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嶺深山中鬼谷嶺天台觀住持高德真人帶領他的徒弟飛虹、飛練、飛霞、飛天、飛月(即天台五子)等向河南江北行中書省均州(今十堰市)武當山趕去。高德真人對武當山太極門掌教張三豐耳聞已久,知他是道教奇才,但一直沒有機會見面。高德真人早就想去武當山拜見張真人,切磋道法,這次剛好了卻心願。
不一日,高德真人來領徒弟坐客船順漢江而下來到均州武當縣境內小江口下船,向聞名已久的武當山走去。老遠就看到高大巍峨的武當山,綿延幾百里。來到草店鎮,太陽已落山,進山的路還很長。高德真人就帶領徒弟在一家草陽客棧歇腳。
高德真人坐在客棧的院子裡一邊喝茶,一邊對徒弟們說:「武當山,又名太和山,背依秦嶺山系的大巴山,面對江漢平原,左有宛延千里的漢江河流,右有一瀉萬里的浩浩長江,即具有秦嶺的巍峨,又具有江南的靈秀,它是著名的道教聖地。」
高德真人指著遠處雲霧中的一座高峰繼續說:「那座最高峰就是聞名天下的天柱峰。天柱峰海拔幾百丈高,直插雲霄,其餘諸峰爭雄鬥奇,形成了以奇為主,兼有雄、險、幽、秀,絢麗多姿,終年雲霧繚繞的奇觀。武當山的主要勝境有:七十二峰、三十六巖、二十四澗、十一洞、三潭、九泉、十石、九井、宮觀庵堂等,這些景色構成了一幅天然絕美的古畫。這裡春天山巒滴翠,繁花似錦;夏日風雷激盪,雲霧繚繞;金秋林疏葉紅,滿目清新;冬時冰柱撐天,瓊瑤滿地。」
徒弟飛月問:「師父莫非來過武當山?」
高德真人答:「我年輕時隨你師爺來過這裡。不過聽說現在這裡變化很大。」
徒弟飛霞說:「師父,天柱峰再高也比不上我們陝西的太白山。太白山有它兩個這麼高,山頂終年積雪,那才叫奇觀呢。」
高德真人說:「太白山早為名山。唐宋詩人李白、杜甫、柳宗元、韓愈、蘇軾等人曾游過太白山,寫下了著名詩篇。其中李白的《登太白山》寫道:「西上太白峰,夕陽窮登攀。太白與我語,為我開天關。願乘冷風去,直出浮雲間。舉目可近月,前行若如山。一別武功去,何時復見還。」太白山氣候異常,風雲多變,相傳在山下行軍,不敢敲鼓吹號,否則疾風驟雨會頃刻而至。不僅如此,那裡還有奇特的風景,蘇軾稱它「巖崖已奇絕,冰雪竟雕皺。」太白山還有很多古建築,歷代廟宇、石碑、鐵碑、鐵佛、木雕、鐵鍾、鐵爐等。每年七月一日為太白山廟會,每逢此時,山上山下,遊人不絕。「太白積雪六月天」是關中八景之一。」
一席話說得徒弟們個個神情嚮往,佩服有致。
草陽客棧店主聽了高德真人的一席話,走過來說:「道長真是高論。俺們武當山還有「天然藥庫」之稱。山上各種中草藥達幾百種,獨有曼陀羅花,是神醫們用來做外科手術麻醉劑的。這裡有名的藥材有七葉一枝花、頭頂一顆珠、江邊一碗水、王一支筆等,黃精、靈芝、金叉等名貴藥材都是歷朝給皇宮裡專供的貢品。」
高德真人是個精於醫藥之人,非常勤於搜集各種名貴中草藥。聽了店主一席話,高德真人急忙施禮道:「店家可否給我搜集這些中草藥,我回返是給你付錢帶走?」
店主問:「你們來自哪裡?來武當山朝拜嗎?」
高德真人答:「我們來自陝西秦嶺山中,到這裡尋找張三豐,張真人。」
店主說:「啊,你們是秦人。張真人可了不起了,現在是名震天下的武林宗師。每天來找他的人可多了。有來拜師學藝的,有來治病求道的,還有江湖人來切磋武藝的等。光我的客棧就經常住不少尋他的人。」
高德真人說:「這麼大範圍的武當山,到哪裡去尋找張真人?」
店主說:「你就從我們鎮子南面那條上山路進山,一直往天柱峰走,峰頂的太和宮就是張真人修煉的地方。」
高德真人感謝店主說:「我二十年前來過這裡,不過據說現在變化很大。謝謝你了。」
一晚休息無話。第二天天剛微明,高德真人就叫起徒弟們向山上走去。山路曲折陡峭,大家走走歇歇,約兩個時辰後,就來到天柱峰峰頂。
站在峰頂上極目遠望,江漢平原美麗如畫,漢江如一條緞帶環繞在武當山周圍,七十二峰層巒疊嶂,俊秀各異,真是千嬌百媚啊。各種道觀、宮殿星羅棋布,建造精美,與山勢連成一體,構成一幅無與倫比的絕美畫卷。
「天台五子」歡呼著,雀躍著,激動著。
高德真人感歎武當山的變化真大啊!
