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嚴的目光太熱烈了,瓔珞不由扭頭瞧了過去,然他卻瞬間移開了目光,覆在面具下的臉有些微微發熱,連他自己都不明白,何以要避開她清澈的視線。
不自在的微咳了下,秦嚴這才重新轉回了視線,瞧著瓔珞勉強平復了微微跳動的心跳,道:「我去找些乾柴來。」
言罷,他便轉了身。瓔珞很清楚自己現在的狀態幫不上什麼忙,唯一能做的便是聽從安排,她雖有些膽怯就這樣和嘯月單獨在一起,可確也捨不得剛剛得到的溫暖,更何況,現在嘯月看上去很是溫順和善。
忍著害怕,瓔珞點了點,有些擔憂的瞧了眼秦嚴的腿,道:「你的腿可以嗎?要不然你也過來暖和一會,等我休息過來好一些了,我也可以出去尋乾柴的。」
她以前露營時,也曾做過這些事,和男性同伴們分工合作,並不覺得有任何不妥,秦嚴卻目光古怪的瞧了瓔珞一眼,道:「我無妨。」
言罷,他便大步走出了山洞,身影快出去時感受到瓔珞眼巴巴的目光到底回頭安慰一句。
「它不會傷害你的,莫怕。」
他的話果然便給了那少女莫大的勇氣和力量,秦嚴見她瞬間便揚起了笑臉,接著便衝他點頭道:「我等你回來。」
他目光閃了下,輕揚唇角,轉身邁步出了山洞。
他的腳步聲消失,瓔珞才收回了視線,不想眸光卻和嘯月幽綠的眼碰了個正著,任憑瓔珞膽子再大,心理建設做的再好,此刻終究是單獨和一匹狼呆著一處,也不由膽怯起來,縮了縮脖子,呵呵乾笑了下,道:「親愛的狼公子,你這會兒應該不餓的吧?」
嘯月幽綠的眼睛冷冰冰盯著掛著一臉僵硬諂笑的女人,盯地女人笑容破碎在臉上,才懶洋洋地無視她,直接閉上了眼睛。
瓔珞大鬆一口氣,心中腹誹著壞狼臭狼,偷偷瞪了嘯月一眼,將臉貼在嘯月身上也閉上了眼睛。
她經過一番折騰雖然身體極度疲憊,可卻完全睡不著,且不說身處的壞境不適合睡覺,只一閉上眼腦海中便閃現落崖的一幕幕,實在想不出到底是誰在害她!
瓔珞一點都不相信此事會是什麼巧合,剛好她的馬車到了那裡,山頂就有滾石落了下來,還能碰巧就砸到馬兒,驚地馬車墜崖,這幾率簡直比自己穿越還小。
她得有多倒霉才能遇上天降飛石啊。
那麼到底是誰,是剛剛回到蘇府的宋氏?還是一直以來都韜光養晦,引而不發的蘇瑛玥?抑或是因那一紙招供書一直對她提防有佳的高媽媽和青姨娘?再不然因蘇瑛藍而對她懷恨在心的劉姨娘?
還有蘇瑛紫和姜姨娘的車馬也是奇怪,怎麼就剛好壞掉了,若非如此,她乘坐的馬車也不會被孤立在懸道上,可蘇瑛紫和姜姨娘和自己並沒有什麼利害衝突,反而能守望相助,她們沒有道理去害自己,不會是她們。
當時墜下山澗,馬兒連帶著馬車都掉了下來,霜雀和霜草兩個也不知道怎樣了,幸而當時她讓雲媽媽去瞧蘇瑛紫,不然雲媽媽那個年紀只怕沒等掉進水中便得喪命。
瓔珞腦袋沉沉,一時也想不出頭緒來,只感今生自己太不招人愛了,平時沒覺得,如今一想身邊竟全是敵人,一顆心頓覺寂寞冷,不自禁抱緊了嘯月,引得嘯月一聲不滿的哼哼。
瓔珞忙鬆了鬆手臂,輕輕撫摸著嘯月的背毛,笑著道:「狼公子啊狼公子,你看我這麼瘦弱,手無縛雞之力的,我怎麼可能傷害到你呢,所以你千萬別激動。」
見嘯月動了動身子,尋了個更舒服的姿勢懶洋洋的臥好,瓔珞一臉覬覦地撫了撫它的腦袋,又道:「你看,你家主子對你那麼凶巴巴的,我多好,說話細聲軟語的,做事也有商有量的,我還善良體貼的很,要不你以後跟著我吧,你要是能跟著我,什麼宋氏,劉姨娘,什麼蘇瑛藍,青姨娘的一准不敢靠近我半步,哎呦,想想就夠威風,你看,你跟著我又有美人看,又有威風逞,多好啊……」
秦嚴從外頭回來時就聽到裡頭那少女正在策反自己的狼,嘯月不時哼哼兩聲,聲音頗為不耐,見一人一狼相處愉快,秦嚴忍不住揚了揚眉,挑開垂在洞口的籐蔓進了山洞。
