擾心術,是音律大成之人的一種獨有技能,但常被樂師這一行業列為禁忌!
因為這若是放在比試琴技上,等同於旁門左道有失公正。
這種技能,因為年代久遠在後世已經失傳,因此葉宇當初也只是有所耳聞。
但自從來到這個別樣的宋朝後,他又從王希孟那裡聽過。
不僅聽過這種技能,而且王希孟這位畫壇奇才也深通此道!
在跟隨恩師王希孟學習畫技的同時,也對這種技能有所瞭解。但是可惜的是,王希孟直到去世的那一刻,也沒有教他如何運用……
按照王希孟的話說,那就是旁門左道終究難登大之堂。唯有鏗鏘金石之音,才是破解擾心術的不二法門。
所以,他桌前擺放的也是傳世名琴,名為枯木龍吟!
而所彈奏的曲子具有吹枯拉朽之勢,正是恩師王希孟根據佛家之精髓,以及古琴的特質,所創的《枯木龍吟》篇。
枯木龍吟,象徵滅絕一切妄想,至大死一番處,再蘇生過來,而得大自在!與鳳凰涅磐浴火重生,有異曲同工之妙。
葉宇如此沒有君子風度的,將納合仙兒這個弱女子踢下高台,除了有對重傷林薇菡而憤怒的因素,其實大部分是對使用擾心術不滿。
比試之中,公平將對手擊傷,那是對手實力不夠,怨不得他人。
在這期間,大宋有不少棋手,乃至辯論高手,都因心力交瘁而受傷,甚至還有死亡的慘例。
但這是公平對決,誰也說不出半句怨言,因為技不如人。
但納合仙兒使用這種卑劣手段,別人看不出,葉宇豈能看不出?
既然這件事情讓他碰到了,那就沒有理由放縱!至於這種做法有多少人理解,他並不在乎!
凡事都要解釋,自己豈不是累死了?
觀眾席上,蕭朵魯布看著台上的葉宇,輕輕一笑道:「難怪我一直覺得他與別人不同,單是這種陰狠,就少了人的那種虛偽!」
「難道你不是人?蕭伯父一生戎馬,乃是我大遼軍神,可你這個世子倒像個南方宋人……」
「人沒什麼不好,百無一用是書生,但歷史更替卻少不了人!不過人的虛偽與迂腐,我是極具厭惡的!」
沒有再說什麼,而是怔怔的望著台上的葉宇,眉目艷艷地默默自語道:「能夠為了一名女子如此據理力爭,倒是一個難得的真男兒!」
高台之上,葉宇又重新地坐了下來,面對完顏羅華與溫迪罕莫,沉聲道:「那就先唐詩!」
「梵書鈔律千餘紙,淨院焚香獨受持。」
完顏羅華當即輕捻寸須,回應道:「童子病來煙火絕,清泉漱口過齋時。出自姚合的《寄靈一律師》」
「柳花撲簾春欲盡,綠陰障林鶯亂啼。」
「只愁明日送春去,落日滿園啼竹雞。出自殷堯藩的《春怨》」
「……」
「……」
二人你問我答了六百三十六首唐詩,完顏羅華竟然也是對答如流,這倒是讓葉宇心中震撼非常!
要知道他可是專門找了不出名的詩人作,卻不料這個金國完顏羅華,能夠一字不差的背出來。
隨即完顏羅華又反過來為難葉宇,但葉宇也是沉著應對絲毫不弱,結果雙方又對答了七百餘首唐詩,依舊是難分高下!
幾番下來,二人已經對答除了三千多首唐詩!
葉宇與完顏羅華所對的詩句,在場的眾人都是懵懂不知,因為這已經超出了他們的學識範圍!
此時的這些人,猶如求知的學生,靜耳聆聽二人所對答的詩句,偶爾有幾句絕妙詩句都會用筆記下來。
這一刻眾人才知道自身的學識是如何淺薄,心道難怪人家葉宇能夠三元及第,就單說這考校金國使者的詩句,他們已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其實他們也不必自責,因為坐於高台上的所有大儒,也都不知道這些詩句的出處。
這些大儒此時此刻,看著台上二人的巔峰對決,可謂是汗顏不已!
存放唐詩本集的桌案上,有不少成名已久的大儒,翻閱書籍尋找葉宇與完顏羅華說的詩句。
可是讓他們失望的是,書籍中根本沒有記載,即便雙方都已經道出了作者與詩名,但依舊是查無可查!
由此可見,二人在唐詩的造詣,已經不是他們所能比肩!
一番交戰之下,葉宇心中可謂是極為驚駭,思忖這完顏羅華果然不是個省油的燈,這都將近三千多多首唐詩了,竟然還能應對自如。
雖說整個唐朝能留下的詩句,大約有十萬以上!但那不過是一個虛數,真正能夠歸總在一起,並且留名記錄的也不過一萬多首!
