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承微微一笑道:「當日我雖殺了常盛,自己卻也負了傷,常盛的手下又趕到了,為了保命只好抽身逃走。後來一心送塔歸還上官世家,也就多往這方面去想。到了上官世家我知道了這玉塔干係如此重大,只怕自己宣揚出去,會壞了上官家送塔進京的大計,所以只能一直隱瞞不說。」
沈虹笑道:「半月前,上官世家已經把玉塔送進宮中。為此,靖邊侯侯爺還親到環珮山莊致謝。公子怕是也得到了這個消息了吧。」
方承點點頭,卻又歎了一口氣道:「雖然玉塔已經進了宮,已經沒有什麼顧慮。不過,要我逢人就說自己殺了常盛,我,我還真做不出來。再說,這事原也是僥倖,也不見得有什麼光彩,以後還是不提為妙。沈姑娘,你也就姑且聽聽,不要說將出去。」
沈虹微微一笑道:「以公子的武功,以後揚名的機會有的是,這一次半次的不做計較,倒也沒什麼。只是公子的個性,和江湖中的名門才俊可真是大相逕庭。人家是做了一點點芝麻點的事,都要宣揚半天,恨不得全天下人都能知道,整個江湖的談資都是他們。而公子卻是反其道而行之。」
方承淡然一笑,忽的話鋒一轉道:「別盡說我了,對了,我剛才給你運功療傷之時,發覺你經脈之中有一股的陰寒之氣一直在亂竄。我本想用內力強行把它逼出體外去的,可不知為何這股陰寒之氣古怪至極,無論再怎麼逼迫都逼不出體外去。沒法辦只好把強行把它壓在經脈的角落處。以我愚見,姑娘可是被一種極為陰毒武功所傷。」
沈虹面色一凝,剛才開心的神情全收了起來,幽幽的道:「是幽冥鬼手,傷在這種武功之下,恐怕……恐怕我的時日不會太多了。」
方承一驚道:「幽冥鬼手,那不是山西大同府宇文懿範的獨門絕技。但據聞此人雖練得一身陰毒功夫,卻從不輕易出手傷人,而且一向只在大同府居住,極少離境行走。姑娘如何會傷在他的手上了?」
沈虹歎了一口氣,走到房中的桌子前,倒了一杯水,說道:「我不是傷在他手上。宇文懿範何等的身手,我要是真被他所傷,恐怕早就命當場了,哪還有命活到現在。是他的兒子,宇文天寶。」
方承雖然對江湖的一些成名人物有所瞭解,但畢竟所知有限。對於宇文天寶他可是一無所知,事實上他甚至連宇文懿範有沒有兒子都一無所知。所以,他也不敢插口去多問沈虹,雖然他很想知道沈虹是怎麼和這個宇文天寶結怨的。
沈虹也不知是不是看穿了方承的心思,又輕歎了一口氣繼續娓娓道來:「這事要說起來話可就長了。其實真正和我有怨仇並不是宇文天寶,而是司馬謙鳴。宇文天寶是司馬謙鳴的至交好友,不過是為他出頭罷了。」
方承一怔,忽的想起之前在客棧大堂時,沈虹和魏復開等人的對話。這沈虹居然和司馬謙鳴結怨,這可是比招惹上宇文天寶要麻煩十倍。
司馬謙鳴乃是江南司馬家族的少主,也是當今武林七大才俊三傑四少之一,劍法快捷凌厲,有驚鴻神劍的美譽,武功之高,顯然不是沈虹所能匹敵的。這還在其次。司馬家族可是江南武林僅次於秋水山莊的世家。司馬家族以經營鹽務為主,在江湖中論勢力自然是比不上秋水山莊,上官世家這樣實力雄厚的大門派,但要是若只論財富,那可就不一樣了,就算用富可敵國形容也絲毫不為過。司馬謙鳴交友廣闊,素有仗義疏財的美名,他身邊的趨炎附勢之輩可是多如牛毛。沈虹以此人為敵,等於也就和他身邊這些人為敵,這種情況下,她居然能活到現在,這已可算得上是一個奇跡了。
方承有些好奇的問了句:「你怎麼會和司馬謙鳴結下樑子了?」
沈虹聞得此言眼眶忽然有些泛紅,方承見此情景忙又道:「都怪我多嘴,姑娘你不想提此事,就不用再提了。」
沈虹卻搖了搖頭,道:「沒事,只是想起了一些傷心往事。公子今日之舉恐怕也間接的開罪了司馬謙鳴,如不與你說清楚來龍去脈,那怎麼行了?」
方承微微一笑道:「這倒無妨,我本是一個無名之輩,這司馬少主恐怕沒那麼能夠知道我的存在。」
沈虹道:「公子別這麼說,以公子的武功和為人,在江湖中出人頭地,是遲早的事。」她語氣一轉,又道:「公子可知家父是誰?」
方承自然不知,當即搖了搖頭。沈虹接著道:「家父單名諱了一個騰字……」
