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夢裡的辛子默沒有像往常一樣逼迫她、威脅她,也沒有嘲笑她,而是眉目深情地看了她一眼。他的眼裡是從未有過的柔情,還有他唇角邊的淺笑,也是那樣安靜和溫柔。
但杜安然下意識地想要遠離辛子默的時候,他卻縱身一躍,跳進了突然出現的萬丈懸崖。
「辛子默!」杜安然失聲喊道。
她跑到了懸崖口,卻只看到白茫茫的一片,望不到底,回聲在山谷和樹林間飄蕩。
「辛子默!辛子默!」
杜安然大聲地喊著,卻再沒有人回應她了……
「辛子默!辛子默!」杜安然被夢一驚,嚇得從床上坐了起來。
房間裡漆黑一片,房間外也沒有任何聲音。別墅外的冬天很安靜,靜的連蟲子都早已休眠了。
杜安然已是一身冷汗,她伸手擦了擦汗水,卻碰到了自己臉上冰涼的淚。她是什麼時候哭了的,她也不知道。
她一動不動地坐在床上,睜大了眼睛,但在漆黑的房間裡卻什麼也看不見。
心裡竟有一種莫大的失落感,從來都沒有過。這種夢,她也是第一次做。她從來沒有想過,如果哪一天,她還沒有來得及離開辛子默,而辛子默卻先離開了她呢……
是高興?還是什麼……
杜安然的心還在不停地劇烈跳動著,她已經忘記了晚上辛子默還在教訓她的事了,整個腦海裡竟全都是夢裡的片斷。
錯亂的心跳,無助的失措,眼角有濕潤潤的東西滑過。
杜安然一動不動地靜坐了很久,也不知道是多久,半個小時,還是一個小時……
房間裡的暖氣開的有點熱,她渾身還在出汗。她嘲笑自己,他如果真得離開她了,她不應該是做夢都能笑醒嗎?
她的心很煩亂,她摸索著打開了壁燈。淺黃的燈光下,她看到了牆壁上的掛鐘,已經是夜裡兩點十分了。
忽然渴得厲害,她定了定心還是決定下樓找水喝。
藉著壁燈,她打開門,又迷糊迷糊地往樓下走去。
樓下一片漆黑,是一種空曠的暗黑無聲。這個偌大的別墅只有她和辛子默兩個人,管家晚上十點就會準時回家了。
四周靜悄悄的,只聽得到她踩在樓梯上的腳步聲。
她記得廚房裡應該會有牛奶,管家每天都會去牧場拿新鮮的牛奶的。
當她走下樓剛想從客廳繞過去時,卻看到沙發上坐著一個人。
杜安然嚇了一大跳,趕忙退後兩步。藉著樓上微弱的壁燈,她這才在黑暗中看到那一張英俊卻落寞的臉。
原來是辛子默,他還坐在沙發上,一動也不動,只是坐著。
他還是那身白襯衫,領帶都沒有解下來。大廳裡沒有開暖氣,很冷。杜安然看了看他,他的眼睛閉著,也不知道有沒有睡著。
杜安然站了一會兒已經覺得很冷了,她不知道辛子默怎麼能在這裡坐到了半夜。
他的很多舉止她都不能用常人的眼光去看,如果那樣看,只會讓她越看越不明白。
她先去把大廳裡的暖氣打了開來,又悄悄地走到他的跟前,從另一張沙發上拿來一條厚毛毯,輕手輕腳地替他披上。
當她替他掖好毛毯的邊角時,一隻冰涼的手卻猝不及防地握住了她的左手。
杜安然又是嚇了一跳,原來他醒著。
「我不冷。」他睜開眼,深沉的嗓音裡滿是疲憊。
「晚上零下三度,怎麼會不冷。」他的手一片冰涼,杜安然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這種冷算什麼。」辛子默滿眼裡都是倦意,他的眸子裡再無了平日裡的銳利和神采,而只剩下了黯淡無光。
「你……怎麼了……」杜安然小心翼翼地問道。
她不知道是不是她今天晚上刺激到他了,她是不是不該提辛老先生。
「沒事。」辛子默放開了她的手。
杜安然莫名其妙地又想起了剛剛的那個夢,心裡一悸。
她還是不放心他,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時,感覺有些燙,她趕緊拉過他的手臂:「我送你回房。」
「我不睡,你回去。」他的語氣還是有些冷淡,彷彿是他一貫應有的態度,即使在身體不舒服的時候。
「我陪你算了。」杜安然拗不過他,乾脆坐在了他的身邊。
大廳裡漸漸開始暖和起來了,沒有剛剛那麼冷了。
辛子默轉頭看著她,就那樣側著臉看著她,看的杜安然先發毛了。
「你看我做什麼,我得睡了。」杜安然低下頭。
「你上去!」辛子默幾乎命令她道。
「為什麼你能坐在這,我就不能?」杜安然反駁了一句,又抱來一條毛毯,「我準備睡了,你睡不睡不關我事了。」
她慢慢躺下身子,儘管只有半個沙發,但調整了下姿勢後還算是睡得舒服。
「你睡這兒會感冒的!」他衝她吼了一下,「你上去!」
「不要打擾我,我好困……」
杜安然打了個呵欠,她確實是困了,因為那個夢她心悸了很久,這會兒已是精疲力竭。
