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僕從附到他耳邊說了幾句——錢鵬飛聽後臉色大變,良久才道:「你說的是真的,那你剛才不早提醒我。」
那個僕從忙道:「那天夜裡天色太暗,我沒看清他的臉。所以剛才就沒認出來,但他的刀法卻是裝不出來的。我在擇丘島上看的是真真的。」
錢鵬飛聞得此言,轉身便要走。其他人見此情景,自然也都準備撒丫子了。方承卻忽然喝了一聲道:「都給我站住。」
方承這一聲又運使了內力,震得靠得近幾個人,耳朵嗡嗡直響。這些人懾於方承的威勢,還真的都站住了。方承掃了地上姓羅的一眼道:「要走可以,把這廢物也給我抬走,嚎得讓我心煩。」
方承剛一發話,立刻奔上來兩個人架起了姓羅的那個人。這一干人只恐方承忽然反悔,都恨不得生了對翅膀,好快點逃離此地。他們架著那羅的,也不顧他死活,拖著就走。不過他們也不敢走的太急,好像知道方承可能還有別的吩咐。方承見他們這般模樣真是又好氣又好笑,他也不想和這些人多做糾纏,便又說了句道:「我確實不太喜歡開殺戒,可不等於不會殺人。今晚這筆帳就先記下了,如果以後我再發現身後還跟著一條半條尾巴。那可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了。醜話說在前頭,想繼續跟著我們也可以,但記得先把棺材買好了。都滾吧,別在這礙我的眼。」
這些就等這句了,方承一開口他們麻溜撒丫子走人了,連頭都不帶回,也就錢鵬飛悻悻回頭看了一眼。沈虹看人都走光了,就從藏身處走了出來。她探頭看了看道:「都走了?」
方承反手從自己後肩把插在上面的飛鏢拔下來,扔到一邊,答道:「應該都走了。但也不好說,說不定有幾個不知好歹,還像之前那樣埋伏著,等咱們不防時,再伺機出手。」
方承邊說邊取出金創藥往傷口上撒,不過因為是在後肩上,他自己看不到,頗有些困難。沈虹見狀伸出手去,道:「還是讓我來吧。」
方承點點頭,把藥瓶遞給她。沈虹接過藥瓶,小心翼翼的往方承傷口敷了些藥,末了又從自己懷中取出一隻手絹,在方承傷口外面綁了一道。方承看弄的差不多了,就踱了幾步,走到了火堆旁邊,給火堆加了些樹枝,把火加得旺了一些。沈虹也跟了過來。
方承邊弄火堆邊道:「現在咱們還不能出去。天色太暗了,要是他們埋伏在林子裡,我自保不難,卻無法確實保證你的安全。看樣子,咱們還是要在這裡呆到天亮了。」
沈虹在他對面蹲坐下來,看著火堆微微笑道:「呆在這裡也好,我是不擔心的,只要身邊有你,我就什麼都不怕了。」
方承聽得此語,只覺心神一蕩。抬頭一看,沈虹俏麗的面容在火堆映襯下,分外的明艷動人。沈虹一抬頭正好和方承的目光相對,兩人都自驚了一下,急忙移開了,低著頭,默默的撥弄著火堆。
又過了良久,方承心有所感,忽的抬起頭說道:「我不管之前你和他們有什麼是是非非,但從這一刻起,只要我在你身邊一天,就絕不會再讓他們傷到你的毫髮。」
沈虹聽了這話也抬起頭注視著方承,目光中有了之前一直沒有的溫暖和熱切。沈虹很快又低下了頭,眼角幾滴眼淚不由自主的滑落了下來,甚至身子也開始顫抖起來。
方承見沈虹身子又開始顫抖,心下一驚,急忙伸手抓住了沈虹的手腕,三指一搭,按住她的脈門。沈虹的脈象倒是比剛才好多了,那陰寒真氣,雖然蠢蠢欲動,卻壓制在角落,無法發作,就是脈象有些快也有點凌亂。方承哪知道沈虹的顫抖不是因為傷情發作,而是因為內心的激動。他對於醫道其實也是一知半解,只是因為內力修習有成,對於運功療傷有些心得罷了。他搞不清沈虹傷情到底是個什麼情況,只想著防患於未然,便道:「你的脈象比剛才好多了,但還不平穩,還是再讓我運點內力助你一下。」
沈虹抬起頭,看了看四周,低下頭說道:「你現在幫我運功療傷,就不怕那些人還沒走,在暗中觀望,一會趁咱們療傷的時候再來偷襲。」
方承道:「這倒真的不得不顧慮。但你身上的傷也拖不得,我怕不及時治療,又再發作,那就麻煩了。」
沈虹笑道:「沒事的,這麼長的時間我都熬過來了,也不差這一個晚上。」