瓔珞這會兒功夫早便暖和了起來,見秦嚴進來忙不跌地站起身幫忙將他找來的乾柴接了過來,又瞧了瞧他綁著的傷腿,連聲問道:「你怎麼樣?傷口還流血嗎?你把乾柴都放下我來引燃,趕緊坐下。」
秦嚴見她忙前忙後也未多言,順勢坐在了一塊石頭上,饒有興致地瞧著瓔珞將那堆乾柴壘成一堆。
點燃篝火其中自有門道,柴堆如何堆疊易燃皆有講究,見瓔珞嫻熟地將碎柴枯枝丟在下頭,又架了大枝成塔形,有模有樣的,他眸中閃過讚許,道:「我的腰囊裡有火石。」
瓔珞聞言忙拍了拍手不跌地跑到秦嚴面前,摸向他的腰間,真快便找到了一袋突起,伸進手去扯出個荷包,扯開後果見裡頭有三個大小不一的小瓷瓶,並一個用牛皮布緊緊包著的小囊,將小囊扯開果然放著火石和火折子。
她唇邊溢出歡喜笑容來,忙又蹲在了柴邊兒拿了火石打起火來,只是幾下都沒能打出火來。
瓔珞自墜水到此刻不僅未哭泣,還常表現的出人意料,此刻見她蹙著眉頭半天都沒打起火來,秦嚴才抿了抿唇。
到底是閨閣女子,這才對了嘛,他這才出聲道:「我來吧。」
瓔珞卻擺手,忙站起身跑到了秦嚴身邊,道:「你坐著,只幫我把火折子點著便好。」
她說著將手中的火石和火折子都塞在了秦嚴的手中,將他強行又按坐在了石頭上,一臉的躍躍欲試。
她就像一個對一切都充滿新奇和試探的孩子,絲毫不見對如今處境的擔憂焦躁,秦嚴被她情緒感染,一直飛揚的心情又愉快了幾分,不過輕輕碰撞了下便燃起了火折子,遞給瓔珞。
事實上瓔珞現在確實很雀躍,自打從山莊回到蘇府,她便沒能再踏出蘇府一步,已經在小小的四方宅子裡頭圈了兩個來月了。知道了自由的滋味,便不能再接受圈禁。
瓔珞終究不是古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現代時她更是三天兩頭的出差,為著集團奔波忙碌,何曾在一個地方呆過超過半個月?
此刻這個陰冷的山洞,卻讓她找回了前世露營攀巖時的心情和感覺,自然是躍躍欲試,若冒牙的小草盡情吸收雨露般享受這一刻的自由和恣意。
她接過火折子在堆疊的枯枝旁跪下,將火折子吃的微紅埋進了碎柴下頭,微微趴著輕輕吹著,火苗很快便跳躍了出來,辟啪的燃燒聲像美妙的音符在空蕩的山洞中迴響,瓔珞愉悅的彎起了明眸。
秦嚴目光專注瞧著那少女,火光像是點燃了她嬌美的面龐,美眸中跳躍著兩簇微光,越發顯得明亮清澈,波光流轉。她白玉般的肌膚也被火色染上了緋紅,她目光專注盯著那堆火,不時撥動下乾柴,確保火苗盡快引燃。
散落的髮絲因動作垂落了下來,她抬手隨意的別在耳後,動作間不經意流露著嫵媚多姿。
火苗漸漸騰起,照亮了山洞,秦嚴移開目光,心裡一片安寧。
瓔珞燃起篝火,拍著手站起身來,這才來得及四下打量起山洞來。這是一個天然形成的山洞,洞口窄小,往裡延伸有十來丈,呈葫蘆型,中間微窄,裡頭也有微弱的光線露下來,另外還有幾縷水流自後邊的山石縫隙中透下來,在山洞後頭地勢略低處形成了一個小潭。
瓔珞瞧了一圈對這個壞境很滿意,卻驀然發現山洞早沒了嘯月的身影,她詫異扭頭看向秦嚴,不待發問,便聽他道:「嘯月找食物去了。」
瓔珞經過一番落水掙扎,早便又冷又餓,頓時眉開眼笑,四下掃了眼,跑到山壁處從一堆山體滑落的碎石中挑揀了兩塊扁平些的,正欲搬到火堆旁坐椅子用,身側斜插出一隻手臂來,秦嚴已率先拎起了那石塊,不過一抬手一丟出,兩塊石頭已工工整整地擺在了火堆前。
瓔珞目瞪口呆,楞了下才訕訕一笑,幽怨的掃了秦嚴一眼。
他一定不知道,他這舉動有多麼打擊她的積極性。
秦嚴被瓔珞濕漉漉的小眼神瞧的心一跳,有些忐忑起來,他怎麼都不明白她為什麼不高興了。難道那兩塊石頭她還有別的什麼用處?
