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醫院附近的時候,孫平停下了車,但出乎杜安然意料的是,這家西餐廳是她昨日和晉少南他們一起吃飯的地方。
她愣了愣,有點邁不開腳步。
「杜小姐,辛總在裡面等您。」孫平很紳士地領著杜安然走到門口,自己卻不再往前,只是看著杜安然的眼睛。
明白自己已經沒有退路了,她白了孫平一眼,低下了頭,硬著頭皮往裡走去。她知道辛子默就是故意的,因為她在他們昨天吃飯的那一桌找到了辛子默的身影。
這家西餐廳不算很有檔次,而昨天和晉少南、柳彎彎他們在一起因為無拘無束,當時隨便挑了處熱鬧的位置,就像高中、大學的時候在路邊吃個麻辣燙一樣,吃的是氛圍。
但辛子默往那一坐,就顯得異常突兀。他的氣勢和氣場,與這家餐廳格格不入。印象中和他一起吃飯,往往都是在高檔的會所裡,聽著鋼琴,品著紅酒。
那些記憶離杜安然有些遙遠了,她覺得,大概自己還是比較適應人間煙火。
「坐。」見杜安然站在旁邊,辛子默看了她一眼道。
杜安然微微莞爾,坐到了他的對面。還是昨天的位置,卻面對著不同的人。
「想吃點什麼?」辛子默眼眸裡都是溫情,今天的他臉色多了紅潤,唇角邊也有了微笑。
「你點吧。」杜安然示意服務員把菜單拿給辛子默。
坐在他面前,她還是略微顯得不自然,至少再不會像從前相戀時那樣無拘無束。她還是猜不透辛子默,就比如說今天晚上他讓她到這裡吃飯的原因。
昨天的記憶似乎還歷歷在目,柳彎彎喝了不少酒,講了許多和杜安然小時候的故事,而晉少南每聽到一件趣事就大笑不止,杜安然很久沒像昨天那麼開心過了。
「想什麼呢?」辛子默將菜單給了服務員,盯著杜安然的眼睛看了很久,語氣裡有些不快。
「你就不怕在這裡遇上伯母或者池小姐?」杜安然道。
「這點小事都瞞不過去,我也不用在a市混了。」他飲了一口酒,淡淡道。
杜安然忘了,他是一個極擅長演戲的人,他若是不想讓別人知道一件事,一定可以瞞得滴水不漏。在這一點上,她還是很佩服他的。
至少她做不來。她若是恨他,就連情緒都無法掩蓋,更別說在他面前淡然處之了。
「我有東西要送給你。」辛子默放下酒杯,靜靜看著她。
杜安然抬起詫異的雙眸:「什麼……」
辛子默笑了笑,那笑容溫柔得讓杜安然都產生了幻覺,整個人都沉溺了進去。他從衣袋裡拿出一枚方盒,輕輕推到杜安然的面前。
「打開看看。」
杜安然疑惑地接過盒子,打開的那一剎,餐廳的燈光都失了顏色。原來是一對很漂亮的藍寶石耳墜,那藍色如同大海一樣,美得讓人移不開眼。
杜安然知道,光從這色澤、做工、大小來看,又是價格不菲的東西。
「喜歡嗎?」辛子默微笑著問道,這件禮物其實他很早就想送給她了,只是她一直連讓他拿出來的機會都不給。
杜安然點了點頭,亦微微一笑:「很漂亮。」
是她喜歡的,只是,她不想收。
辛子默臉上的笑意越發明朗,他拿起其中的一枚耳墜:「我幫你戴上。」
「不要!」杜安然竟下意識地往後一躲,辛子默一愣,一隻手就那樣拿著耳墜尷尬地停在了半空中。
他臉上的笑意漸漸沉了下去,就連眼眸裡都換成了捉摸不透的深邃,漆黑看不到底。他重新將耳墜放回盒子裡,整個人倚到後面的沙發上,意味深長地看著杜安然。
杜安然被他看得很不自然,她知道,她剛剛又忤逆了他的好意。孫平說別惹他生氣,她還是忘了……
還好這時候服務員過來上餐,打破了這微妙的氣氛。正當杜安然和服務員說「謝謝」的時候,辛子默沉著嗓子開了口:「都拿下去,不吃了!」
她知道他生氣了,而且很嚴重。
服務員進退兩難,不明白辛子默的意思,她只得把目光投向杜安然,尋求她的幫助。
還沒等杜安然開口,辛子默就站起身一把拽住她的手往餐廳外走去。杜安然踉踉蹌蹌跟在他的身後,因為跟不上他的步伐,差點跌倒。
到了大街上時,他甩開她的手,杜安然猛地被他甩開,措手不及,腳狠狠崴了一下,幸好扶住了路邊的樹才沒有跌倒,但是整個人已是狼狽不堪。
但是辛子默還是那樣一絲不亂,他往前走了幾步,走到她的跟前逼視著她的眼睛,半晌才沉沉道:「拒絕我你心裡是不是很舒服?」
杜安然將散亂的頭髮別到耳後,看著眼裡都是血絲的他,搖搖頭:「你為什麼會這樣想?」
「今天送耳墜的人如果是晉少南,你是不是就欣然接受了?」辛子默果然很生氣,他又吼了她。
但這一次是在大街上,杜安然幾乎是沒出息地哀求道:「我們別吵了好不好,這裡人這麼多……今天是我的錯,對不起……」
杜安然知道,像他這樣的男人,不管送誰東西,對方一定會很高興,大概也只有她,沒有順著他,於是,他不開心了。
 
但她是真得不想接受,接受他的東西,就讓她想起自己這尷尬的身份,讓她覺得,自己和那些哄他開心的女人有什麼區別……