方承低下頭想了一會,又道:「其實還有一個辦法,你的傷是在手厥陰心包經。我給你療傷時,只需與你掌心相扣。通過我掌心的勞宮穴,把內力渡到你掌心勞宮穴就可以替你療傷。只要咱們裝得好一點,讓他們看不出咱們是在療傷,就無妨了。」
沈虹抬起頭道:「可是要怎麼裝了,不能明顯了,否則那是欲蓋彌張,反而壞事。」
方承一低頭,喃喃道:「嗯,確實得考慮周詳一點,要自然些才好。」
兩人又自沉默了,過了良久,沈虹忽然抬起頭道:「要不,我靠在你旁邊,這樣的話他們就算看到了,咱們手放在一起,也不會疑心咱們是在療傷了。」
方承抬起頭正好和沈虹的目光撞了個正著,沈虹臉騰的紅了。方承想了想道:「這辦法好是好,就是要委屈你了。」
沈虹低著頭喃喃道:「你是為了給我療傷,這也是迫於無奈,沒什麼委不委屈的。」
方承微微點頭,站起身走到沈虹身邊坐下。沈虹很自然的把頭靠在了方承肩上,方承手繞過沈虹的腰,與她十指相扣,然後定了一下心神,緩緩的將內力一點點輸進沈虹體內。過了一會,方承感覺沈虹體內的陰寒真氣已經完全被壓制在了厥陽心包經的天池穴附近,便收了內力,回氣歸元。調息完畢,方承睜開雙眼,正想放開沈虹,回到原位。孰知側頭一看,沈虹半靠在他懷裡,已經安然的睡著了。看她的樣子,睡夢中嘴角還露出幾絲微笑,想來是睡的十分香甜。
方承看著沈虹這個樣子,實在不忍心再喚醒她,更不忍心推開她,便默默繼續坐在那裡。沈虹的處境,方承多少能體會一點。這麼長時間以來,她一個人不僅要時刻應付尾隨而至的宵小,還要想方設法的去復仇,身心早就疲憊至極了,能熬到現在已算一個奇跡了。而對她來說,天下雖大,卻沒有一個能夠足以讓她安心入睡的地方。方承的出現,就像在狂風巨浪之中折騰了無數日夜以後,突然出現的一個寧靜港灣。在這種情況下,沈虹不恬然入夢,反而奇怪了。
沈虹睡著了,方承卻不敢入睡,這一兩天他為了給沈虹療傷,內力所耗不小,也是時候調息歸元,補回一些元氣了。但有些奇怪的是,行了幾個周天之後,方承卻猛然發現自己體內的真氣,居然比之前充沛了不少。方承一邊運著功,一邊開始琢磨:照理之前先是輸了些內力給崔濱,後來為了給沈虹療傷,又一再耗費真氣,體內當有虧損才是,怎麼會不減反增了。難道這些天我內力精進了許多,自己不知道?
方承理不出頭緒,也不敢多做細想,只怕想的多了,岔了真氣。他回神定氣,一遍遍的運著功法,想著興許運得多了,就能得知其中的玄妙。就這麼行著大小周天,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反正等他睜眼看時,天光已經大亮了。方承看了一下身邊,沈虹靠在他懷裡,依舊還在酣睡。這幾天可能真把她折騰苦了,難得有此安寧,自然睡的十分踏實。方承不忍叫醒她,就沒敢亂動,只把眼往四下觀瞧。
昨天傍晚匆匆來此,方承也沒細看這附近景致。這時一留心,才發現這四下,幾許瑞雪壓松,清溪明澗不絕而流,遠方疏落的幾個人家,裊裊炊煙,好一派江南冬景。方承不覺的想起了昨夜沈虹念的那首詩:坐看深來尺許強,偏於薄暮發寒光。半空舞倦居然懶,一點風來特地忙。落盡瓊花天不惜,封它梅蕊玉無香。倩誰細橪成湯餅,換卻人間煙火腸。他雖不通文墨,卻也覺此情此景,令心懷大暢,慨然忘憂。
方承正看著了,忽覺懷中動了一下。他回過神來了,心念一動:沈虹看來要醒了,現在這個樣子,她醒來見了豈不尷尬。他剛想及於此,沈虹眼睛轉了兩下,醒將了過來。她一抬頭,見自己正偎依在方承懷中,不禁臉紅到了耳根,忙掙扎的坐好了身子,垂下了頭。
方承微微一笑道:「你醒了,那咱們走吧。」
沈虹點點頭,隨著方承起身一起出了小樹林,尋回之前的馬車,繼續前行。兩人也不趕時間,緩緩而行,近午時分才到了最近的一個小鎮。兩人在鎮上稍歇了一會,買了些酒食,這才又起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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