《全唐詩》是到了清朝才整理成集,耗費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也不過收集歸總了四萬多首唐詩!
他葉宇是看過《全唐詩》,也曾經將其編列排序,生吞硬吃的將這這部《全唐詩》看盡了七七八八!
這還是在有整理成冊的情況下,他葉宇才記住了兩萬多首唐詩!
如今連
以風鼎盛的大宋,所記載的唐詩也沒有過萬。可眼前的這個金國完顏羅華,竟然能夠記住這些零散的詩篇,可真是一個奇跡!
他大爺的,我還就不信那個邪了,葉宇暗中爆了一句粗口,隨即開始琢磨那些詩句能夠難倒對方!
而完顏羅華已經是滿頭大汗,他何曾想過葉宇竟有這等強悍的戰力,要知道當初象山書院曾宏,也不過在一千兩百首唐詩後落敗!
葉宇在問了十幾首唐詩,又被完顏羅華對出之後,他突然來了一句:「舉世都為名利醉,伊予獨向道中醒。」
「呃,這個……」
完顏羅華正要回答,卻發現自己的記憶力沒有這首唐詩,頓時覺得有些棘手。
而完顏羅華突然卡住,可是讓在場的眾人幾多歡喜幾多愁。喜壞了大宋子民,愁死了金國使團。
原本是勝利在望的局勢,如今倒好,節節敗退不說,還有可能全軍覆沒!
完顏羅華雖然不是皇子,但也是皇族旁支貴族,對唐詩可謂造詣極深,但他實在是想不起來,這唐詩中還有這麼兩句!
「唐詩之中,當真有這兩句?」完顏羅華對於葉宇那兩句詩的出處,表示深有懷疑。
葉宇見對方終於被難住了,不禁長出了口氣,隨即一臉沉靜地鄭重道:「當然!」
「這,這不可能……」
「沒有什麼不可能,唐朝國祚三百年,詩人何止萬千,你確定你能一一熟記?」
完顏羅華心有不甘地,向葉宇問道:「不知這詩句出自何人之手?」
「後兩句是:他時定是飛昇去,衝破秋空一點青。作者韓湘,字北渚,生於唐德宗貞元十年,為韓愈侄孫、韓老成之子!之後修道出家,世人稱為韓湘子!」
「原來是他!原來是他……」
完顏羅華失魂落魄的跌做了一旁,這首唐詩他雖然沒有印象,但是這四句詩渾然天成,並不似葉宇臨時編造。
況且詩意也包含著對道家修真的見解,與韓湘子的經歷倒是極為吻合,所以這由不得他不相信!
再說以葉宇能夠與他對上三千多首唐詩的本事,更讓他對此深信不疑!
「你輸了!退下!」
「我輸了!完顏羅華甘拜下風!」
敗下陣來的完顏羅華,倒也甚是灑脫,雖然一臉的落寞之色,但卻是釋然了不少。
完顏羅華退下,高台上,只剩下溫迪罕莫最後一位金國對手。
溫迪罕莫自然也不是泛泛之輩,應對葉宇提出的一百六十七處史料,也是輕而易舉的對答如流!
之後溫迪罕莫再次反擊:「建安十三年十一月。」
「曹操自荊州率二十五萬大軍南下伐吳,以連環船鎖長江,吳國派周瑜匯合蜀漢劉備勢力,以火攻連環之計大敗曹軍,史稱赤壁之戰,自此天下三分!」
葉宇回答完了《三國誌》中史料,隨即也拋出了反擊:「秦始皇三十四年九月。」
溫迪罕莫沉吟少許,隨即道:「齊人淳於越主張實行分封制,秦始皇大怒,採納宰相李斯建議,下令焚書,次年一月,活埋儒生四百六十人,史稱焚書坑書!」
「……」
「……」
又是一番口舌之爭,二人你來我往又是幾百處史料,但仍舊未有分出個勝負!
「太清二年!」葉宇深思熟慮了片刻,嘴角露出笑意,隨即向溫迪罕莫問道。
「呃,太……」
溫迪罕莫正要回答,卻突然神色一變,自言自語道:「太清元年,侯景以河南之地歸降大梁;而太清三年,慕容紹大敗南梁兩萬水師於長江。這太清二年,似乎沒什麼事情發生……」
呼!
此時已經到了掌燈時分,高台上早已懸掛起了高燈,將整個會場映得猶如白晝。
雖然已是夜晚,但是眾人的熱情依舊沒有消退,高台之下依舊是黑壓壓的一片,所有人都靜心聽著台上二人的對決。
二人往復的相互追問,可是將這些人聽傻了眼,這實在是一場前所未見的爭辯大會!
這一刻終於有人被卡住了,也讓眾人緊繃的神經,得到了短暫的鬆弛!
因為這兩個人,太能折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