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看什麼?」拿著硃筆掃視奏折的冷梟突然問道,應該是感覺到了飛飛在打量他吧。
「回陛下,微臣在看陛下。」飛飛實話實說。
「朕有什麼好看的。」冷梟哼了一聲,並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
「微臣只是覺得陛下變了。」飛飛微微一笑,心中有了些許的安慰,至少對於濯陽的百姓來說,總算要等到救濟了。
「哦?怎麼變了?」冷梟淡淡的問道。
「陛下心中已知,何須微臣說出來。」飛飛恭謹的說道。
冷梟彎了彎嘴角,瞥了眼飛飛,哼笑道:「油嘴滑舌。」
「謝陛下稱讚。」飛飛眨了眨眼,毫不謙虛的回答。
冷梟沒再說什麼,只是繼續安靜的看折子。
飛飛閒的無聊,四下打量了下屋子,上次來的時候根本沒有心情也沒有時間細看,現在看看,卻發覺這御書房似乎也是樸素得有些令人驚訝。除了懸掛的精美宮燈和造型精緻的燭台外,就只有貼著兩側牆壁的紅木書架和在冷梟身後擺放的一架千字屏風。絲毫沒有多餘的裝飾物。
看了看冷梟還在批閱奏折,又見一旁堆成小山一樣高的奏折雜亂的放在一起,飛飛想了想,便動手整理了起來。
正整理到一半的時候,冷梟突然開口問道:「你為什麼將這些折子分成三份?」
飛飛並未停止整理奏折,而是一邊略略掃過奏折的內容,一邊說道:「微臣將這些折子分成了急、緩、輕三類。關於水災民情和邊防軍情的折子微臣自作主張的就分到了急一類中。關於官吏彈劾調動的折子分在了緩一類中。而祭祀禮節例常問安的折子,微臣便將其分在了輕一類之中。」
冷梟並沒有說什麼,只是拿過一個折子,看了兩眼,隨後交給她,讓她評價評價。
飛飛接過折子,這是關於彈劾濯陽縣丞的折子,前面廢話一堆,正真有用的並沒有幾句,雖然洋洋灑灑看起來像是義憤填膺、打抱不平,但實際上卻是連一丁點的縣丞罪行都沒有列出。
飛飛想了想道:「微臣不通政事,也不知所議正確與否,只覺得此折子通篇千字,無一字有說重點。例如其所犯何事,罪行大小,均是含糊帶過。看似彈劾,卻叫人無法真的去彈劾……」
冷梟用手拖著腮,冷冷的說道:「這幾天朕所見到的折子都是這些無用廢話,朕叫他們去查,他們竟是給朕這樣的糊弄。真真叫朕心寒。」
飛飛想了想,突然腦中冒出了一個想法,於是問道:「陛下,不知陛下可派人查看了宮城中的水源沒有?畢竟,太后的病因雖是知道了,但病原還未清楚。」
冷梟一愣,旋即立刻擬了道聖旨,命工部侍郎在一日內帶人將宮中所有水道都徹查一遍,有任何不對的地方,立刻上報。
次日,清晨,當飛飛正在為冷梟磨墨之時,兩道加急奏折上報。一道是工部侍郎對水路的調查。果然不出她所料,由於濯陽河水氾濫,導致不少家畜被淹死,而河水倒灌沿著河脈從城外流入宮中。宮城之下的地下水道已經是腐臭難聞,屍體遍地,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老鼠成群,多的幾乎沒處下腳。
冷梟看完折子後猛地一摔折子,臉色黑的如同羅剎。然而第二道加急奏折更加令人震驚。
負責調查此案的人員之一,水部員外郎,郭守敬死了!