峰頂上的太和宮面積並不大,但不失雄偉古樸,極顯清淨與高潔。
太和宮正門口站著兩名道士,威嚴地把守著。
高德真人走上前去,深施一禮道:「道友,可否通報張真人一見?」兩名道士在高德真人走上山頂時就發現了他,知道他也是同道中人。每天從全國各地湧來的求見張真人的道人太多了,兩名守門道士早不厭其煩。其中一名守門道士說:「我師父不在這裡,你們請回吧。」高德真人大驚說:「那敢問張真人去了哪裡,何時回來?」另一名守門道士說:「我師父去哪裡,我能告訴你嗎?至於何時回來,更不得而知,你們還是快回吧。」
你道這兩位守門道士為何如此討厭來訪同道中人?
原來道教有規定,凡是天下道教信徒皆是一家人,來往無需拿禮品和財物。自從張三豐名震武林,創立太極門以來,天下信道之人不斷湧向武當山來切磋道法。這些人都是空手而來,滿載而歸。張三豐又是急公好義之人,同道所求,一概不拒。弟子們看到這些來自全國各地的同道中人,不斷來白吃、白住、白拿,開始時還可以忍
受,時間長了都非常討厭。再加上道觀內的生活也一天天艱難,自然就怨氣十足了。
這些道觀內守門弟子是歡迎香客的,因為他們來都要佈施,給功德箱投錢。這些收入是道觀日常維持的基礎。
「天台五子」見守門道士這樣對待師父,都非常生氣。飛虹說:「兩位師兄弟,你們怎麼如此對待同道中人?你們的師父張三豐真人是如何教你們的?」
兩位守門道士見這位年輕的外來道士如此批評自己,還叫師父的名字,大怒道:「我們師父的名字豈是你這個無名晚輩叫的,不給你一點顏色你就不知道我們太極門的厲害。」
飛虹說:「難道我怕你們不成。」
其中一名守門道士一拳打向飛虹面門,飛虹用手輕輕一撥,只一招就把對方推到在地。另一名道士吆喝道:「打人了,有人來打人了。」很快從太和宮內跑出十幾名道士。
從地上飛身彈跳起來的守門道士,運起太極拳向飛虹攻去,飛虹又是三招把對方打到在地。張三豐的徒弟們可不答應了,一名年齡稍大的弟子向飛虹一腳踢去,飛練趕上前一腳反踢在對方身上,雙方你來我往交戰。近百個回合,還無法分出勝負。
太和宮弟子見自己人吃了虧,就一窩蜂湧上前來和「天台五子」動起了手。高德真人由於是老人,他們就沒有理睬。
高德真人也有些生氣,心裡想:你張三豐再出名也是晚輩,我出道時你或許還沒有出生呢。都說你公正俠義,大德高潔,但你是怎麼教育你徒弟的,怎麼能這樣對待不遠千里來求見你的同道中人呢?所以他就沒有制止徒弟們的反擊,他也想借此看看太極門的功夫究竟有多厲害?
