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所在的這家小超市門口,一片黑暗,她又是蹲在牆角,這種無邊的黑暗和孤獨包圍了她,她伸手不見五指。
她顫顫巍巍去找手機,她的肚子也很痛。
但沒有等她找到手機,卻先藉著路燈在大衣的邊角看到了血。鮮紅鮮紅的血染紅了她的衣服,慢慢兒,順著她的大腿流了下來。
一種空洞感包圍了她,她驚慌地睜大了眼睛,整個人都在顫抖。
「孩子,我的孩子……」
她站不穩了,沒有等她翻出手機,她就疼得暈了過去。也不知,是身體太痛,還是心太痛。
時間大概是凝固了,她暈過去後就看到了煙花,她是煙花中小小的一朵,她的孩子也是。那茫無涯際的天空中,她帶著孩子走了,煙消雲散……
終於有路人看到了杜安然,他們看到滿身是血的杜安然時也嚇了一大跳,趕緊給醫院打電話。
救護車來了,已經距離辛子默送池雪去醫院整整半個小時。
池雪情況沒有大礙,只是受到了驚嚇,孩子還算是保住了。
她一直抱著辛子默哭,辛子默想要給崔浩打電話,她也不讓,只是不停地哭。
「別哭了,孩子沒事,好好休息。」辛子默只是淡淡道。
「子默哥,你要是遲一點過來,這個孩子就沒了……」池雪哭道。
她哭得很厲害,辛子默差一點就心慈手軟了。但他又不是傻子,池雪打電話給他過來,不就是想讓他看一齣好戲。
池雪對這個孩子本來就沒有感情,因此,正好栽贓杜安然,也藉機讓他看看,杜安然是一個多麼蛇蠍心腸的女子。
可惜,如果真得要在杜安然和池雪之間選擇相信一個的話,那一定是杜安然。
不過杜安然也真是,跟她一個孕婦計較什麼,以前有例子在先,他也提醒過她,離池雪遠點。她怎麼就不聽呢……
「現在孩子還好好的,你就不要多想了,我讓崔浩過來照顧你。」
辛子默打算離開醫院回去找杜安然了,她被他說了一句,怕是心裡不好受。
他也是惱她不聽話,多次勸她不要見池雪,她就是不聽。
「子默哥,我只不過跟她話不投機起了點爭執而已,她就想害我和孩子……」池雪哭訴。
「她大概也是無心的。」
「子默哥,我就知道,她哪怕是錯的,在你眼裡也是對的。而我,都是錯的。你早就不把我當成鄰家妹妹來看了,你懷疑我,我做什麼都是有目的的!」池雪情緒有點激動。
辛子默知道她又開始疑神疑鬼了,他只得好言勸道:「你可以捫心自問,你今天晚上讓我過去的原因是什麼?你在電話裡說,請我吃飯,可到了那兒呢?你讓我看到的又是什麼?」
辛子默語氣還算溫和,他真是給足了池雪面子。包括之前在倫敦,池雪嫁禍杜安然,他表面上都是偏袒她的。
他對她,真得盡到那份心了。
她自己不珍惜,就不能怪他了。
「你們都怪我……都是我的錯……我今天孩子要是沒了,也是我的錯對不對?也是我咎由自取對不對?」
「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好好休息,想太多,對你自己和孩子都沒有好處。」辛子默站起身。
他頭也不回就離開了病房,他走到走廊上給崔浩打了一個電話,讓崔浩趕緊過來。
崔浩一到,他就開車離開了醫院。
他先給杜安然打了個電話,但響了很多聲都沒有人接。她大概是生氣了……
辛子默已經做好了道歉的準備,他對她說那句話也不是故意的,以後,他還是想讓她離池雪遠一點。
他開車回頭去那個地方,可是沒有想到,那兒圍了一群人。
心中有不好的預感滑過,他一個剎車就把車停下了。
「安然!」他奔了過去。
但是什麼也沒有看到,除了一群圍觀的人,還有……地上那一灘血跡。血跡正好在她蹲下的那塊地方,辛子默心漏跳了一拍。
「剛剛這裡發生什麼了?」辛子默沖圍觀的路人吼道。
他後悔了,臨走的時候看到她蹲在地上,為什麼沒有扶她一把。她究竟發生了什麼,她人上哪兒去了……
看到他一臉焦急,一個大媽才道:「有救護車剛走,一個女孩子被抬走了,褲子上面都是血……」
「是啊,臉都白了,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路人搖頭。
「你是她家人嗎?喂!」
辛子默已經跑到了對面,他一踩油門就趕往了最近的市醫院。
一路上他給杜安然又打了電話,但這一次,有人接了。
「安然,你在哪?」他急道。
「您是杜安然小姐的家人嗎?她正在做引產手術,要是方便的話,您馬上過來一趟,市醫院婦產大樓五層。」
