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相遇的一刻,霧氣不在那麼濃,淡淡飄散在四周,車燈光芒下,葉媚身上的血跡開始一點點消退,變得正常起來,並且越來越清晰,幾乎跟正常人沒有什麼區別了,葉媚是一個並不很漂亮,卻十分耐看的女人,二十五六的年紀,乾乾淨淨,利利索索,溫婉卻不嬌柔。
她看到了張偉,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朝著他慢慢漂浮過來,張偉咧著嘴,似乎想要笑一笑,但那模樣卻比哭還難看,眼淚不斷的從臉頰滑落,眼前的一幕並不唯美,卻很淒涼,讓我不禁有些心酸,這本該是一對幸福的人,卻因為張偉的背叛,變成了陰陽相隔,人,有時候真的不能做錯事,一旦做錯了,就將永遠無法挽回。
「你沒事,沒事就好!」葉媚話語清晰傳進我們的耳中,大家都是一愣,葉媚的陰魂說話了,說明她回憶起了一切,幾年的執念積累之下,完成心願的一刻,也將是她在這世界上留存的最後一晚。
「我沒事,沒事啊,你怎麼這麼傻?葉子,我不值得你這麼做,我……」張偉梗嚥著伸出雙臂想要抱住迎面而來的葉媚,然而他抱住的只是一個虛影,一個冰冷的輪廓,張偉的手穿透了葉媚的身軀,他突然就崩潰了,蹲在地上痛哭失聲。
我生怕生出什麼變故,急忙把攝影機遞給身後的艾琳娜,示意她繼續拍攝,艾琳娜看到眼前的一幕,竟然沒有害怕,接過我手中的攝影機對準了葉媚和張偉,而此時,葉媚就站在張偉的身邊,伸手撫摸著他的頭髮,臉上滿滿的都是溫柔。
「不哭,不哭,我雖然不能留在你身邊,但知道你沒事,我就放心了,老公,答應我,好好生活下去,不管有沒有我……」
溫柔的話語帶著淒清飄蕩在凌晨的路上,不知道別人怎樣,我反正心裡是酸酸的,多好的女人啊,誰找到這樣的媳婦都是賺到了,真不知道張偉當初怎麼樣的,如此不知道珍惜,落得現在這麼個下場。
張偉聽到葉媚的安慰,哭的聲音更大起來,悔恨如同一把刀,已是將他的心切成了碎片,而葉媚就那麼靜靜的陪著張偉,手放在他的頭髮上來回的撫摸,虛幻的手掌每一次都透過張偉的頭髮,但她卻不放棄,仍是溫柔的撫摸,想要撫平他的憂傷。
場面太……說不出來的那種情緒,艾琳娜在靜靜的拍攝,我拿著黃符站在一邊,誰也不忍心打擾這一刻,時間就這麼一點點過去,李一靈看了看天邊,突然開口道:「天快要亮了,有什麼話趕緊說,沒有時間了。」
這句話似乎提醒了張偉,他猛然抬起頭來,淚水侵泡的眼睛通紅,望著面前的葉媚,突然堅定的道:「葉子,我對不起你,我出事的那天並沒有出差,而是跟單位的紅玲鬼混,出事也是因為被她丈夫發現了,帶了幾個人找到我倆,我是被他們打傷了的,葉子,我對不起你,結婚的時候,我說過要對你忠貞,我違背了誓言,你帶我走吧,我不怕……」
臥槽,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張偉果然說出了實情,他的行為我能理解,懺悔愧疚,可帶來的後果卻太嚴重了,如果葉媚因此產生了怨恨,三年的執念不過是為了不忠的丈夫,不要說是個鬼,就是個普通人也受不了這個刺激啊。
我急忙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小葫蘆,舉起手中黃符,輕聲念誦咒語,稍有不對就先收了葉媚再說,李一靈也變得緊張起來,咒語聲念得我比我大聲:「蕩蕩遊魂,何住留存。三魂早將,七魄來臨。山神河泊,六甲黃金。吾今差汝,著意搜尋。收魂附體,助起精神……」三張黃符從他從中飄蕩而起,佔據三方。
艾琳娜見到李一靈露了一手,驚訝之下,竟然把攝像機對準了他,我這叫一個恨得慌,但也沒時間去糾正她的錯誤,警惕的看著葉媚,張偉的話出口,葉媚的輪廓出現了一絲紅色的光芒,帶著怨恨的氣息,遭了,葉媚心中有恨,就要變成厲鬼了,我著急的要動手,李一靈卻沉聲道:「慢著,再看看!」
還看什麼?真要變成厲鬼就不好收拾了,我一頓的功夫,就見葉媚身軀中的那一絲紅色漸漸消退,那只是個瞬間的波動,轉眼就消散無蹤,我楞了楞,不知道這樣的變故代表什麼。
葉媚還是先前的那個樣子,天色卻一點點亮了起來,聲音也變得飄渺了起來,輕輕的:「老公,我知道,我其實早就知道你和紅玲的事,我們在一起那麼長時間,你有什麼不對,我又怎麼會發現不了?女人的心思是很細膩的,尤其是感情方面,我沒有找你鬧,沒有揭穿,是因為我相信不會看錯人,你只是一時犯糊塗,當你醒悟過來,你還是以前的你,還是會回到我的身邊,我相信你的……」
