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歡說:「是呀,是你們樓,二樓,西排第三、第三個屋。」
莊則梁一想,「二樓西排第三個屋」那不是我這間辦公室嗎?姚總這是跟我開玩笑呢。就說:「那高僧大德都說了什麼?」
姚歡說:「高僧大德說:『中午沒喝好,晚上還得喝呀。』」
莊則梁知道姚歡這是約他喝酒,就笑著說:「哪兒?」
姚歡說:「『尚海人家』吧,老位子,五點半。」
莊則梁說:「好勒!」
************************
下午,姚歡主要是給她新買的車掛牌。掛完牌就沒什麼干的了,早早去了「尚海人家」,倚在吧檯前,和那裡的老闆探討「低醉度」豐谷酒業的酒上次喝著怎麼上頭?
「尚海人家」的老闆賭咒發誓地說,他是正規渠道進的貨,不可能是假酒,並拿出幾瓶酒教姚歡怎樣辨偽識假。
老闆說他是尚海人,可能是邊邊啦啦的尚海人,長得小頭擠臉的,說話不讓人,又極盡阿諛獻媚之能事。姚歡極有耐心地聽他「阿拉」「阿拉」地講,他也好像許久沒遇到這樣的聽客了,越講越興奮,最後,連他的經年往事,都一遭提領出來了,講的是飛沙走石、天昏地暗,大有不講個天塌地陷,山呼海嘯誓不罷休的意味。直講到莊澤梁推門走進來才止住了,他把嘴角的白沫子揩了下去,笑迎著莊澤梁說:「先生,您幾位?」
莊澤梁甩手指了一下姚歡說:「兩位。」隨後趕忙對姚歡說:「三姐,是不兩位?還有誰嗎?」
姚歡說:「專題酒,沒別人,就咱倆。」
老闆很熟姚歡,不大認識莊澤梁,一聽姚歡這麼說,對上號兒了。連忙往樓上讓姚歡和莊澤梁,最後說:「姚總,還上豐谷酒?」
姚歡說:「可得了,別再給『低醉度』了,上干紅。」
提到「干紅」,莊澤梁問姚歡:「三姐,你自己開的車?大俠呢?」
姚歡說:「還能用人家開車?」
莊澤梁一怔,以為發生了什麼事,就問姚歡:「咋啦,三姐?」
姚歡知道莊澤梁往哪上想了,就說:「我把她提起來了,當我的副總。今天放她度週末。」
莊澤梁這才明白,隨後,他歎息道:「還是你們這樣的私企,**的員工,有幾個是幹這麼幾天就能提起來的?論資排輩,考察——這還是好的。現在想提個一官半職的,都得上供!有的都明碼標價,提個副科級多少錢,正科級的多少錢,再往上的,更不用說了!」
姚歡說:「你提職的時候,花多少錢?」
莊澤梁說:「我?我還真一個錢沒花。那時還不興這個。可是,我正科級已經提七年了,我原來的科員兒,都提副局級了,我還是個科茬子。論業務、能力,我比別人差嗎?我為什麼就提不起來!論資排輩也應該排到我頭上了!哎,就是讓你原地踏步走,沒咒念!」
姚歡說:「必要的時候,做做你們老陳(局長)的工作。能上一步還得上一步。退之前,怎麼也得進到局級啊,不為別的,為退休金也得掙一掙。」
莊澤梁說:「白搭。老陳是要真金白銀的。少了這個,」莊澤梁食指和拇指捻動著說:「沒門兒!」
姚歡說:「哪天我約他,一捆能不能搬動他?」
莊澤梁慌忙制止,說:「別別,三姐哪能勞您費心?」
這時兩人已進入他們通常選的單間,來到桌旁,分賓主坐下。姚歡說:「老陳我們倆也是有來往的。我就說最近咱倆軋上親了:我侄兒和你外甥女——總之,不遠的親家,可以為之『出血』的親戚。我編的圓全一些,老陳准信。他要應聲,就得給個准信兒——夠不夠,還差多少?」
莊澤梁笑了,說:「三姐對這一套,滿嫻熟的!」
姚歡說:「你別忘了,我原來的單位叫『市府二院』,官場上的這些把戲熟稔於心。」
莊澤梁警覺起來:三姐肯拿出那麼多錢為自己升職斡旋,是有什麼事要自己辦。什麼事呢?這事不小,還就得自己能辦,不然她就直接找老陳了,何必繞這麼大圈子找到自己頭上呢?
下午姚歡給他打電話,約他到「尚海人家」喝酒,莊澤梁心裡就劃魂兒——也不是沒事兒就沒在一起喝過酒,而是,一般情況下,中午和人喝得都到了「參禪」的份兒上了,晚上沒事還能出來喝?
是什麼事?心裡沒數。見面扯到自己提職上了,開口就這麼大方地許諾為自己提職出錢,沒有差不多相同份量的事要自己辦,她是不會「出」這麼多的「血」的。不管她自詡怎麼「仗義」、「大方」,但別忘了,她是商人,商人是講究利潤的,最起碼也要等價交換。
服務員給二人斟茶。斟好茶,服務員立在一邊。姚歡看看那服務員,說:「小姑娘,你忙去吧,我們倆說說話。」
服務員點了一下頭,說:「有事兒,請叫我。」說完,服務員走了出去。
姚歡看服務員帶上門,探過身,問莊澤梁:「老陳公休好出來嗎?」
莊澤梁搖了搖頭,說:「都說他最近搭上一個學生,週六週日都看不著影兒。」
姚歡嘿嘿一笑,說:「『老牛吃嫩草,逮著沒個夠兒』。下週一我約他。」
莊澤梁挺不好意思的樣子,說:「三姐……」
姚歡說:「你就聽我的
吧,這種事宜早不宜晚。遇上老陳這樣的人,還好辦一些,要換了別人,咱熟悉還得熟悉一段時間,再說,也不知是什麼路子,那就不好辦了。」
莊澤梁感激不盡地說:「三姐……你真是……『干鬧土,干鬧土』!!」
「干鬧土」是莊澤梁他們「群」裡的網絡用語,是「肝腦塗地」意思。姚歡哪裡懂?但,看莊澤梁的樣子,加上語言環境,她明白個大體意思,因此她說:「在社會上混,就得相互幫襯著。『一個籬笆三個樁,一個好漢三個幫』嗎。」說完,她沖外邊喊:「點菜!」
服務員趕緊從外邊跑進來,小臉紅撲撲的。
莊澤梁才看清這服務員挺漂亮,像個沒下學(畢業)的中學生。
(嬙子說:「哎,跑官這一套,你蠻熟的嘛。」我說:「大官,咱不敢說,就是科、處級的那些把戲,熟爛於心。你知道讓你從xj帶回馬**葡萄或者哈密瓜幹啥?」嬙子驚驚乍乍地說:「馬**葡萄和哈密瓜就能陞官?!」我說:「陞官,得先聯絡感情。感情到一定程度了,人家才敢收你的禮,收了禮,才好辦事——你不往回返了嗎?路上專心開車,別上網,聽著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