌又說了些報喜不報憂的話，便站起來了。
他拿起旁邊的碧玉盆子，取了些清水來。那清水裡，放著些花瓣。
寧玄歌拿著一條白色絲帕，沾了些水，為蘇蘭若小心地擦手。一切都很嫻熟，看來他經常這樣做。
姚小桃見狀，慚愧不已。自己竟然沒有這樣細心地伺候過師父。
她也拿來一條帕子，擦拭蘇蘭若的另外一隻手，把她當成師父，小心而恭敬。
寧玄歌抬頭。他的鳳眸裡，滿滿的全是淚水。
他輕聲道：「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