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綢驚恐地掙扎了起來,瓔珞蹲在她身邊,食指豎在唇邊,道:「噓,紫綢姐姐莫怕,我只是有件事需紫綢姐姐解惑罷了。」
她笑容和善,語氣低柔,聽在紫綢耳中卻全然不是那麼一回事,紫綢算是明白了,昨兒根本就不是意外,分明就是三姑娘蓄意的!三姑娘竟是這樣可怕的一個人,竟將夫人和她們全都給騙了!
那麼現在三姑娘為什麼要暴露在自己面前?她就不怕自己將她的真面目告訴夫人嗎?還是,三姑娘認定自己沒這個機會了?她要殺了自己嗎?!
紫綢驚魂不定,面色不停變幻,瓔珞卻已站了起身,她自床下摸出一包東西扔到紫綢面前,那東西散開,裡頭正是瓔珞昨日在荒院尋到的那些藥渣。
紫綢見了那些藥渣面色一變,瓔珞卻慢條斯理地在她身邊又蹲了下來,隨手挑了挑紫綢頭上的髮簪,拔了一根捏在指間,銀釵尖端抵著紫綢的臉,道:「紫綢姐姐是個聰明人,想必已經知曉我要問什麼了,現在我把布取下來,紫綢姐姐可莫要亂叫亂喊哦,不然……呵呵,我受了驚嚇,可不敢保證這手會不會亂抖,銀釵會不會就劃破了姐姐這張嬌美的臉。」
瓔珞身上有一股邪氣寒意,紫綢一點不懷疑三姑娘會劃花她的臉,倘若三姑娘連自己都下的去手,又怎會憐惜於別人!
她身子一抖,點了下頭,嘴裡塞的布條被抽走,紫綢立馬低泣了起來,道:「這些藥都是夫人拿給奴婢,吩咐奴婢送去給雲媽媽熬給三姑娘喝的救命良藥。」
聞言瓔珞倒也未惱,表情似笑非笑地瞥了眼惴惴不安的紫綢,笑道:「哦?救命良藥啊,我倒不知母親這般體貼我呢。」她說罷也不待紫綢反應便將布條又塞進了紫綢的嘴裡,沖雲媽媽使了個眼色。
早先本尊和雲媽媽被關進荒院,蘇瓔珞當夜便發起燒來,雲媽媽求著要找大夫,可卻無人搭理她們主僕,最後雲媽媽好容易弄了些酒來給蘇瓔珞擦拭身子,蘇瓔珞才沒被燒成傻子。
翌日紫綢便送來了一包藥,說是宋氏仁善,知道三姑娘病了專門叫人去藥鋪抓來的,雲媽媽不疑有他,熬著給蘇瓔珞灌了三濟湯藥。蘇瓔珞並未好轉,眼見一日比一日病情嚴重,才有了昨日雲媽媽求周大家的尋大夫的一幕。
後來瓔珞重生,還大鬧了宴席,雲媽媽先還以為都是紫綢送的那些藥起了作用,這會子見此情景,雲媽媽心中敲起鼓來。
雲媽媽以為這是救命良藥,瓔珞卻清楚,本尊吃了這些藥根本一點用都沒有,若不然她此刻也不會靈魂穿越到了這裡。宋氏恨不得蘇瓔珞病死在荒院,又怎會叫人給她送藥?
