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十三,你說,是不是我錯了。我就不該讓她回到唐家,趟進這灘渾水中……」冷容的聲音有些輕飄,淡淡的,卻叫人不忍聽下去。
「四哥,已經晚了……以後的事,比之今日只能有過之而無不及……太子的表現您也是見著了的,我怕……」說著,卻不再繼續下去,而是有些不甘的咬了咬下唇,低下了頭。
冷容皺了皺眉,看了眼周圍的仕女,冷聲令道:「都下去。還有秋銘,帶青桐去療傷。」
立在一旁的秋銘和青桐均是楞了下,秋銘看了看一臉茫然的青桐,微微紅了有些微黑的臉,答了聲是,便對青桐做了個請的姿勢,隨著屋內的所有閒雜人等退了出去。
當所有人走完後,冷羽上前將門關好。他知道,一定是冷容有什麼話要說。
「最近太子那邊可有來過什麼人?」冷容走到飛飛的身邊,坐在了放置在床頭的凳子上,伸手拿起帕子,溫柔的為她拭去額上的汗珠。
冷羽想了想,點點頭道:「有到是有,不過是一個身份不明的傢伙。每次來都帶著個面具。聽說我還在唐思千,啊,也就是飛飛宅子裡的時候他就曾出現在宮中一次。後來飛飛被七哥軟禁,他也多次的出入東宮。最後也是他將飛飛從七哥那劫走帶入宮中的。好像將飛飛從東宮帶出去的也是他,想來將飛飛放在漁船上讓她漂到夜國的,也應該就是那面具人了。」
冷容點點頭:「這面具人疑點頗多,但我查了許多次,卻也毫無收穫。以後還是小心為妙。」
冷羽應答,走到飛飛的床邊,看著不斷滲出冷汗面色痛苦的飛飛,不禁鼻子又酸了起來。
「這太子妃也忒狠毒了些!」
冷容也是瞬間神色陰暗了下去,卻只是淡淡的說道:「太子怎麼說?」
冷羽一聽,立刻就火冒了三丈,恨恨的咬牙切齒道:「那太子妃涕淚具下,哭著說她並非有意,是飛飛出言不遜,罵太子稱讚四哥您,還說飛飛還暗示不希望太子登上皇位。她與飛飛說了兩句,飛飛並無悔改之意,言語不敬更勝,她也是萬般無奈,不能壞了規矩,又狠不下心來杖責,便只好想了這麼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
冷容手上一抖,幾乎用冰冷到極點的語氣說道:「好個唐婉雲,好心機,連帶著不光她沒錯,還將飛飛扣上了一頂大不敬外加有謀逆之心的罪名,順帶利用太子對我的防範之心將我給牽扯了進去。這下太子不但不能罰,反而還得獎。端的是個狠毒的女人啊……」
「四哥,你看這怎麼辦……」冷羽有些為難,他在宮中並無勢力,唯一的依靠也只是冷容手下的右金武衛,他根本動不到那唐婉雲半分毫毛。
冷容卻是毫不在意的一彎嘴角到:「機關算盡太聰明,太子,他自己心裡也有數。」
冷羽聽得這句,怔了下,恍然明朗。
飛飛緩緩睜開眼睛,只見周圍一片茫茫白霧。她這是在哪?
「主人,是我。」溫柔的如同緩緩溪流般的聲音不知從何處傳來。
「誰?!」飛飛猛地想站起來,卻覺得腿好似被壓著千斤重物,一種要被折斷了的痛感直衝頭頂,「痛!」
低頭看向自己的腿,飛飛在瞬間瞪大了眼睛,有無數的噬骨蟲從她的雙腿皮肉下鑽進鑽出,將她的雙腿啃噬的血肉模糊,幾乎能見到那森森白骨!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飛飛抱著頭,發瘋似的叫了起來。怎麼會這樣?她的腿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主人,冷靜一下!沒事的,沒事的……」溫潤的聲音在耳旁迴盪,竟是有一種不可思議的魔力,讓人真的能安心下來。
飛飛喘著粗氣,再次看向自己的腿,卻發現方纔所看到的一切似乎不過是幻影,她的雙腿並沒有被噬骨蟲啃食。
「你是誰?那天附在唐婉憐身上的是你麼?」飛飛抬頭看向四周,卻沒有發現半點人影。
「是的,我的主人。」隨著聲音的漸漸靠近,萬千星光匯合在一起,如漏沙般傾瀉而下,從腳部開始匯聚成了一個纖長的,穿著白色寬袍的身形。當最後一絲星光沒入身影體內後,只發出一陣耀眼的強光,刺的飛飛立刻用手擋住了眼睛。當光芒慢慢減弱後她才將手放下,看向眼前。