瓔珞也就不愉快那麼一下,隨後便也釋然了,指著那石凳,道:「過去坐下。」
秦嚴正恐做錯了事,努力想著石頭的最佳用處,聽到瓔珞發號施令,自然第一時間乖乖聽令,邁著長腿幾步過去便坐了下來。
見他似很急的樣子,瓔珞奇怪地瞧了眼秦嚴的背影,這才過去將方纔從他腰間小囊中取出的那三個小瓷瓶取了過來,沖秦嚴揚了揚手,詢問道:「哪個是金瘡藥啊?」
秦嚴見她竟是要給自己包紮傷口,愣了一下,提著的心才放鬆了下來,眼前不自覺閃過兩人頭一次見面她幫他處理傷口的情景,頓時胸口處竟有些微微瘙癢起來,便像是她芊芊手指觸過肌膚的感覺還殘留在上邊,秦嚴莫名竟有些緊張起來。
他目光瞧向瓔珞手中的瓷瓶,頓了頓才道:「青色瓶子裡頭是金瘡藥。」
瓔珞在秦嚴身旁坐下,拔開瓶塞瞧了瞧,笑道:「還好你這瓶子塞的緊,雖進了一點水,但還能用。」
言罷她放下瓷瓶,挽了下寬大的袖口,這才去解秦嚴腿上綁著的布條。在水邊他不過簡單包紮了下,傷口雖瞧著已不流血了,可到底沒經過正經處理,很容易感染,而且瓔珞可沒忘記,嘯月還給他舔了半天傷口。
瓔珞因怕扯痛秦嚴,靠的很近,秦嚴低頭就能看到她柔軟黑亮的長髮,還有自發間露出來的一點粉白小巧的耳廓,火光照著她的耳珠,紅彤彤似透明一般,叫人想抬手撫摸兩下,看看是不是像瞧見那麼柔軟。
瓔珞將布條解開時便抽了一口氣,卻見他腿上那處傷口竟是極大一片,腿上的褲子早已裂開,傷口血肉模糊,皮肉裡頭還沾著不少的泥沙,甚是猙獰。
瓔珞倒吸一口冷氣,有些不知道如何下手的侷促感,正猶豫,卻聽秦嚴道:「好了,我自己上藥包紮就好,你快到後頭去將裡頭衣服脫下來烤乾,不然多半要傷寒。」
說話間他已從腰間拔出那柄短劍來,側開了身子。
瓔珞見他握著短劍一時未動,心知他在等著自己迴避,他那傷在大腿上,也確實不好叫她來處理。瓔珞猶豫再三,見男人露在面具外的唇已有些蒼白,念著人家捨命相救,受了重傷,自己明明就不是古代閨秀,骨子裡根本就不在乎什麼男女授受不親那一套,就這麼放任不管多少不道義,加之上回也已經給他處理過傷口了,這回再迴避也是矯情,雖說這回他那傷口的位置敏感了些,可包紮傷口,如同醫者,也沒什麼。
瓔珞念著便抬手握住了秦嚴手中短劍,道:「光線不好,你只怕瞧不清楚,再將傷口扯的更大就不好了,還是我來吧,左右也不是頭一遭了。」
瓔珞說著便奪過了短劍在秦嚴身旁蹲了下去,道:「將腿伸開,我要動手了。早早處理好,我也好去烤衣裳。」
瓔珞的力氣實在微不足道,秦嚴心中還在掙扎君子不君子的問題,手上卻已鬆了臥著短劍的力道,輕易的她便奪去了短劍。
眼見她小心翼翼地割開他大腿處的破衣,湊過去皺著眉盯著傷處瞧,秦嚴伸展的長腿緊繃起來,片刻便因用力而有些微微顫抖起來。
瓔珞只以為秦嚴傷口疼痛,便放輕了動作,抬頭道:「我得先弄些水來將髒東西衝洗出來,你等下。」
她說罷起身便往後頭的小水潭跑去,秦嚴這才長長出了一口氣,忙動了動腿,望著跳躍的火堆出神起來。
瓔珞跑到水潭邊兒瞧了瞧,卻見潭水不深該是經年的雨水,經過山石縫隙的層層過濾,早便清澈見底,非常乾淨。她滿意一笑,用短劍扯掉一段內裙的裙擺,仔細在水中浣洗過,這才撕開一段用來等會兒包紮傷口,其它的盡數泡進了水中,待浸滿了水這才匆匆捧起跑回秦嚴身邊,道:「你忍忍,我將肉裡的砂石衝出來好上藥。」
