廠房外，車子轟鳴的引擎聲呼嘯而過，隨即，又是萬籟俱靜。
江小暖等了足足有一分鐘，才鬆了口氣，整個人癱坐在駕駛座上。
她的右腳肌肉酸痛異常，幾乎就要抽筋，江小暖抹了一把臉上的冷汗，還沒來得急緩過神，突然，靠在駕駛座座椅上的沈之琰，倒下了。
他倒在了那個被他戳破喉嚨的男人身上。
四周是一片漆黑，江小暖不敢開燈，她慌慌張張伸出手，去摸沈之琰。
「你——你沒事吧！」
女孩柔軟微微冰冷的手指頭觸碰到自己的臉頰和薄唇，她溫熱急促的呼吸一點點灑下，帶著一股很淡的幾乎微不可聞的香味。
只是那麼一點點香味，卻硬是拉回了瀕臨休克的沈之琰。
那一瞬間，沈之琰幾乎是慶幸的。
無論今天他會不會死在這裡，臨死前，至少還有一隻聒噪鬧騰的小丫頭在，也不算是太冷清。
血流的太多了，一系列的劇烈動作後，此刻的沈之琰，已經是強弩之末。他只是起伏的胸膛，用最後的一絲神智最後一點力量，強迫著呼吸。
「怕麼？」
黑暗中，沈之琰突然開口了。
他的聲音低沉如大提琴最低的音，在這黑燈瞎火的車廂裡，顯得尤為清晰。
沒有恐懼，沒有顫抖，他的聲音依然沉穩，就像是一位父親在安慰自己驚慌失措的孩子。
江小暖先是一愣，隨即想都不想匆聲道：「你都快死了你竟然問我怕不怕？」
沈之琰活到今天這個歲數，被人暗算的次數不計其數，這也不算是他第一次瀕臨死亡。
對於這樣一個人來說，死亡並不是太陌生的事情，因為不陌生，當遇到的時候，便也沒有那麼多恐懼了。
沈之琰薄唇輕輕抿了一下，在江小暖看不見的黑暗裡，露出了一抹近乎解脫的平和。
「人總是要死的。」沈之琰平靜地說出了這句話。
「既然這樣，那你剛才還反抗什麼？」
江小暖一句隨口的反駁，卻讓處於昏迷邊緣的沈之琰有些愣神。
不過，他終究沒能再有精力去思考這個問題，一點點進入了昏迷狀態。
江小暖叫了幾聲沈之琰，見他沒什麼反應了，心狠狠揪了一下。
她學過點中醫，摸到他早就被血浸透的黑色襯衫，心中警鈴大作。
車子裡的空間很小，還有三個死人。一個橫在沈之琰身下，一個在副駕駛座和沈之琰身下的身下，還有一個，在後座。
江小暖沒有太大的活動空間，也不可能抬得動一個成年男人。
她慌忙在車子裡一頓摸，什麼都沒有找到。
怎麼辦？怎麼辦？！
江小暖能感覺到，沈之琰幾乎隨時隨地，就可能要駕鶴仙去了。
她沒有手機，沒有通訊工具，摸了沈之琰的西褲口袋，裡頭也是空的！
就在這個時候，車廂裡，突然傳來一陣穩穩聲。
江小暖嚇了一跳，轉頭一看，那是一部掉在副駕駛下的手機。
對了！他們沒有手機，可是這幾個死人有啊！
江小暖忙撿起了那部手機，也顧不上什麼了，直接掐斷了那通電話，隨即快速撥通了沈凌夜的電話！
電話幾乎是立刻被接起來的！
「沈凌夜是沈凌夜嗎？！」
「江小暖？你還好麼？！你在哪裡？！」
聽到熟悉的人的聲音，江小暖覺得自己那根一直繃緊的心弦，就那麼嘎崩一聲，再也撐不住，繃斷了。
恐懼送四面八方湧過來，她嗚嗚咽嚥著，一時連話都說不清。
沈凌夜聽著小丫頭那哭聲，心疼的要命，他沉聲急道：「冷靜點江小暖，告訴我，你現在在哪裡？！」
江小暖道：「我也不知道，我們在郊區，在一個化工廠房區裡。沈凌夜，你父親——他他好像要死了……」
「你有沒有受傷？」
「沒有。」
「打開手機裡的地圖，找到地址，截圖發短信給我，明白了麼？」
江小暖掛斷電話，照著沈凌夜的話，將截圖用短信發給了沈凌夜。
沈凌夜已經知道他們在哪裡了，他很快就能過來了，江小暖，你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等！
江小暖一邊安慰自己，一邊緊了緊壓在沈之琰手臂上一處大血管的手。
他後背的傷口江小暖不敢亂碰，只能這樣暫時阻止更多的血從沈之琰手上的手臂上流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