這藥一準是有問題的,這也是昨夜瓔珞去尋藥渣的緣由,此刻見紫綢反應,瓔珞越發肯定這中間有鬼。如今這具身體是她的,她可不敢有絲毫的馬虎!她須得馬上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
雲媽媽早得了瓔珞吩咐,接收到瓔珞的眼神,她幾步到了冰鑒前,自裡頭舀了一大勺冰塊用布一裹走了過來,猶豫了下終是狠了狠心按照瓔珞之前的吩咐將那裹了冰塊的布包塞進了紫綢的衣襟裡,按在了她的小腹上。
紫綢被冰的寒意一激身子劇烈顫抖,登時面上血色褪盡,虛汗幾乎立刻就冒了出來。
瓔珞笑嘻嘻地道:「天熱,難為紫綢姐姐還要被夫人派過來伺候我,我給紫綢姐姐降降溫,紫綢姐姐身上清爽了,想必才能更愉悅地和我談心。」
紫綢本便有宮寒之症,大夫說需細細調理才能無礙子嗣,這事兒府裡不少人都知道。
這兩年紫綢容貌越發出挑,家裡指著她攀上好親,便越發注意給她調理身子,不僅平日不叫她碰涼物,用溫藥補著,每到她小日子來了,更是有專門的方子給她熬藥服用。
如今正是她的小日子,需注意再注意才是,雲媽媽這一包冰塞進去,紫綢哪裡受得住,只覺整個人都像是被扔進了冰窟中,五臟六腑都被攪擰著劇痛起來。身體上的痛沒什麼,她怕只怕她多年的調理要就此付諸一炬了。
「喲,紫綢姐姐怎還流汗了,想是熱的厲害,媽媽,再去取些冰來。」瓔珞撫了下紫綢額頭的冷汗笑著道。
紫綢掙扎著哀求地看向瓔珞,瓔珞笑了,道:「紫綢姐姐真是好顏色,這般嬌美的容貌我瞧著都憐惜呢,姐姐今年有十六了吧?這般年紀還沒配人,想必姐姐是有高志的。姐姐識文斷字,生的也好,外頭那些個粗人也確實配不上姐姐……老爺如今正值壯年,風流倜儻,姐姐倒不若當了姨太太,既能翻身做主,又能幫襯家人一把,若姐姐再生下麟兒,有家人撐腰,姐姐在府上便立穩了腳跟,只怕連夫人都要避讓姐姐三分呢……」
紫綢聽瓔珞說中了自己和家人的心思,眸露駭然,瓔珞卻自顧地又道:「這幾年紫綢姐姐處處避著爹爹,從不在爹爹面前出頭,老實本分,一心為夫人盡忠,夫人這才信了姐姐。可夫人是什麼人,想必姐姐比我清楚,夫人擅嫉的很吶,姐姐想如願只怕不大容易,若不然姐姐也不會白耽誤到現在,可如今姐姐的年紀等不得了啊……我倒有一個法子,能叫夫人心甘情願抬了姐姐,我本是想將這個機會送予紫綢姐姐的,可沒想著,我有誠意,紫綢姐姐卻瞧不上我呢。」
見紫綢面露狐疑,瓔珞這才抽了她口中布條,紫綢雙唇打顫著道:「三姑娘想叫奴婢做對夫人不利的事兒……奴婢不會做……也不信什麼機會……」
倘若得罪了宋氏,當上妾室也是死路一條,若非如此,憑借她的容貌,哪裡能荒廢到現在,早便爬上蘇老爺的床了,故而紫綢毫不鬆口。
瓔珞聞言遺憾地歎了一聲,接過雲媽媽手中的冰包,道:「我相信沒我幫忙,紫綢姐姐照樣能夠當上爹爹的妾室,只是倘若我手裡這袋冰塊再送進去,姐姐覺著會如何?女人宮寒最是要不得啊,尤其小日子來了正值虛弱之時,一不留神寒氣如體,傷了身子,再好的藥都養不回來了。花無百日紅,一個下不了蛋的妾室會如何,想必紫綢姐姐是很清楚的吧?哎,不能生孩子,那寵愛可都是虛的呢。」
紫綢見瓔珞提著那包新裹的冰袋晃著,牙齒都打了顫,她想大聲叫人,可這樣強勢的三姑娘叫人根本不敢冒險。三姑娘這是逼她出賣夫人,逼她和三姑娘上一條船,可她此刻人受制於三姑娘,她就算心有不甘,難道還有別的路可選嗎?
紫綢怕了,她在宋氏身邊隱忍多年,不想自己的努力都付諸東流,她不能做那下不了蛋的雞!
「三姑娘當真能叫夫人心甘情願抬奴婢為妾?」
紫綢張了口,瓔珞便笑了起來,道:「紫綢姐姐相信我,如今除了我,再沒第二人能幫姐姐達到目的還不得罪夫人的了。」
瓔珞的話語很輕,可卻不妨礙她語氣中的肯定和自信,紫綢默了下,目光又落到了那些藥渣上,道:「那不是續命良藥,是……是夫人給三姑娘精心準備的絕子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