「天台五子」果然非同凡響,五人對付張三豐的十幾名弟子居然逐漸佔居上風。正在太和宮弟子快要落敗時,只見一個人影從山下飛上山來,高呼道:「快住手,快住手。」太和宮弟子馬上都閃到宮門口,並齊齊鞠躬施禮道:「師父。」
「好快的身法。」高德真人心裡讚道。只見來人身高約七尺,丰姿魁偉,大耳圓目,鬚髯飄胸,身著白色道袍,年約三十多歲。高德真人猜想,這位定是大名鼎鼎的張三豐無疑。就跨前一步施禮道:「鬼谷嶺天台觀高德見過張真人。」
張三豐正要說話,看到眼前這位年老道士自稱鬼谷嶺高德真人,就有些吃驚。急忙還禮道:「久聞真人大名,今日卻因何來到這裡?」
高德真人說:「漢中武林大會,五十二家武林門派遭暗算,武林各門各派現在都要報復尋仇,江湖現在陷入一片混亂。我受大家委託,請你去為武林人主持公道,化解這場武林紛爭。」
張三豐說道:「真人請稍等,容我瞭解一些事。」就對著徒弟們喝道:「為何和客人打起來了?」張三豐的這些弟子們入道時間並不長,自然就不知道高德真人是何許人。就回答說:「這個外來的老道要求見你,我們說你不在,讓他們走,他的這幾名徒弟就不願意了,還打傷了李峰和張清華。」
張三豐訓斥道:「連高德真人你們都不認識嗎?老前輩是我們道家的仙尊,他還是明月劍派的兩聖之一。」
弟子們聽了這些話就有些害怕。
張三豐命令道:「你們快去給前輩賠罪。」
弟子們不敢違抗師名,就魚貫而來,跪倒給高德真人行禮賠罪。
高德真人連忙扶起他們道:「都是一家人,不必計較。」
高德真人也讓「天台五子」給張三豐施禮。
張三豐對高德真人說:「前輩,這五人就是你的弟子吧,功夫真不錯。」
高德真人答:「他們都是我的徒弟。」
張三豐向「天台五子」抱拳道:「對不起大家了,請大家海涵。」
「天台五子」見張真人賠罪,就忙還禮說:「張真人嚴重了,我們見過張真人,向你賠罪了。」
張三豐邀請高德真人一行到南巖宮敘話。南巖宮在武當山獨陽巖下,依山勢而建,宮殿佔地面積很大,房屋有幾百間。張三豐走在高德真人的側旁引路,解釋說:「太和宮是香客們朝拜的地方,南巖宮才是我們生活的起居之地。」高德真人說:「武當山裡這些建築真是宏偉啊,景色也不錯,是個清淨修煉的好地方。」
不多時,大家來到南巖宮,在裡面的天乙真慶宮落座。張三豐吩咐弟子們給客人倒茶。大家一邊喝茶一邊說話。
就在談笑見,一大批弟子進來給高德真人問安,給「天台五子」打招呼。高德真人問張三豐:「你的徒弟們為什麼穿的衣服顏色分三種?」張三豐答:「前輩真是細心。穿黑色道袍的是跟了我六年以上的弟子,穿藍色道袍的是跟了我三年以上六年以下的弟子,穿灰色道袍的是在這裡三年以下的弟子。」
高德真人說:「太和宮內弟子都穿著灰色道袍,那些來的時間都不長嗎?」
張三豐道:「正是。」
高德真人想,難怪我的徒弟能打敗太和宮弟子,原來他們入教時間都不長。這個張三豐果然名不虛傳,不但把教內管理的井井有條,還在短短一兩年內,把徒弟教出如此功夫,一般人還難做到。學功夫難,成年人學功夫更難,非得練個十年八載不可。我這「天台五子」,從孩童時我就教他們功夫,現在都過去近二十年了。
「天台五子」聽了後,也有些佩服。
張三豐說:「高德前輩,先在這裡休息兩日,等我把教內的事情安排妥當,就隨你一起前往。」
高德真人高興地說:「
感謝張真人了,有勞你了。」
張三豐說:「有你前輩前來相請,敢不從命乎?」
氣氛頓時熱烈起來,張三豐安排高德真人等吃飯,遊覽武當山,不在話下。
第三日,五更剛過,張三豐就召集徒弟們安排事務。張三豐讓大弟子金蟾子王道宗住持武當山事務,讓弟子楊軌山、邱元清、孫碧雲、盧秋雲、張振洋、葉陽、張景濤等七人隨自己前往陝西,其餘幾十名弟子留在武當山照護宮殿。弟子們紛紛領命。
等一切安排妥當後,張三豐帶領七名弟子和高德真人一行離開了武當山。在山下草店鎮草陽客棧,高德真人購買了店主按他要求準備的幾十種中草藥,其中就有知名的曼陀羅花。
張三豐看到高德真人購買這麼多的中藥材,就說:「前輩是想用這些中草藥治病救人嗎?」
高德真人說:「我學習醫術幾十年了,有了這些中藥材就可以救不少人的命。」
張三豐說:「晚輩非常欽佩前輩,等有時間,我一定向你多學習些醫術,為更多百姓解除病痛。」
高德真人說:「沒問題,只要你肯來學,我定會盡我所能,都教給你。」
在一路談笑間,一行人來到離小江口碼頭不遠的一處小山下。這時天已到中午時分,艷陽高照,天氣非常炎熱。大家趕了半天路,都非常疲勞。勉強爬上小山,就看到一名黑臉黑衣人站在松樹下的路中間,腰挎寶劍,威風凜凜,年約六旬,滿臉花白鬍鬚。
