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馬車漸行漸遠,溫洛漸漸恢復了人後那張冷漠的臉,但卻並沒有離開原地,而是一直看著馬車離去的方向,動也不動一下……
「主人決定放手了?」這時青一突然從陰暗處走了出來,笑容詭譎。
「怎麼可能。」溫洛冷冷的說道,眼中已不見了方纔的無奈與痛苦,他到現在才明白一點,原來人真的痛苦到一定程度,是會麻木到忘記痛苦的。
「那主人為何不直接拐了狐仙?這樣豈不省事多了。反正到時候再將車伕給殺了也沒人看見。」青一聳了聳肩,有些不解。
「你怎麼能明白我的感受!」溫洛面無表情的轉過身,邁開腳步,冰冷的說道:「我要的不只是她的身,我也要她的心。我愛的是她,不是她的皮囊。」
青一一挑眉,表示不懂,便只乖乖的跟在溫洛的身後離去。
同溫洛分開後,飛飛有些低落。明明心中已經作出了選擇,卻還是會微微發疼。溫洛的話語縈繞在耳邊,如同在許久許久之前就埋在了記憶中一樣,熟悉到讓她有些顫抖。似乎什麼人在什麼地方用同樣的語氣對她說過這些話,一樣的痛徹心扉。
「洛哥哥,對不起…對不起…」飛飛緊緊攥著衣服的一角,口中喃喃低語著,只有這樣,她才能稍微感覺到心中的罪惡減少了些許。
可還沒等她調整過來心態,就已經到了天策府後門了。
雖然還是有些心中不舒服,但畢竟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做。飛飛深吸了一口氣,調整了下心態,掀開簾子在車伕的扶助下下了馬車。
「小姐!」剛下馬車就聽見了紅兒的聲音。
飛飛欣喜的抬頭,笑著快步上前拉起紅兒的手道:「好久不見了呢!飛飛想死紅兒了。」
紅兒也是激動萬分,但卻是有些拘謹,不像往常那樣從內心在笑。
飛飛有些不解紅兒怎麼了,剛想開口詢問,就聽紅兒說道:「小姐快進來吧,王爺在書房內等著小姐呢。」
飛飛點頭,隨著紅兒進入了天策府。
一切都還是那麼熟悉,所有的東西都沒有變過。飛飛走在迴廊中,看著兩旁的景物,不覺有些感慨。明明離開很久了,過去的一幕幕還像是發生在昨天一樣。那個假山她曾經同紅兒一起玩過捉迷藏,那個小池她曾經坐在旁邊喂鯉魚,那些花花草草她曾經親自為它們灑過水……記憶中的美好,果然不可能這麼快就被遺忘呢。
來到書房門口,紅兒通報了一聲,只聽冷容依舊用他那清冷的聲音說道:「進來吧。」
飛飛突然有些緊張,手心也微微出了些汗。這是她第一次在下定決心面對自己感情的情況下來見冷容,她該用什麼表情去面對他?還是說就這樣直接走進去就好了?要不要行禮呢?
想法一股腦的都湧了出來,卻是讓她更加混亂了。
「小姐,怎麼不動了?快進去吧。」紅兒見飛飛良久不動,像是丟了魂一般,便開口喚道。
飛飛頓了一下,決定不去想那麼多了,反正以她的腦子來想這些複雜的事情還是太吃力了,就像書上說的,船到橋頭自然直,等見到冷容再說吧。
跨過門檻,進入了書房,紅兒貼心的將門關了起來。
房內並不是燈火通明,只點了幾盞油燈。飛飛四下看去,果然還是那樣素淨,就像他人一樣,沒有一點多餘的東西。
走了兩步,又四周看看,卻發現沒有人。冷容並不在房內啊。
飛飛有些奇怪,便開口喚道:「四殿下?岳王殿下?」
突然,一雙手從她背後伸了出來,將她拉入久違的那份溫暖之中。
「我還是喜歡你叫我的名字。」冷容的氣息輕輕的吐在耳旁,飛飛只覺得一陣電流竄過體內,全身都酥麻了起來。
「……容。」下意識的開口喚出他的名,心中也放下了許多的負擔,既然決定了,就義無反顧,這便是她的做法。
冷容身子一僵,接著緩緩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眼中所透露出來的狂喜將原本如冰山般的面容映照的生動無比。
「你……決定了?!」還是有些不敢相信幸福來的如此突然,冷容用有些顫抖的聲音問道,希望自己方才沒有聽錯。
飛飛輕撫上冷容的雙手,點點頭,些許害羞的小聲道:「容,飛飛想和容在一起。」