「沈騰!」方承吃了一驚,說道:「難道令尊是二十年前名動江湖,與中原大俠方震東,關中大俠賀豫章齊名的河東大俠沈騰?」
沈虹點點頭,接著道:「家父正是當日的河東大俠,可惜一切早已成為過去。二十年前,華山派五宗爭位,家父不合介入其中,卻因此遭人暗算。華山派定鼎之後,家父身負重傷,滿心悲憤,歸家未幾便不治而逝。」
當年華山派五宗爭位之事,方承也常聽鏢局中老人聊起。這在二十年前可是震動武林的一件大事。江湖五大門派之中,華山派算是相當特立獨行的一支了。五大門派門下弟子各色各樣,個人悟性,稟性,擅長都自不同。因此各門各派傳授門人武藝時,教授的兵刃器械也是各不相當。像少林一般以少林棍為主,卻也夾之杖法,刀法,劍法等等,武當派雖以劍為主,但門下也多有習刀的,更有判官筆之法特異兵器。峨眉,崑崙兩派自更不必說,峨眉的峨眉刺,閃電錐,雷公鏜,崑崙的崑崙鈴,子母環都是門下弟子的標誌。但五派中卻唯有一派,舉派上下全部習劍,就是這華山派。
五大門派裡面華山派開宗立派不算最晚的,但一百餘年之前的華山派不過是江湖中一個普通的不能普通的小門派。後來華山派之所以能在江湖崛起,最後更成為名門大派之一和一個人有極大關係。這人就是華山派的第七代門主余懷山。余懷山幼年即入華山派,但其性格乖張,不服管束,在派中惹出不少事來。當時的華山六代門主被他煩的不行,就將之逐出了門牆。不過念及多年的師徒情誼,並未廢其武功。但沒想到這余懷山卻是一個武學奇才,他流落江湖四處與人約鬥,學人之長,補己之短,十來年間竟然反而了一個武學大家,絕頂高手。
就在此時華山派卻蒙了一個大難,被仇家尋仇,幾乎舉派而亡。窮途末路之時,當時的六代門主想到了曾經的棄徒余懷山,於是親自找上了門。余懷山這人雖性情古怪,卻極重情義,他想起了當日師父的對他的教誨和感情,當即拋棄前嫌重歸華山派。余懷山回到華山派之後,先帶領一干派眾驅逐了尋仇的仇家,將過往一切恩怨做了一個了結。之後又整頓派中事務,廣納門徒,逐漸回復了華山派的聲勢。不久,六代門主過逝,余懷山自然而然的繼任了門主之位。又過了十來年,余懷山親傳的子弟開始進入江湖行走。由於余懷山深通因材施教之理,所以其傳下弟子個個出類拔萃,在江湖都各自打出了一片天地。華山派由此聲威大振,自此便成為了五大門派之一。
余懷山遊歷江湖十年,對各門各派的劍法瞭然於胸。後來他在傳藝授徒之時,就沒有按照往例只傳授華山派本門劍法,而根據門下弟子的資質,悟性,特點不同,傳授不同的劍法。余懷山的初衷是因材施教,後來其弟子在武功上的造詣也證明他這個做法確實行之有效,可令他萬沒料到的是,由此也為後來華山派分宗埋下了伏筆。由於習學的劍法各不相同,所學相近的華山派弟子自然比較容易走近,時間一長,便慢慢在華山派內部形成了五個不同的宗派。這五個宗派就是所謂的華山五宗。這五大宗派有時爭鬥,有時合作,出門時都是華山弟子相互扶助,入了門卻分屬各宗,各有立場,該怎麼爭鬥還是怎麼爭鬥。
二十年前,華山派內部這些宗派爭鬥終於出現了一次大的爆發。當時華山十二代門主練功走火突然身故,由於事出突然他根本沒留下由誰來繼位的遺囑。五大宗派都想自己的人可以當上門主之位,於是那些平日的明爭暗鬥瞬間全擺在了明面上,五個宗派掐個你死我活。後來為了能在爭鬥中佔得勝機,五個宗派開始各自拉伴結盟。最後正靈變三宗成了一個聯盟,而玄清二宗則成了另一個聯盟。
這華山五宗是根據所學劍法流派不同,而逐漸形成的,根據最初在門內的實力,排序為正玄靈清變。這正宗所學的武功是以華山派最初的劍法為主,特點是招式奇詭,變幻難測。玄宗的劍法則比較近似武當一脈的道家劍法,首重練氣,講究以氣御劍,也是派中內功最為深厚的一派。靈宗的劍法則是以快,准見長,據說此宗的劍法是當年餘懷山參借了東瀛武功,而創立的。清宗的劍法則是師學武林中已經消亡的一清劍派,這一派的劍法獨出心裁,以重制輕,以拙克巧。至於變宗,則以招式綿密繁複精妙著稱,其中有不少崑崙和峨眉兩派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