說著便將水淋了上去,清涼的水沖洗過傷口,沿著大腿往下流,秦嚴腿部肌肉緊繃了下,瓔珞加快動作,突然抬眸笑著道:「對了,你今兒怎剛好就救了我呢?好巧啊,看來老天待我還不薄,當真是我命不該絕。」
瓔珞的明眸映著火光流動著暖意的波光,秦嚴目光黢黑,心裡卻微微一動,猶記得那次在蘇府初見,她故意將烈酒傾倒在他的傷口上,瞧著他疼的血肉噴張,那時候她眼睛跳躍的狡猾。
現在她故意此刻問及這個是在分散他的注意力?她是否擔憂他會疼?
這個想法令他唇角輕勾,道:「我前些時日在穗州辦差,如今奉命回京,今日也是湊巧遇到了。」
秦嚴沒有說實話,他先前到穗州來治疫,如今才算控制住了疫情,這才帶人回京。這點沒說謊,可其實他是在昨日下午便遇到了蘇府的車隊。彼時他也不知自己是出自何等心理,竟是交代了幾句便脫離了大隊尾隨在了蘇府車隊的後頭。
昨日夜裡他也是入住在了富源客棧中,今日一早蘇府的馬車剛離開,他便也不遠不近地墜在了後頭。她的馬車出事跌下山道,他聽到動靜有一瞬真的很慶幸昨日的鬼使神差。若非如此,也不能這麼及時地救她一回。
他本便不慣熱鬧吵雜,原本以為自己脫離大隊伍不過是膩味人多雜亂,今日救了她,瞧見她,才發現原來自己心中一直是想見到她的。
秦嚴有些迷茫,恍惚中突然覺地腿處一股微弱的氣息縈繞,他凝眸望去,就見許是有處傷口不好清理,瓔珞面龐湊的極近,正小心地用手將布帶上的水往他傷口上擠。她貼的很近,呼吸間氣息盡數灑在了他的肌膚上,從他的角度瞧,甚至有股她湊上去親吻的錯覺。
秦嚴只覺腦袋轟地一聲似有什麼在炸開,一股難以克制的悸動令他腦中閃現過一些模糊片段。
那是一些破碎的殘夢片段,就是那次從蘇家莊子上回去的夜裡,他做了個旖旎無比的夢。
那種夢他以前不是沒有做過,可那夜的夢卻格外不同,第一次夢中女子從來模糊的影子慢慢清晰起來,她有著玲瓏的身段,如波的眼眸,嫣紅的唇瓣,右眼眸下濃密的睫毛輕掩著一粒妖嬈的滴淚痣。
那日他從夢中醒來,被褥一片濡濕,他再度體會到了狼狽和羞恥,此刻那些已被淡忘的片段又清晰了起來。
秦嚴面色一變,抬手便壓住了瓔珞的肩膀,將她往外推去。
他情急之下,用的氣力著實不小,瓔珞只覺肩頭一陣疼痛,差點沒被推的踉蹌倒坐在地上,她驚呼了一聲,擰著眉頭去瞧秦嚴。卻見男人露在外的唇痛苦的抿著,露在外的臉色似也有些發紅。
她詫了一下,心下一驚,道:「你發燒了?」
說著瓔珞抬手就欲去探秦嚴的額頭,手指抬起卻生生頓住,被秦嚴臉上一直覆著的面具遮擋了去路。她眨了眨眼,幾乎沒怎麼猶豫便再度探手去抓那面具,道:「你總帶著這鬼東西做什麼?取了吧,不礙事嗎。」
她的手探出,秦嚴本能偏了下頭,卻又僵住了。
瓔珞見此眸光含笑,盯著秦嚴的眼睛道:「若是為了掩飾身份大可不必,你看,這裡就我們兩個人,我又是閨閣女子,往後想見到你只怕都難。即便是見著了,咱們又沒什麼利害關係,我還能將你怎麼著不成?」
她說著再度探手過去,心裡不知為何竟有一點緊張,連呼吸都跟著輕微了些。
