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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2章 姐你真幽默! 文 / 干紅

    毛躁女說:「剩下的,就幹著看了。我們有定額,太笨太慢你掙不著錢,還佔著一台機器。」

    干紅說:「那倒不至於『二太』。你經歷的『二太』多嗎?」

    毛躁女不習慣干紅這麼省略,不明白「二太」是什麼意思,就說:「啥?『二太』?啥『二太』?」

    干紅說:「不是你說的嗎——『太笨太慢』——『二太』嗎!」

    毛躁女撲哧一聲笑了,說:「你真有意思,『二太』,我尋思是啥呢?真有『二太』呀,姐!那笨的,手丫兒巴都像分不開似的!」

    干紅說:「聽你說『手丫兒巴』,你是黑龍江人?」

    毛躁女說:「啊,家在邇成。」

    干紅說:「哪個隅?」

    毛躁女吃了一驚,說:「東北隅。姐你是邇成人?!」

    干紅說:「我家在西南隅,咱們住個大吊角。」

    毛躁女伸手抓住了干紅說:「那咱也是老鄉啊!」

    干紅也抓住了毛躁女,說:「那你咋不哭呢?」

    毛躁女不解,說:「哭?」

    干紅說:「不是『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嘛?」

    毛躁女才明白了,她搖著干紅的胳膊,興奮地說:「姐你可真有意思,真幽默!」

    干紅問毛躁女說:「老妹兒,你來海衛幾年了?」

    「老妹兒」是黑龍江人對比自己年齡小的女孩子暱稱。這邊叫「妹子」或「妹兒」。聽了這個稱呼,毛躁女的眼圈真的紅了,她說:「多長時間沒聽到有人這麼稱呼我了!姐呀,我來海衛三年了!你來多長時間了?」

    干紅說:「我來二十一年了,我兩歲時來的。」

    毛躁女說:「那你是全家過來的!」

    干紅說:「是。你是自己個兒過來的?」

    毛躁女說:「別提了,一提這話,我的眼淚就止不住。」

    干紅說:「都不容易。像我這妹兒,下學來這邊找工作,這邊排斥西邊人,到哪兒去應聘,一聽口音,就搖頭,整的孩子都不敢張嘴說話了。」

    毛躁女說:「姐你咋不說一條魚壞一鍋湯呢,西伯來子人土、笨,拗啊,上了那拗勁兒,十頭老牛都拉不動!我們這兒原來就有一個,說著、勸著好不容易才把她請走了。歸了(最後)還到市裡告我們一狀。」