她還在守著自己最後的底線,她真得怕自己萬劫不復。
「你怕什麼?」辛子默一步步向她靠近,看著她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的身子,他冷冷哂笑。
他往前走一步,她就往後退一步,但她似乎忘了腳剛剛崴了,輕輕一動,整個人就往後跌了下去。
幸好辛子默眼疾手快,他一把抱住了她,這一次他緊摟著她沒有鬆手。整個人俯下身,深深地吻住了她的雙唇。
「唔……」她一如既往地使勁掙扎,這條街上人來人往,他怎麼可以這樣。
她拍打著他的後背,但越是這樣越激起了辛子默的不滿。他心中冷笑,什麼對不起,根本就是敷衍!但凡她有半點誠意,這會兒也應該是順著他的。
就在他想深入一步吻下去時,沒想到身後忽然走過來一個女人,拎起提包就砸向了他的頭部。
還好他學過散打,警惕性也高,他抬手一擋,提包沒有砸到要害,但還是砸傷了額頭,一股暖流順著頭髮處就流了下來。
「你這個流氓在幹什麼!」原來是柳彎彎,她是來醫院看晉少南的,沒想到在路上遇到這一幕。
杜安然被辛子默放了開來,這才拚命喘著氣,一瘸一拐地走到了柳彎彎的身邊去。
「彎彎……你怎麼來了……」杜安然心虛道。
「我還沒問你呢,你不是說今晚上不會來醫院了嗎?怎麼和這種人攪合在一起?」柳彎彎咄咄逼人。
「哪種人?」辛子默摀住額頭,充滿戾氣的眼睛直直地看著柳彎彎,這女人膽子可真大。
「就你這種不知廉恥、卑鄙無恥、喪盡天良的小人!」柳彎彎連聲罵道。
杜安然連忙摀住她的唇,她已經看到辛子默那雙幾乎想殺人的眼睛了。「別說了,別說了!今天晚上都是我的錯,彎彎你不該過來的……」
但柳彎彎一把掙脫開了杜安然的手,指著辛子默道:「你明明不愛安然,你為什麼還要纏著她不放!世和你也得手了,如你所願,安然現在已經一無所有了,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你為什麼還是不肯放過她?」
「對!我就是不愛她,我就是玩弄她!我就是想要看到她痛苦的樣子。怎麼,你要為她出頭?」辛子默如一隻嗜血的獅子,整個人都失去了理智,再無一點冷靜。他明明這樣愛著她,可為什麼在任何人眼裡,都只是無休止的糾纏……
「我打死你!你這個人渣!」柳彎彎也怒了,她衝了上去。
杜安然沒有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她連勸架的力氣都沒有了,她只是站在路邊哭著喊了一聲:「別打了!」
其實整個過程辛子默都沒有還手,柳彎彎見提包砸得他已經血流不止了,也嚇得沒有敢再動。
路上的人越聚越多,杜安然知道自己再也丟不起這個臉了,恰好這時路邊來了一輛出租車,她招了招手,想也沒想就上去了。
「師傅,開車!」杜安然抹了一把眼淚,她知道自己把柳彎彎丟在這裡很不厚道,可此時的她,真得想一個人靜一靜……
她沒有柳彎彎那樣的勇氣,敢當面指責辛子默,她顧慮的太多,以至於一步一步被辛子默逼到了死胡同。她也沒有柳彎彎那樣的勇氣敢打辛子默。不過,至少,他說出了他的心裡話,不是嗎?
這麼久了,他就是在無休止地玩弄她,他想看到她痛苦。畢竟,杜家欠辛家兩條人命……有這樣的深仇大恨,如果換做她是辛子默,她也肯定會恨、會報復的……
「姑娘,去哪?」開車的司機從杜安然一上來就看到她在哭,不免在心底歎了一聲。
「去哪……」杜安然低聲呢喃,去哪呢,她該去哪。偌大的a市,哪還有她的容身之所。
司機不禁放慢了速度,又問了一聲:「要回家嗎還是……」
回家嗎?她現在這個樣子怎麼還有臉回家……如果她母親知道她現在還和辛子默有瓜葛,會不會罵她沒出息。
不,不會的,她的母親從來不會罵她。她總是那樣微笑地守著她回來……
但越是這樣,杜安然的心就越不安。她不能回去,她不能讓她的母親擔心。
「師傅……去跨江大橋吧……」她忽然想到了這個地方,這個永遠毫無保留迎接她的地方,但也給了她無盡的痛苦。
上一次在跨江大橋,她差點丟了性命,有時候她想,她要是真死了,會不會也是一種解脫。
「姑娘,你有什麼委屈可以說出來。這麼晚了,天又這麼冷,跨江大橋那種地方,咱們還是別去了吧!」司機真怕杜安然想不開。
杜安然聽出了司機的好意,她擠出一個微笑:「送我過去吧,我就是去吹吹風,讓自己清醒點。你放心,不會有事的。」
可杜安然越是這樣說,司機越是放不下心。他仍舊苦口婆心地勸道:「外面這麼冷,大橋那裡風更野,小心著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