她的手靠近那張嚴密貼合著男子臉龐的面具,這次秦嚴沒有躲開,只就在她指尖觸上那冰涼時候,他卻倏然抬手扣住了她的手腕,四目相對,男子的眼眸幽深,似翻湧著漩渦,眼瞳間映了火光,跳躍著兩簇火苗。
那火苗像是有蔓延的趨勢般,叫瓔珞覺得隨時會潑濺出來灼到她,她心頭一緊,就聽秦嚴道:「你想清楚,看了我的臉,你便再難和我扯清了。」
他的聲音低沉暗啞,卻似帶著某種蠱惑一般,隔著面具透出的眼眸微微瞇起,似警告似挑釁又彷彿帶著點對她決定的拭目以待。
瓔珞聽到他的話本有些猶豫,迎上秦嚴的眼眸卻莫名覺得縮回手便輸了,而她在這場對決中不願意輸掉場子。
瓔珞的手比她腦子轉的快,已然猛地探出扣住了面具的邊緣,冰涼的觸感令瓔珞回過神來,卻是驀然揚眉笑了,道:「你放心,即便你長的很醜,我也不會笑話你的。」
瓔珞說著手一揚,一下子便掀起了那張面具,火光瞬間灑滿男人的面龐,映照出一張清晰的面容,瓔珞有些愕然怔住了。
倒不是男人真的長得很醜,相反,他異乎尋常的俊美,只是卻和她想像的樣子太不一樣。他的氣質太過冷凝殘暴,以至於瓔珞一直覺得男人應該長著一張稜角分明,剛硬粗獷的面容。
可恰恰相反,他的五官生的極是柔和漂亮,可以說是面如冠玉,眉並不濃郁,卻也密密飛揚入鬢,眸睫毛纖長低垂,掩映了深幽星目,鼻高挺著,其下是雖薄卻唇線清晰,潤澤緊抿的嘴。
他的眼眸原本帶著面具,遮擋了一部分瞧著非常狹長,瓔珞一直以為眼前人長著一雙柳葉細眼,卻不想原是面具擋住了一部分眼睛,他竟生著一雙極為漂亮的桃花眼。
眼大而長,眼尾微彎,睫毛長,眼周甚至略帶紅暈,當真是狀若桃花,更莫說他瞳仁黑白並不十分分明,不經意間眼神便自帶一股似醉非醉。這樣的一雙眼太過勾人,偏他瞳色幽深,黑沉沉的,瞧人時又分明目光銳利如刀,當真是叫人有些難以直視。總覺那眸子有股蠱惑人心,威懾心神的力量。
好在他的左眼角帶著一道積年的傷疤,若一道白線,自眼角延伸到了鬢邊,多少破壞了些迫人的容色。
大抵是他有些失血,臉色微顯蒼白,加之火光照映著,越發柔和了他的面部線條,使得本就清雋漂亮的五官更顯好看,只他冷然的神情,還有刀刻般線條利落的髮髻線卻滿是陽剛之氣,更莫說那滿身的睥睨氣度了。
這人的長相光華清湛,氣質卻嗜血冷寒,奇異地組合在一起,叫瓔珞失神了半響,直愣愣地盯著秦嚴久久沒有反應。
瓔珞一時盯著秦嚴錯不開眼,秦嚴也目光幽深的凝視著瓔珞,直到乾柴發出辟啪一聲脆響似要將山洞中稀薄乾燥的空氣點燃開,瓔珞才猛然回過神來,驀地發現秦嚴的目光說不出的黝黯炙熱,忙咳了聲低了頭,道:「對了,你的傷口清洗好該上藥了!」
瓔珞說著就去拿那放在一旁的瓷瓶,豈料秦嚴卻開口道:「不是說要試試我發燒了沒嗎?」
瓔珞暗自咬了下唇,這才笑著抬眸,不知為何,卻是再不願隨意碰觸眼前男人,只揚眉道:「哦,我方才拉面具時有碰到你額頭,涼冰冰的呢。」
言罷卻見秦嚴也揚了下眉,道:「是嗎?可我覺得渾身發燙,我是你的救命恩人,蘇姑娘這麼敷衍於我不好吧?」
瓔珞噎了下,突覺眼前人臉皮有變厚的趨向,明明方才一幅不想她拿掉面具的模樣,此刻倒又糾纏不休的。前次他夜闖她閨房,她不過說了他那麼一句,他就滿身的戾氣,險些翻臉,怎麼這次倒學會死皮賴臉了。
摸就摸,他一個古人都不避諱,她怕什麼?