辛子默眉頭一皺,掀開自己身上的毛毯就走上前連毯子帶人一併將杜安然打橫抱了起來。
「你幹什麼!我就要睡在下面!」杜安然拍打著他的胸膛。
她好心好意陪他,他就這麼粗魯地對待她。
他踢開門,將她扔在床上,但他沒有走,而是壓住了她的身上:「以後有的是機會讓你睡下面。」
杜安然愣了愣,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她臉紅了半邊,繼續拍打他的肩膀:「我要睡覺了,你放開我!」
「知道。」辛子默沒有繼續糾纏,他碰了碰她的臉蛋後站起身,拉過床上的蠶絲絨被蓋在她的身上。
杜安然打量著他在昏黃燈光下照著的側臉,依然是那樣稜角分明、英俊耐看。
就在他替她打點好一切後準備關掉壁燈時,杜安然卻開口道:「你也別坐沙發上了。」
「嗯。」他應了一聲就關掉了壁燈,房間裡頓時陷入了一片漆黑。
杜安然不用閉上眼也看不見他了,這一刻,先前夢裡的恐慌竟又席捲而來。她竟在害怕他會不會一走不回來了,她還會擔心他……
「辛子默!」她叫了他一聲,黑暗中那挺拔頎長的身軀頓了頓。
他沒有動,只淡淡問道:「什麼事?」
杜安然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她不應該對他有這種擔心和害怕,她不應該關心他。他是辛子默,他是辛氏總裁,是收購世和、逼死叔叔的罪魁禍首。
「沒……沒什麼。」杜安然搖搖頭,將自己埋進了被子裡。
辛子默也沒有追問,只是替她關好門,沉默地退了出去。
第二天杜安然起床的時候依然沒有看到辛子默,她也不知道他在忙什麼,不過這樣也好,如果她明天跟隨飛機回了國,他也不一定能發現吧。
但是她知道他是派了人跟蹤她的,只是那些人在暗處,她在明處,他們看得到她,她卻看不到他們。
這是個很麻煩的問題,要想順利去機場都不太可能。
不過片刻後她靈機一動,就想到了解決的方法。
但她坐在別墅花園裡卻高興不起來,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從昨晚起就無精打采了。回想起昨晚的一切還都歷歷在目,好似親歷了一般。
昨晚上,她整個人竟都沉浸在一種叫「害怕」的東西裡面。這種感覺前所未有,是害怕失去嗎?
杜安然無法回答自己,她從來不曾擁有他,又何來失去。
就在她黯然失色地坐在花園裡望著天空的時候,管家領了池雪進來了。
「杜小姐,一個人在這曬太陽?」池雪穿得很漂亮,標準的英倫打扮,頭上還帶了一頂米色的花邊帽。
「冬天多曬曬太陽也不是壞事。」杜安然不喜歡池雪,正如池雪不喜歡她一樣,但她們都是出自名門望族,即使有再多的不喜歡,只要不觸及底線,都還能和平相處。
因此,不明所以的管家笑道:「兩位小姐年紀相仿,又都這麼年輕漂亮,一定有不少話說,我先去做飯了,一會兒辛先生要回來了。」
杜安然愣了愣:「他中午回來吃飯?」
「是啊,辛先生早上走的時候交代說中午會回來的。」管家道。
「哦……」杜安然應了一聲。
管家離開了花園,池雪也不再端著小姐模樣,她走上前站在了杜安然的跟前:「看來他也並不怎麼在乎你,我都知道他中午要回來吃飯,你卻不知道。」
「池小姐知道的倒挺多。」杜安然沒有理會池雪,從架子上抽出一本書翻看起來。
「你不覺得我們之間需要談談嗎?」池雪徑直坐在了杜安然的對面。
「談什麼?天,還是地理?」杜安然頭也不抬,繼續看書。
池雪吃了癟,臉色沉了沉:「有咖啡嗎?麻煩杜小姐倒一杯咖啡給我。」
杜安然抬眼,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但此時管家在廚房裡,要倒咖啡給池雪,必須她親自來。
不過杜安然一向沒有什麼脾氣,只是對待辛子默的時候態度經常差了點。
她笑了笑:「需要什麼咖啡?」
「現磨黑咖啡就好。」池雪道,「現磨的黑咖啡,不要加糖,我不喜歡不純的咖啡。」
「真是難為池小姐還能喝下去。」杜安然可不喜歡喝不加糖的黑咖啡,那種苦真是讓人一輩子都忘不掉。
杜安然放下書就往廚房裡走去,池雪看到她消失在了視線裡,才從自己的提包裡翻出手機。
她看到杜安然的手機還留在桌上,她趕緊按了幾個鍵,又拿起杜安然的手機搗鼓了幾下。
一邊操作一邊還嘲笑杜安然傻瓜,手機解鎖密碼居然是12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