一種莫名的熟悉感湧上了心頭,面前的這個有著柔軟銀髮和翡翠色眼眸的柔美少年似乎在什麼地方見過,如同家人一般,有種血液相連的溫馨之感。
飛飛不由自主的就想伸出手撫摸面前少年的臉龐,但那少年面色微微有些尷尬地向後退了一步,道:「對不起,主人,我被施加了詛咒,若是被您碰到,就會元神俱散,消失與五界輪迴之中。」
飛飛一愣,訕訕的收回了手,有些迷茫的看著少年問道:「你叫我主人?你是誰?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
那少年言,眼中竟閃出了點點淚花,心中喜悅,點頭道:「我的名字還是主人親自給起的呢,但主人不記得了也是情有可原的。我是銀,銀色的銀。」
「銀……」飛飛低聲念著,腦中閃過一絲畫面,但卻就像是不想讓她回憶起一樣,飛速的消失了。
「銀,你為何會在這裡?飛飛又為何會在這裡?」看著四周的白茫,飛飛無助的問道。
銀只是輕輕一笑,蹲在了她的面前,柔聲說道:「這裡是主人的神魂世界,因為主人自己不想出去,所以一直都在這裡呢。我因為和主人有血脈相連,所以才得以進來。」
飛飛閉上眼睛,小腿的疼痛再一次傳來。
唐婉雲,你果真如此的狠毒。竟是因為自己的私語而害了那麼多無辜的人類。飛飛的耳邊又迴響起那些因為她的求情而被杖斃的宮女們的哭喊,下意識的緊緊握住了雙拳。
但她的心底卻又有一個聲音在哭泣,為什麼她要遭受到這些苦難,作為神仙的她為什麼會被人類羞辱到只能自怨自艾。她不想出去,不想再接觸人類的世界了……
銀看著飛飛慢慢失去焦距的目光,心下明白飛飛一定是被心魔給困住了。而飛飛在煩惱著什麼,他也明白,只是這種事,必須要她自己想通才可以,他能做的,只有去引導她打開心扉。這是她的劫數,逃不過,只能扛下。
「主人,您還記得來人間的目的是什麼麼?」銀輕柔的喚著。
「目的……」飛飛低下了頭,似乎自從仙鶴童子來了以後,她漸漸的快要將來人間的目的忘卻了呢。是啊,她來人間是為了渡劫,是為了能位列仙班。
銀看著飛飛有了些許明亮的雙眸,笑意更深,繼續道:「在劫難逃,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飛飛猛地抬起頭,盯著銀那翠色的瞳仁,喃喃重複道:「在劫難逃……在劫難逃……」接著便心中豁然開朗。天地於她不過也就是一場劫數罷了,是劫便逃不過去,她所能做的就是將這劫給渡過去,而不是因為這一點點的挫折便自退下陣來。
「謝謝你,銀。」飛飛恢復了一貫的溫和笑顏,從地上站了起來,身上發出耀眼的光華。銀負手而立,看著漸漸消失的飛飛嘴角的笑容慢慢苦澀起來。
然而此刻的天道宮中,正在打坐的太上道君只覺得座前的九轉星河儀猛地一顫,竟是讓整個道宮都搖晃了起來。
「怎麼了?怎麼了?」剛剛從人間回來不久的仙鶴童子雙腳還未落地,就被這搖晃給打破平衡,差點摔在地上。
太上道君緩緩睜開眼,用那深邃無際的雙眼看向那深藍色點綴著星河圖的圓球,皺起了眉頭,不安的自言自語到:「雙煞對位,三星連線,竟成了這般景象,那小狐狸也當真是個有造化的,只是這今後的路會越來越難走啊……」
「道君,道君,出什麼事了?」仙鶴童子撲扇著翅膀飛了進來,心有餘悸的問道。
太上道君摸了摸他那長白鬍子,呵呵一笑道:「那小狐狸終於開始渡劫了,不過竟沒想到,她能將這星圖都給變化了。今後會怎樣,老夫都無法摸透了呢。」
仙鶴童子眨了眨眼,不安的看著那排成一條直線的三星,心中打起了響鼓來,若是連道君都不知道飛飛今後的命格,那豈不是真的會五五開分,萬一要是飛飛真的選擇了那條道路,可就毫無回轉的餘地了啊!
太上道君看著仙鶴童子的表情,心中明白它所顧慮的事情。他又何嘗不擔心。這狐仙受的苦難太多太多,五百年前如此,現在依舊如此。道君歎了口氣,看向南天門的方向,嘴中唸唸說道:「天不可存情……麼……若是那狐仙真的選擇了那條路,到時……」
話語並沒有繼續下去,太上道君像是在思考著什麼般,沉默不語。
天宮中的變化於在人間界的飛飛並沒有什麼影響。當她離開神魂世界的時候也便醒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