「啊啊啊……我不值得你相信啊,老婆,因為我你才出的事啊,你不知道我有多後悔,我這顆心已經死了,已經隨著你去了,我們結婚的時候,我說過對你永不背叛,我沒有做到,但我還說過我們永遠也不分開,永遠在一起,我想為你做到曾經的誓言,你帶我走吧,沒有你,留著我一個人孤零零的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張偉越說越激動,猛然抬起頭來,抓住了葉媚的手,奇怪的是原本應該只是個輪廓的手,如今卻被張偉抓在手心裡,葉媚溫柔的看著張偉,溫柔的道:「你要活下去老公,人總有犯錯的時候,我不怪你,我知道你愛我,就像我愛你……」
場面越來越戲劇,越來越瓊瑤,但我還是被感動了,被葉媚的大氣感動了,世界上有形形色色的人,有的人會因為別人的一點錯處恨一輩子,有的人卻不恨,那麼她就只有愛,葉媚就是其中的一個,她是真的愛張偉,無怨無悔的愛,這種愛如此無私,真心讓人感動,我挺唏噓,而拍攝的艾琳娜已經開始小聲的哭了出來。
「沒有時間了,我已經幫你們爭取了幾分鐘,陽氣會越來越濃,張偉,放手吧,你留不住她,不要在讓她有所掛念,否則她留戀你的後果,就是煙消雲散,放手吧,為了葉媚,也為了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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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李一靈的聲音依舊那麼冷靜,葉媚的臉龐開始一點點的模糊,卻依舊溫柔的看著張偉:「老公,答應我,好好的活下去,找一個愛你的人,替我照顧你。」
「不啊,不啊……」張偉淚流滿面,仍然緊緊的握著葉媚的手,此時葉媚的身軀開始飄蕩起來,不遠處似乎有一個陰影在等待,我知道那是索魂追命的鬼差,葉媚的身影淡薄的已經跟霧氣相差無幾,眼看就要煙消雲散。
這個時候李一靈突然大喊一聲:「張偉,你在不鬆手,葉媚就會魂飛魄散,你已經害了她一次,還要再害她第二次嗎?」
李一靈的喊聲很大,張偉猛然清醒了些,終於是鬆開了手,葉媚的身影立刻飄到了那個陰影旁邊,漸漸隱遁在淡薄的霧氣當中,隱約的還傳來她的聲音:「老公,完成我最後一個心願,答應我,好好的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
「我答應你,我答應你!」張偉瘋狂的嘶喊,葉媚的聲音漸漸消失無聲,掩蓋在張偉有些瘋狂的聲音中:「我答應你,我答應你……」
天色終於一點點的亮了,我收起了小葫蘆和黃符,走到仍然嘶聲喊叫的張偉身邊,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歎息道:「葉媚已經走了,可她走的時候,還是在擔心你,張偉,好好活下去吧,你已經為你犯的錯誤承受了很多,好好生活吧,為了你,也為了葉媚最後的願望。」
張偉不在叫喊,失魂落魄的站在馬路上,什麼話都沒有說,艾琳娜拍攝完了,抹著眼淚把攝像機遞給我,輕聲道:「葉媚是個好女人,命卻不太好,為什麼好人總是沒有好命?」
「這個命題太大了,咱們還是放在以後慢慢思考吧。」我無精打采的回了艾琳娜一句,經歷了張偉和葉媚的事,我突然發現這期節目雖然沒有前兩期那麼凶險,卻仍是讓我感覺很累,心裡上的累。
「艾琳娜,你去叫一下張偉,咱們回去了。」我上了車,掏出煙來遞給李一靈一根,李一靈也很沉默,看著仍癡癡傻傻站在馬路上的張偉道:「我不知道是該可憐他,還是該鄙視他。」
李一靈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沉默著搖了搖頭,艾琳娜回到了車裡,對我和李一靈道:「張偉說要自己在這靜靜,讓我們放心,他說他答應了葉媚不會尋死。」
我點點頭,叫上了六子,發動車子離開,留下張偉一個人,孤單的望著葉媚消失的方向……
後來,我聽說張偉出家當了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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