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柏從未有一刻像此時這般怒不可遏。
走在前方十幾步遠的三個人手牽著手，顧承走在中間，一手牽著顧傳聖，一手拉著季霜羽。
有說有笑地從單元樓出來，像一家人。
這麼多年，嚴柏看著笑容從季霜羽的臉上一點一滴的消失，再一點一滴的淪為疏遠客氣，他無能為力。
可這一刻，她笑靨如花，如同一個從不認識的陌生人。
嚴柏幾乎下意識地就拿出手機撥打季霜羽的電話，想證實一下走在自己前面的那個熟悉的女人究竟是不是自己認識的霜羽。
前方笑得開懷的女人手機鈴聲響起，接起電話的那一刻，嚴柏已經做好了準備聽到那麻木又淡然的稱呼。
然而，電話裡傳來的是輕快的聲調。
這不是他所認識的霜羽！
又是他無法放棄的霜羽……
嚴柏說他就在她身後，他等著季霜羽驚詫慌張的模樣，就好像被人抓住了不好的一面，等待著他的寬恕。
季霜羽在聽到答案後的確愣了一下，轉身看向身後的嚴柏。
顧承和顧傳聖也都回轉身體，直愣愣地看著他。
「嚴柏哥你身體好了麼？怎麼出院也沒告訴我一聲。」季霜羽掛斷了電話，手上依舊牽著顧承，快步走過來。
嚴柏愕然，這，真的是他認識的霜羽麼？
「嚴柏哥你怎麼了？不舒服麼？」季霜羽又問了一句。
嚴柏死死地盯著季霜羽牽著顧承的手，有些不明白，為什麼會如此坦然地帶著他們出現在他面前？
季霜羽連問了幾個問題都不見對方回答，反而看到嚴柏的視線一直落在她和小孩兒拉著的手上，忽然就明白了過來。
她對顧承笑了一下，搖了搖手，示意自己要鬆開。
小孩兒滿臉不高興地鬆開手，又黑又大的眼睛瞪著嚴柏。
兩個人相牽的手一鬆開，那糾結著嚴柏腦神經的疙瘩似乎也隨之而鬆開。
他收斂心神，微微笑道：「沒什麼事老躺醫院裡也沒意思，所以就先回來了。()」
季霜羽點點頭，看著他的手臂，問道：「那手呢？醫生怎麼說？」
「醫生說固定的這兩周也要適當地做一些肌肉的舒縮運動，以免以後習慣性脫臼。」嚴柏倒也認真地跟季霜羽解釋。
季霜羽舒了口氣：「那就好，我都怕將來你會因為這一摔弄成習慣性脫臼，那我就難辭其咎了。」
嚴柏餘光掃了顧傳聖一眼，調笑道：「要真是那樣，霜羽會照顧我麼？」
「當然啦，你是我嚴柏哥嘛。」季霜羽沒有推諉，更沒有以往的為難，「更何況，你是因為我才弄成這樣的。」
嚴柏眉頭一蹙，真的不太對勁，霜羽的言行跟昨天都有太大的差異。
是因為他麼？
嚴柏將目光落在顧傳聖身上。
顧傳聖一直都有注意到嚴柏的表情，直到對方的視線看向自己，他才邪氣一笑，隨即誇張地指著嚴柏：「霜羽，我真的認識他誒~」
嚴柏嘴角一抽，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傻」的顧大總裁。
顧承也從善如流地一個勁兒點頭：「我也認識嚴柏叔叔，嚴柏叔叔你好~」
「嚴柏叔叔你好~」顧傳聖也不在乎是不是吃虧，學著小外甥打招呼。
季霜羽一頭黑線地把顧傳聖的手抓下來，扭頭道：「你給我正常點。」
在她心裡，顧傳聖就算傻也沒真傻到看到和自己年紀相仿的男人叫叔叔的份上，這顯然是顧傳聖故意裝傻。
嗯，顧傳聖的確是在裝傻。
嚴柏隨意笑了笑，並沒有因為一個稱呼就一驚一乍，反而問道：「霜羽，我們要站在這裡談麼？」
季霜羽啊了一聲，說道：「那去嚴柏哥家吧。」
嚴柏意有所指地說道：「這裡應該離你家更近吧。」
那特意加重的兩個字季霜羽又怎麼會聽不出，她略微想了想，就頷首道：「好啊，那上去再說吧。」
霜羽很不一樣！
這樣的念頭再次竄進嚴柏的腦海。
究竟從醫院離開讓她回來之後發生過什麼事情，為什麼一夜之間，她就像換了一個人似的。
三個人出了門沒多久又回來了。
在電梯裡的時候，季霜羽站在按鈕的邊上，顧傳聖帶著顧承緊緊站在季霜羽身邊。
嚴柏站在斜後方，明顯被顧家兩人排斥著。
尤其是顧承，站在電梯裡，扭頭對著嚴柏做了個鬼臉又乖乖地拉著季霜羽的手。
顧傳聖倒是什麼話都不說，就對著嚴柏一個勁兒傻笑。
叮地一聲，電梯到站，季霜羽拉著顧承率先走出去。
顧傳聖也正要邁腿出電梯，後側的嚴柏譏諷道：「要是被人看到傳承集團的顧總裁有這麼憨傻的一面，不知道會有什麼影響。」
顧傳聖扭頭，皺了皺眉，歪著頭一臉天真地說道：「你在說什麼，我都聽不懂。」
嚴柏眼角一跳，冷冷掃過顧傳聖，後者卻一臉你是外星人的表情看了他一眼，在電梯門關閉之前出去了。
季霜羽開門時發現兩個大男人沒跟上，轉頭剛要喊一聲，顧傳聖就出來了。
「幹嘛去了，出個電梯也要這麼久？」季霜羽隨口問。
「他說我傻！」顧傳聖打小報告，「我才不傻！對吧霜羽，我正常著呢。」
剛出電梯的嚴柏就聽見顧大總裁的這麼一句，頓時覺得那固定的手臂又開始痛了。
季霜羽看了看跟上來的嚴柏，又瞪了顧傳聖一眼，完全沒搭理他，直接換鞋進屋。
等顧傳聖也換好了鞋，季霜羽才發現家裡就準備了他們自己的三雙拖鞋。
「嚴柏哥你直接進來吧。」季霜羽也不好意思讓嚴柏光著腳。
「不行！」顧承突然站出來反對，「姐姐一個人打掃衛生可累了，一定得脫鞋！我們老師說了，這叫愛惜勞動成果！」
季霜羽想說，這打掃衛生不是一直都你舅舅承包了麼，什麼時候讓我摸過掃帚了。
「不要緊。」嚴柏心裡冷笑，臉上卻是一派溫和，脫了鞋穿著白色的襪子直接走進來，摸摸季霜羽的頭髮，道，「況且，嚴柏哥也不忍心你打掃衛生那麼累還不體諒。」
他若有似無地瞥向顧承和顧傳聖。
季霜羽下意識地為那「不體諒」她的兩個人開脫道：「其實平時都是傳聖和承承在做家務。」
嚴柏眸光一閃：「你剛才叫他，傳聖？」
季霜羽怔了一下。
嚴柏冷笑道：「看來，你們的關係真的很好了，好到可以互叫名字，我是不是也該好好瞭解一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