飛飛看著冷梟陰霾的表情,心下明白這次的事情不僅僅是水災這麼簡單了。看來還真的印證了白無常的那句話,有時候**比天災更為恐怖。
死掉的郭守敬雖然僅僅是個從六品的小官,但卻掌握著工部四部中水部下派地方工程的實權。凡是農田灌溉,河渠通導,修築堤壩,全都要經過郎中和員外郎之手,而員外郎更是有著資金發放的權利,可謂是官小權大的典範。
現在才剛剛開始查水災一事,這郭守敬就死了,叫人不得不懷疑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貓膩。
冷梟放下硃筆,對一旁站著的一個和劉福貴似乎是同等級的太監說道:「宣工部尚書,吏部尚書,中書令,侍中四人政事堂覲見。」
「是。」那太監行了個禮,快步走了出去。
接著冷梟站了起來,叫飛飛將折子都帶上,隨後移步去了政事堂。
剛到政事堂沒一會兒,就聽那個宣詔的太監進來行禮說道:「回陛下,四位大人都來了。」
「宣。」冷梟淡淡的說道。
隨後就先看見唐國盛和另外三個人匆忙的走了進來,拜倒在地,叩首問安。
飛飛看著四人的位置,心下明白在唐國盛左邊的那個應當就是溫左相了。黎國是二省六部的制度,分中書省、門下省和六部。兩省的最高長官又統稱為宰相,又因為在朝堂上所站位置的原因,站左邊的中書省中書令又被稱為左相,而位於右邊的門下省侍中又被稱為右相。這便是溫左相和唐右相的說法由來。
飛飛垂著頭,盡量不去看唐國盛,對於掌權的大家族來說,能獲得兩個如此高殊榮的職位已經是恩典中的恩典了,這種時候正如唐國盛囑咐她的一樣,要警言小心才是。雖然不懂的事情還有太多太多,但似乎已經不可能讓她慢慢去學習了。
「水部員外郎的死是怎麼一回事?」冷梟沒有廢話,上來直切主題。
工部尚書身子一顫,只是顫顫巍巍的說道:「微臣,確實不知。似乎是……自殺。」
「自殺?為什
麼要自殺?」冷梟敲著桌子,眼中閃爍著危險的光芒。
「這……。微臣確實不知……」工部尚書頭低的已經磕在地面上了。
這時溫左相突然開口道:「臣,倒是知道些事情。」
「哦?說。」
溫左相抬頭看了冷梟一眼,又低頭開始說道:「去年正月,微臣門生,現任衢州太守之職的劉向天曾來微臣府上拜賀新年,席間因醉酒,說了些事,當初微臣也沒太在意,只當是酒後胡話。但現在突然想起來,怕想來不是胡話,而是酒後真言也說不定。」
「他說什麼了?」冷梟瞇起了眼睛。
「他說,三年前,陛下因濯陽每到雨季都會河水上漲而帶來水災,所以下了道聖旨命工部著手興修水利,但似乎下放到他手中時,與聖旨上所說數目有些差異。他曾上奏朝廷,但沒有回音,想來可能是記錯了說不定。然而不到半年,濯陽縣丞就報告說堤壩建造根本就不符合要求,若是水勢稍微大些,這堤壩必定一衝就誇。到時損失會相當慘重。衢州太守隨後親自去查看,覺得並沒有如那縣丞所說的那樣聳聽,以為他是想誆騙朝廷的銀子。所以就沒有理他。那日其在酒桌上談起這事,微臣也只當是個小官騙官銀不成的笑話。但今日看來,似乎並不是笑話那麼簡單了……」
「哼,朕就覺得奇怪,當初朕的確下過令在濯陽修築堤壩,怎的才幾年功夫又發大水,還如此慘重,看來,這到是你們這幫廢物惹出來的禍事!」冷梟怒的一拍桌子,震的茶碗都蹦了起來。
飛飛瞟了眼溫左相,總覺得似乎他話中有話,好像還沒說完似的,但心中的不安卻漸漸湧起,就好像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一樣。
啟動能力,飛飛決定觀察這些人的氣紋,以防被騙了。
「陛下息怒。」四人都連忙磕頭。
「還有什麼都給朕說出來!」冷梟指著溫左相,怒氣衝天的說到。
「遵旨。」溫左相叩首,接著張口說道:「這幾日臣也多方打聽,雖說這水災之事與微臣並無多大干係,但畢竟食君之碌也想著能為陛下分擔些憂愁。沒想到還查出了些事情。據說這水部員外郎曾拜訪過中書令,回去後沒幾日就死了……而且微臣還聽說,員外郎並非自殺,而是他殺,由於他將貪污建造堤壩餉銀的數額和官員名錄都紀錄了下來,所以才惹了殺身之禍……」
飛飛終於明白心中的不安是什麼了,溫家想借此事打擊唐家!但溫左相並沒有說謊,他說的事情倒也都是真的。
唐國盛並沒有急著辯解什麼,而是垂首跪著不說話。
過了好一陣子,冷梟才開口問道:「你不為自己辯解麼?」
唐國盛這才叩首回答道:「微臣從未做過虧心之事,自當不必辯解什麼。若是皇上想知道為何水部員外郎來拜訪微臣,微臣可如實稟告。」
「說。」
「水部員外郎來,是將一本詩集交於微臣。只因微臣與其私下交好,微臣欣賞其才學,故曾允諾互換詩集。那天他來微臣府上只是送詩集而已,並未說其他事情。」唐國盛毫不畏懼的說道,大概是覺得自己問心無愧吧。
飛飛這才明白前些日子為什麼唐國盛突然說要她好好保存一本詩集。原來那天郭守敬來過唐家,而那本詩集原來就是郭守敬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