    干紅指著小玲說:「你看咱妹兒是那樣的人嗎?」

    毛躁女伸手把小玲摟過去了,說:「一看咱妹兒就是一個聰明伶俐,知書達理,清純妹兒,怎麼能和他們那些人相提並論呢。姐你走吧,妹兒的事包在我身上了!」

    干紅說:「行啊?」

    毛躁女說:「你放心吧姐,在『乾瓏電子廠』說別的是吹,招個人啥的,不說我說了算,也差不多。今天就上班,不用體檢了,這麼水靈靈的小姑娘,有啥病?啥病也沒有!」

    干紅伸出了手,對毛躁女說:「就願意和你這路人交往,你叫啥?」

    毛躁女握住了干紅的手,說:「我叫我叫韓亞玲,姐你呢?」

    這時,小玲把話搶過去了,她撒嬌地說:「咱倆一個名啊!我叫林亞玲!」

    這個岔打得相當不懂事,不過小玲單純口氣並沒引起干紅和韓亞玲的反感。韓亞玲說:「雖然咱們的名是大路貨,但在這裡碰到一樣的也不容易。」

    韓亞玲往近了摟了摟小玲,顯得更加親近了。

    干紅說:「我叫『干紅』,兩橫一豎的『干』,『紅色』的『紅』。咱倆交換個電話,常聯繫著。」

    在摩爾餐廳十六樓的辦公室裡,見到了譚總,譚學年。

    譚學年個高、壯,男人味十足;待人又儒,謙謙君子之態。看上去,譚學年五十冒點兒頭,精力十足,他微笑著,讓人感到很放心。他笑著對干紅、嚴梅說:「喝茶還是咖啡?」

    干紅說:「不用麻煩。」

    譚學年說:「剛過完年,我們喝茶吧?」

    看兩個姑娘沒反對,譚學年又說:「兩位姑娘有誰學過茶藝嗎?」

    嚴梅舉起了手,說:「我。」

    來之前,嚴梅把左手紗布除去了。干紅問她,除去紗布幹啥?嚴梅說,到那兒,咋地也得表演一個魔術啊,纏著個紗布,怎麼表演?干紅還囑咐她,可別感染了。現在看來,不用說表演魔術,纏著個紗布,說表演茶藝都不是那麼回事。

    譚學年一愣,說:「真問出一個來——那麼,小嚴,你來。」

    譚學年的辦公桌很長,左右都向裡彎了一下,左邊的彎處擺著茶盤和一應茶具。譚學年手往左邊一蕩,說:「請。」

    譚學年讓嚴梅進到裡邊去烹茶,展示茶藝。

    嚴梅欣然前往;譚學年則從右邊走出來。

    干紅聽嚴梅說過,她去年春天專門學過茶藝,幾次想表演給干紅看,都沒成,這回有機會了:她往裡邊一坐,那坐姿一擺,就非常像樣子,讓人靜了下來,彷彿那茶香,馬上要裊裊飄來。

    看她這樣子,譚總走向北牆的書櫃,在一處擺弄一會兒,就由遠及近、由弱到強傳來一曲古箏曲。

    ——這更使人進入茶藝的境界。

    譚學年把干紅請到嚴梅的對面,坐下;他自己也坐在干紅的一旁。兩人相視一笑,譚學年手蕩向嚴梅說:「純。有些古風。我通常只是那麼說一句,要沒人應——一般都沒人應——我就上手,我的茶藝也很純熟、老道,不過,和一個小姑娘是沒法比的。」

    干紅說:「表演茶藝就是小姑娘干的。」

    譚學年說:「也不盡然。去年我去潮州,到一茶館喝茶,那裡表演茶藝的,是個老者,白眉白鬚,道貌仙骨,別有一番風味。使得那茶,分外清冽,有君臨高山仙風之感。」

    干紅恭維譚總,說:「譚總您真善於描述,您這一說,就像看到了似的。」

    譚學年稍稍側向干紅坐坐,對干紅說:「你是東北人,但在京城至少兩年。」

    干紅說:「三年半。您是從哪兒看出來的?」

    譚學年微微一笑,說:「你口音。東北普通話裡,夾雜著京城口音。」

    干紅也笑,說:「那是沒辦法的事——我爸他們一口東北大碴子味兒,我笑他們土,可是我也不免出口苞米面味兒(相對於「東北大碴子味兒」);在京城上學,有的外地同學專門學京城話,我特反感,可是,我也不免讓人聽出『j油子』的動靜。您說,怎麼辦?」

    譚學年說:「真沒辦法。你學什麼的?」

    干紅想一下,說:「體育。」

    譚學年上下打量著干紅說:「體育?」

    嚴梅這時說:「我小紅姐是學搏擊的。」

    譚學年說:「喔,搏擊!像!」

    嚴梅又說:「她身上儘是腱子肉,可有勁兒了!」

    干紅嗆嚴梅,說:「專心搞你的茶藝!沒聽誰一邊烹茶一邊閒嘮嗑。」

    譚學年仍舊對干紅說:「那你們挺厲害呀,畢業幹啥呀?」

    干紅說:「大部分當秘書、司機,實際是變相的保鏢。」

    譚學年右拳砸在左掌心裡說:「對呀!那可是大受歡迎啊!你們啥時畢業?」

    干紅說:「今年暑期。」

    嚴梅又插嘴,她說:「我小紅姐不念了。」

    譚學年很是詫異:「不念了?為什麼?」

    干紅說:「家裡,我爸,出點兒意外,我要照料他。」

    譚學年惋惜,說:「沒念完,可惜了。」

    干紅說:「實際上,這半年不上課了,在家裡找地方實習。」

    譚學年說:「你找到地方沒有?來我們這兒?」

    干紅說:「來你們這兒,讓我幹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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