冷容收緊了手臂,緊緊的將飛飛摟在懷中。他終於等到她決定的那一刻了,他第一次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但飛飛卻並沒有太多的歡喜,她突然有些害怕將事實說出來,要是冷容因為以後可能要降臨的責罰而離開她,那她該如何是好?可她又不敢不告訴他,她不想欺騙他,她想讓他作出選擇。
「容,飛飛還有些事沒有告訴你。」猶豫了許久,飛飛開始開口說了。
「什麼事?」冷容正沉浸在巨大的喜悅與幸福之中,並未察覺飛飛語氣中的不安與緊張,他以為,飛飛所要說的,不過是宮中那些事罷了。
「飛飛其實一直一直都很喜歡容,但卻告訴自己不能和容在一起。因為飛飛是狐仙,是仙,不是人。」飛飛小聲的說道。
冷容只輕聲一笑道:「那又如何?我愛的是你,就算你是神仙,我也愛。」
飛飛眨巴眨巴眼,鼻子驀然的酸澀起來,她真的不想將可能發生的事說出來,可不能
不說。
「不僅僅是這樣的。天不可存私情,容,你知道麼?」飛飛輕輕拿開冷容的手,離了他的懷抱,轉過身,抬頭望向他的眼睛。
「聽說過。」冷容點點頭,不明白飛飛突然提出這個說法是什麼意思。
飛飛低頭,苦笑了一下,緩緩說道:「天不可存私情。若有私戀凡人者,仙者將鎖於九陰山之下受百年飢餓之苦,後交由玉帝查辦。人者永世輪迴不得為人,必受極苦。」
飛飛頓了頓,抬頭看了眼冷容,發現他正認真的聽著,面無表情。
嚥了口吐沫,飛飛接著說道:「織女姐姐與牛郎私動凡情,玉帝降罰,牛郎五百年轉世為喜鵲,每年七月七必被織女親手扼殺,否則魂飛魄散。三聖母娘娘因為是上仙,所以被罰永世壓在華山下,劉彥昌則被放逐陰間,受終身輪迴為畜的苦果。所以……飛飛真的很怕……」
「對不起。」冷容突然上前將飛飛抱在懷裡,萬分自責的說道:「原來你心中受了如此多的苦,我卻一點也不知。對不起……」
「容……」飛飛閉上眼睛,努力不讓滾到眼眶中的淚水滴下。
「我只問你,你願意和我在一起麼?」冷容柔聲問道。
飛飛掙扎了許久,最終還是輕輕的點了點頭。
冷容捧起她的臉,只輕輕吻去她眼角的淚水,溫柔的說道:「那便夠了,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哪怕是明天我就要魂飛魄散,但此刻我擁有了你,也心滿意足了。什麼天罰,什麼苦果,我都不在意,你都受的,我又如何受不得。我冷容此生只愛你一人,你既是願意同我在一起,那便是老天爺來,我也不會放手讓你離去!」
原來,被愛著的感覺是如此幸福。
飛飛抬手環住了冷容的背,泣不成聲的一遍一遍呼喊著冷容的名字,而冷容只擁抱著她,不厭其煩的一遍一遍應答著。
原來,被愛著的感覺是如此幸福。原來,去愛的感覺是如此的歡愉。
飛飛終於放下了所有的負擔。若是明天就要接受苦果,那麼至少現在,能讓他們擁有彼此也足夠了……
門外,紅兒輕輕的歎了口氣,抬頭仰望星空,喃喃自語到:「輪迴,依舊是如此麼……這便是羈絆吧……以後會更加艱難了呢……」
繁星似乎並未聽見她的低語,只依舊那樣恬靜的閃耀著,一切安靜如常。
也許是因為方纔的表白,兩人突然之間就有些氣氛尷尬了起來。
飛飛羞紅著臉,低頭不敢看冷容,又突然想起了自己來的主要目的,才啊了一聲,慌慌張張的從懷中將那本詩集拿了出來,交到冷容手上。
冷容先是有些不解的皺了下眉頭,在翻開詩集仔細看過去後,猛地闔上詩集,陰冷的怒道:「太過分了!居然貪污如此之多!當真是沒有王法了!濯陽的百姓都是死在這些貪官污吏的手上!」
飛飛歎了口氣,將白天發生在政事堂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了冷容。冷容聽後,點頭道:「果然不愧是唐右相。現在父皇那裡的詩集拓本應該已經到了太子手中,要是這本被他看到了,而又知道是你們唐家在明明知道會牽扯到他的情況下還將著詩集交給父皇的話,想必現在你們唐府已經被秘密解決了。太子自負,斷不能容忍背叛了他的人。但若是由我呈遞上去就不同了,他動不了我。」
飛飛瞭然,又見天色太晚,再不回去,明個就起不來了,便依依不捨的同冷容告別,回到了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