「天台五子」走在隊伍的最前面,當他們來到黑衣人面前時,黑衣人卻故意攔住他們的去路。
飛天大聲說:「你是什麼人,敢如此大膽,在光天化日下攔我們這麼多人的路?」
黑衣人威嚴地說道:「我就是專門等你們的。不怕你們人多,你們都會死在我的劍下。」
飛月說:「好狂妄的老者,你知道我們這些人都是誰嗎?」
黑衣人說:「管你們是誰,今天都必須死。我雖然不認識張三豐,但我知道高德真人來請張三豐,他一定就在你們的中間。那位年齡較大的道長肯定就是高德真人了。你們不是高德真人的徒弟,就是張三豐的徒弟。對嗎?」
大家心裡暗自吃驚,原來黑衣人守在這裡是早已預謀好的。
高德真人朗聲說:「你該報上你的名號吧。」
黑衣人笑笑說:「對即將要死的人說說也無妨,我就是江湖人稱「追命羅煞」的伍平。嚇死你們了吧?」
張三豐道:「追命羅煞——伍平在江湖中,近三十年都沒有露面了。你怎麼證明你就是他?」
黑衣人道:「就憑我手中這把奪命劍。」
說是遲,那是快,黑衣人已閃電般地拔劍在手向高德真人刺來。張三豐正準備迎敵,離黑衣人最近的「天台五子」中的飛虹已搶先一步和黑衣人戰在一起。
「追命羅煞」伍平果然厲害,刷刷刷,劍影閃閃中已刺傷飛虹。飛練、飛霞、飛天、飛月見大師兄受傷,黑衣人來勢凶凶,不敢大意,就一起上,對付黑衣人。
「天台五子」師兄妹五人,團團圍住黑衣人,施展明月劍派七十二式彈指劍法,殺氣沖天,變化無窮。但武平就是武平,不愧是三十多年前令武林人談之色變的「天下第一殺手」。他在「天台五子」的圍攻下竟游刃有餘。雙方在大戰一百個回合後,「天台五子」都不同程度受傷了。看到五名弟子陸續被打倒在地,高德真人正要上前迎敵,張三豐已經從原地飛起向黑衣人打去。
黑衣人伍平正要對「天台五子」痛下殺手,看到張三豐撲來,只好放過「天台五子」,迎接張三豐的太極劍。
只三個回合,伍平就感到張三豐的劍法確實與眾不同。張三豐的太極劍劍招看似平淡無奇,但往往具有極強吸引力,能把伍平的奪命劍一一化解,而且還內力巨大,具有超強殺傷力。黑衣人伍平聽說過,張三豐的太極劍能以意運氣,以柔克剛,以短勝長,以慢制快,以少變制萬變。伍平聽了還有些不相信,今日一交手,果然如傳說中一樣。
伍平縱然使出畢生絕招,也奈何不了張三豐。張三豐氣不喘,心不跳,一把劍在手中猶如孫悟空拿著金箍棒一樣靈活。伍平開始有些不支,漸漸落了下風。伍平想,完了,我「天下第一殺手」的名號將被張三豐改寫,我追命羅煞——伍平的一世英明也將在今日終結。
黑衣人伍平使盡全身功力一招「擎天攬月」企圖給張三豐致命一擊,哪知道張三豐借力還力,一招飛鳥啄蛇,只聽噗呲一聲,伍平的右臂和寶劍都落在了地下。
看著地上被削斷的右臂,黑衣人伍平強忍疼痛。他多少年前預感到,自己殺了那麼多人,武林中強中更有強中手,一代更比一代強,總有一天自己也會倒在別人的劍下。沒想到今天變成了現實,而且還來的這麼快。
伍平知道自己再反抗已沒有任何意義,他不是怕死的人,他伸長脖子等待張三豐的寶劍落下。但遲遲沒有見反應。
張三豐看著坐在血泊中的追命羅煞伍平,平靜地說:「我不殺你,你走吧。希望你回頭是岸,改過自新。」
高德真人問道:「你果然就是追命羅煞——伍平,從你的劍招我就看出來了。你受誰雇凶,快說?」
伍平一邊包紮斷臂,一邊回答說:「我做了一輩子殺手,恪守行業規矩,從來不問買家來歷、姓名、職業等。我只拿錢為委託人做事。縱使我知道買家是誰,我作為天下第一殺手也不可能告訴你。」
高德真人說
:「你一輩子做這些傷天害理的事,你不後悔嗎?你晚上睡得著嗎?」
張三豐也問道:「伍平,你近三十年都沒有在江湖露面了,現在你為什麼又回來,幹這些你早已有些悔悟的事情?」
「追命羅煞」伍平笑道:「你們說的都有些道理。我三十年前確實有些厭倦這樣屠殺的生活,就決定隱形埋名,過普通人的生活。但經過這三十年,我發現我做不到忘掉這一切。既然身在武林,就永遠無法退出武林。高德真人、張三豐你們能在武林中置身事外嗎?你們為何這次要摻和武林的事?」
高德真人和張三豐一時無言回答。
張三豐和七名弟子幫助高德真人扶起倒在地上的「天台五子」,一步一步向漢江邊的小江口水碼頭走去。黑衣人,「天下第一殺手」、「追命羅煞」伍平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狂吼一聲,向另一個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