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紅走過去,鄧淑嫻回頭回腦的,看干紅走近,壓著聲說:「妹子,你也蹲下!」
干紅也蹲下,湊近鄧淑嫻,說:「咋地,嫂?」
鄧淑嫻仍舊壓著聲說:「你影在我前邊,別讓你哥看出來!」
干紅往她身後看看,心想,她那砣兒(身量)也遮不住我呀。路燈照著,往哪兒「影」啊?
鄧淑嫻頭沖東蹲著,她的南邊是路燈,把她東北邊拉出一個影子。干紅就蹲著錯動兩步,躲進她的身影裡,說:「你說吧,嫂。我哥不咋能看到。」
鄧淑嫻回頭看看,挺起身子,呈九十度折返那麼繫鞋帶,這樣,她的身影就又大又長,完全遮得住干紅。
干紅也稍微蹲起些身子,湊近鄧淑嫻頭部,壓著聲音說:「說吧,嫂,這回我哥看不見了!」
鄧淑嫻撅著屁股從腿側往後看看,感到安全了,才回過頭來對干紅說:「你哥一點兒也沒見好我看反倒更嚴重了!他哪像我練完第一天晚上睡死了一樣。他不,還翻過來掉過去的『烙餅』。這幾天更嚴重了。咋整妹子你給想想招兒!」
鄧淑嫻說得又急又快,說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恐怕說慢了,讓甘紅回頭看見了。
干紅說:「你放心吧,我想招兒!你快去吧,可別把頭控壞了!」
——那可不,等於大頭衝下那麼控著,好人那麼控久了都受不了,更何況她還算個病人呢。
聽了干紅這話,鄧淑嫻支起身子,說:「那我走了,妹子!」
干紅說:「你走吧。」
鄧淑嫻反轉身,放開步子就走了。
鄧淑嫻走出一會了,干紅才站起來,看著他們三人遠去的身影,干紅想,甘紅怎麼還重了呢?就算不是人人都有效,也不能重了啊。他這是有心事。他能有什麼心事呢,還挺重的?他這種情況怎麼治呢?
干紅不通醫術,更不會治什麼抑鬱症,她只不過代替他們老師治好了老師的妻妹,並從日常生活中得出樸素的道理,悟出的治療抑鬱症的方法。那麼,現在有人乾脆不接受她的方法,她就沒轍了。但她想想,認為甘紅還是沒累著,要累著了,像她爸說那樣「扯著貓尾巴上炕」,還有想別的心思?不呼呼就睡了。她還是那個理論:建築工地的工人、老農民,沒有一個睡不著覺,得抑鬱症的。說一千道一萬,就是沒累著,累著了,沒有睡不著覺的。就拿出電話,翻到了韓遂的電話,給他打過去了。
干紅都能看到韓遂停了下來,接了電話。
干紅對韓遂說:「小韓,今天我給你個任務:你要想法設法使我哥累一下,在不翻臉的情況下,使什麼招兒都行,只要把他累著——能不能辦到?」
韓遂不加思索地說:「能!師傅,你就放心吧,我保準把他累趴下!」
干紅囑咐說:「可別把他搞急了,你和他還得長處,不是今天累趴下就完事了,往後得天天把他累趴下,直至他不再累趴下為止!」
韓遂信誓旦旦地說:「徒弟明白!師傅你就放心吧!」
給韓遂打完電話,干紅就走向高勇開的車,看高勇別著頭看路南一對相依相偎情侶,干紅走近他,他都沒感覺到。干紅敲敲車窗,才驚醒他,看是干紅,嚇了一跳似的。
干紅向他勾了勾手指,意思讓他下來。
高勇搖下車窗,問:「幹啥?」
干紅說:「你下來。」
高勇不解,說:「我下來?幹啥?」
干紅忸怩一下身子,說:「人家讓你下來嘛……」
高勇和干紅相處到現在從沒看到干紅這麼小女子,連近似的語言、動作都沒有,冷不丁地來這麼一出,讓高勇無所適從。高勇感到頭皮簌簌地發麻。
高勇下了車。