瓔珞抬手飛快地將手甩上秦嚴的額頭,故意發出啪的一聲響,又利索的撤了手,眨了眨眼道:「你看,確實一點都不燙手。你覺著渾身發燙一定是因為受傷心裡害怕產生的幻覺,別怕,男人受點傷沒什麼的。」
山洞中兩人間一直有些怪異的氣氛,頓時因瓔珞毫不溫柔的動作,還有一番調侃的話破壞殆盡。
秦嚴:「……」
見瓔珞言罷便又湊過去要給他傷口撒藥,便伸手拿過了藥瓶,道:「我自己來吧。」
瓔珞抬眸瞧了眼秦嚴,見他冷著一張臉,面無表情,一時也鬧不明白這人是不是小氣巴拉的生氣了,不過即便是不高興,瓔珞也沒打算去哄。
傷口左右撒藥包紮下就好,瓔珞便索性拍拍手站起身來,道:「你慢慢包紮,我去後頭換下衣裳。」
言罷,她也不再等秦嚴回答便腳步輕快往山洞的後洞去了。秦嚴倒不是真生氣了,只是鑒於先前她靠近時吹拂到腿上的氣息到現在還好似久久不散,不敢再讓她幫忙撒藥而已,可見她這麼利索就起身走了人,他心裡有覺得不大是滋味,不由抬眸瞧了眼瓔珞遠去的背影,本就冷然的面容又黑了一分。
瓔珞繞進後洞,躲到一塊山石後飛快地脫了衣裳,將早已被火烤乾的外衫套上,又在潭邊將衣衫上的泥濘砂石沖洗掉,這才擰了水拎著中衣出來。
她出來便見嘯月不知何時已經回了山洞,正蜷縮在秦嚴的身邊,仰著頭舔著臉求撫摸,旁邊丟著兩隻已被咬斷脖頸的灰兔子,還有一隻草黃色未死透的狍子。
秦嚴用手揉著嘯月的毛,嘯月瞇著眼,一臉享受地不時伸出舌頭舔著秦嚴的手,旁邊篝火正燃的旺,發出昏黃而暖和的光,柔柔的籠罩著那一男人和依偎著他的狼。男人的目光是從來未有過的溫柔,唇角甚至還勾著一絲笑意,連那狼的目光,瓔珞都似詭異的看到了些笑意一般。
瓔珞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才會出現這種幻覺,只想到秦嚴先前的話,他說嘯月是他的親人,這一刻瓔珞倒真體會到了。
畫面無疑是很安寧美好的,但卻違和的很,不是狼都凶殘無比,滿身侵略性的嗎?不是狼都害怕火光的嗎?
瓔珞覺得自己二十來年的知識積累都被這古怪的一幕顛覆了,她邁步過去目光盯著嘯月,驚異地笑道:「你確定它不是一匹披著狼皮的狗?」
秦嚴聞聲未曾瞧過來,倒是嘯月似氣惱她這個外人打擾了它和主人的美好時光,不悅的發出一聲悶叫,冷幽幽的狼眼倏然射了過來。
外頭天色早已黑透,此刻狼的一雙眼睛越發幽綠發亮,森寒寒的盯著瓔珞叫她立馬就不動聲色地往秦嚴身旁蹭了蹭,縮頭縮腦起來。
嘯月不屑地回頭,繼續去舔主人放在膝頭的手。
------題外話------
秦嚴:你看了爺的臉,負責吧!
珞珞:哈?你以為你木婉清啊?
秦嚴:木婉清是誰?
珞珞:一個被始亂終棄的可憐女人
秦嚴:爺沒以為爺是木婉清,所以你也不能對爺始亂終棄,負責吧
珞珞:啊啊啊,誰家的蛇精病快來領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