手機從辛子默的手裡滑落了,「匡」的一聲砸在了地上……
周圍一切都凝成了靜止,所有的人、車、聲音,他都看不見,聽不到
……
耳邊,只有幾個字在嗡嗡作響。
他就是再不懂婦產方面的知識也該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有些錯,窮盡一生,都再也無法彌補。
婦產科大樓的走廊裡總是能聽到嬰幼兒哭泣的聲音,哇哇啼哭,很吵,卻有一種溫暖。
辛子默將車停下來的時候就是一陣恍惚,他也不知道是怎麼來到五樓的。
來來回回的擔架、護士,鼻端充斥著藥水的味道,他在空氣中,還聞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男士都是等候在手術室外的,多數人的臉上是欣喜,因為,他們的孩子就要出生了,他們就快做父親了。
他抱著最後一絲希望詢問了護士長,得到的答案很明確。
「我們趕到現場的時候,杜小姐的孩子就已經保不住了,恕我們無能為力。杜小姐底子不太好,胎兒也不穩,所以這一次……非常遺憾。」
「她的孩子,沒了?」辛子默咬著牙,生硬地擠出這幾個字,他的眼睛都是紅通通的。
護士長被他嚇得愣了愣:「先生,杜小姐還年輕,回去之後好好調理,很快就能再懷上孩子的。這一次她的孩子主要還是懷孕的時候缺乏照顧,自己也缺少經驗,所以,很容易流產。」
辛子默一拳砸在了牆上,是他殺了她的孩子,他清清楚楚記得,臨走時,是他推了她一下……
他禽獸不如……
「辛子默!你對安然做了什麼!」
突然,側面一拳打在了他的側臉。
辛子默也沒有躲,結結實實挨了這一拳,鮮血很快就從嘴角流淌了出來。
「這位先生,您冷靜。這裡是醫院,請不要隨隨便便動手,有什麼話好好說。」有小護士趕緊拉住了謝辰錦。
可是現在的謝辰錦哪裡是別人能攔得住的,他已經做好送安然出國的打算了,沒有想到,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了事。
他一來到醫院,卻又恰好看到辛子默!
很快,他一個拳頭又揮了過去。
同樣,辛子默還是沒有躲。
他的嘴角都是血,他沒有還手的權力,確確實實是他推了杜安然一下,他是混蛋……
幾個男人出面拉住了謝辰錦,謝辰錦這才沒有再打下去。
「安然的孩子怎麼了?」謝辰錦對小護士吼道。
小護士嚇得膽戰心驚:「杜小姐……杜小姐孩子……沒保住……」
謝辰錦再一次看向了辛子默,他就知道辛子默一定是罪魁禍首,不然,辛子默一定不會任他打兩拳都不還手的!
「辛子默,你到底對安然做了什麼?她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饒不了你!」謝辰錦對辛子默放了狠話。
他說到做到,只要杜安然出了事,他不會放過辛子默的。
「你要打就打吧,我不會還手的。安然的孩子也是你的孩子,我知道你心裡不好受。」辛子默倚在牆上,他也早就心如死灰。
雖然那個孩子不是他的,可他讓安然受了這麼大委屈,他以後還有什麼臉面再糾纏她,他連保護她都做不到……
如果這注定是讓他放手的起點,那他接受了,今生今世,他選擇放手。
他閉著眼,一滴淚從他的眼角滑落,流過他的臉頰,心如刀絞……
「辛子默,你他媽就是個人渣!」謝辰錦第一次這麼沒風度地說這種話,他也不知道哪來那麼大力氣,掙脫了幾個男人的手臂,又是一拳揮在了辛子默的臉上,「她懷的是你的孩子!」
辛子默心一頓,整個人都愣住了。
一旁的人不明白情況,還以為就是普通的情侶情敵之間的恩怨糾葛,清官還難斷家務事呢,一群人便都閉了嘴,也不開口。
「你說什麼?謝辰錦你再說一遍!」辛子默反應過來,抓住了謝辰錦的衣領。
是不是所有人都瞞著他一個?是不是他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我說什麼?我說你是人渣!」謝辰錦甩開他的手。
兩個男人差點打起來,護士長趕緊從中調解,眾人又將他們拉開。
但謝辰錦的話成了辛子默心中的鯁,懊悔與痛苦一瞬間全部湮沒了他的心。
他口口聲聲說愛她,卻連她懷孕了都不知道,他的愛,連他自己都看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