干紅用指頭夾著他的衣袖,把他拉得離車遠一些,然後挎著他的一隻胳膊,把頭歪向他,貼靠在他的肩頭上,邁著小步,一點一點地往前走。
高勇被干紅這一出,搞懵了,不知怎樣邁步了。說:「你,你你,這是……」
干紅揚起了頭,看著高勇的眼睛,分外嫵媚地說:「你覺得這樣好受啊?」
高勇結巴了,說:「我我,我……」
干紅突然甩開了高勇。把高勇甩的一個趔趄。
干紅返身走向車子。開開門,坐進了副駕駛上,眼睛凶狠地看著高勇,又去瞥了一眼道南那一對情侶。
高勇也向那對情侶看了一眼,似乎明白了。趕緊跑了回來,打開車門,坐了進來。平復了一會兒,拿著小心問干紅:「去哪兒?」
干紅看高勇膽戰心驚的那個樣子,也不想把事情鬧大,就盡量用和緩的口氣說:「你先把我送到華連去吧,完了你再去拉活兒。還去『維納斯夜總會』?」
高勇說:「嗯哪,就得上哪兒,別地方咱也不敢去呀,咱不黑車嘛。哎,那兒還真有願意打我這樣的黑車的,瞅著『戴帽子』(出租車標識)的,繞開就奔我這車來。」
干紅沒心思聽他說下去。干紅扭頭看了一眼車上的時鐘,說:「走吧,別耽誤了。」
高勇也看了一眼時鐘,說:「才八點過點兒,忙啥的?你不說九點嗎?」
干紅想說她得提前去,向坡義瞭解一下坡義姓啥叫啥,又怕高
勇問下去,自己幾句話說不清,就有些惱了,急皮酸臉地說:「讓你走你就走得了,哪那麼多說道?」
高勇的臉立即「蠟」上了,木木地說:「那就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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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華連,干紅對高勇說:「用不用到裡邊喝點兒飲料?」
高勇小心提防地看了干紅一眼,說:「不用,我不渴。」
干紅說:「那我下去了,你走吧。」
高勇說:「嗯哪。」
干紅走下了車,走出幾步,想回頭和高勇打個招呼:人家一心樸實地送你,你總損達(斥責)人家,有些過意不去。高勇看大道上的一對情侶,並不是色心,而是羨慕那樣的情侶生活。這好像挺正常,無可厚非。自己這段日子太忙——不忙,就能挽著一個人,歪著身子「軋馬路」嗎?不能,干紅從骨子裡討厭類似的小娘們兒的做派。搞對象就搞對像唄,何必忸怩作態,在眾目睽睽之下秀恩愛呢?
干紅就沒回頭,逕直走向旋轉門。
進了大廳,大堂吧經理幻帥先看到了她,向她舉起了胳膊,伸出了兩個指頭。以他這種特有的手勢和干紅打招呼。並和他對面的坡義說了一句什麼。坡義回頭看,見是干紅,探著身子向吧檯裡邊指著什麼。幻帥扭轉身拿出一個茶壺來,坡義接住,往一個茶杯裡倒茶。干紅心想,那一定是黑茶。她有點兒想黑茶了。那種淡淡清香,釅釅的口感,喝一口,精神為之一振的舒爽,令人難以忘懷。
干紅走向大堂吧,坡義走向干紅。
(嬙子說:「你把馬**葡萄給人家送去了?」我說:「送去了。」嬙子說:「咋樣,有效果嗎?」我說:「啥效果?沒說嘛,只是聯絡一下感情。」嬙子說:「我說你辭了那公務員吧,安心地在家寫你的小說得了,省得你起五更爬半夜的寫,白天還哈哧溜星的。」我說:「不行啊同志,那樣不落體啊。我這種寫法,能掙著錢嗎?」嬙子說:「能,肯定能!人們讀著讀著,就得往你這上邊靠,你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