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在辛子默的臉上時,他微微動了動眼睛。經過白雪散射的太陽光愈發強烈,照得他睜不開眼。
但嗅覺還是靈敏的,他在這病房裡除了聞到藥水味外,還聞到了一陣陣甘冽的花香。他知道,是藍色妖姬的香味。
夾在這兩者之間的是一抹淡淡的迷迭香味道,清幽淡然。辛子默慢慢睜開眼,看到了在他床邊睡著了的杜安然,髮絲垂在她的臉頰旁,襯托得她一臉安靜和寧和。
辛子默抬起手臂,用指尖輕柔地撥開她額前的碎發,輕輕拂過她的臉龐。看著她熟睡的模樣,他驀然就微微笑了。
醒來後,怕打攪到她,他沒有動,就那樣側臥看著她的臉龐。越是看下去,他唇角的笑意就越深,心裡也越是懊悔,那兩年,他怎麼就不知道珍惜呢……
愛情早在心中滋生了根芽,可他,後知後覺。直到有一天,愛情走開了,他才追悔莫及。
也不知看了多久,杜安然終於醒了,她轉了轉有點酸的脖子,卻一眼對上了辛子默的雙眸。那雙眸子溫柔含笑,杜安然有那麼一剎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但辛子默絲毫不因為她醒來而放棄凝視,他仍然目不轉睛看著她,好似看不夠。倒是杜安然理了理髮絲,以為自己有哪裡不對勁。
看了半天,沒覺得自己有哪不對勁,她牽出一個笑容:「我去給你買早飯。」
辛子默沒醒的時候,她尚且能坐著,現在他醒了,她則如坐針氈了。
還沒等辛子默說一聲「不用」,她就飛快地走了出去,攔都攔不住。倒是辛子默悵然若失,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在眼前。
但杜安然剛走出病房門看到一個人,她就後悔出來了。
「安然。」是晉少南,此時的他正站在對面的病房門外,穿著白色的病號服,臉色蒼白,眼睛裡卻是掩蓋不住的溫柔。
杜安然怎麼都不會想到會在這裡遇上晉少南。柳彎彎說他沒有大礙,在她的理解中,沒有大礙,是一定不會淪落到住院的境地。
可她錯了,也不知是柳彎彎騙了她,還是晉少南騙了她。他現在的樣子,何止是沒有大礙,根本就是虛弱不堪。
而她,竟薄涼到真得沒有來看望他一眼,甚至連一條短信都沒有勇氣發出去。
「少南……」杜安然移不開腳步了,她的心口在隱隱作痛。
「他還好吧。」晉少南看了看杜安然身後的病房,門沒有關,但也看不到裡面的人。昨天孫平送辛子默過來的時候,他就看到了,還有一路跟隨而來的杜安然。
「他醒了。」杜安然點點頭,她竟不敢面對晉少南,現在,她對他,只有愧疚。
「哦,那我不打擾你了,你忙。」晉少南扶著牆壁轉身就準備回房去。
「少南!」杜安然叫住他,「我……一直都沒來看你……我明知道你身體不好……」
晉少南背對著杜安然,嘴角卻是一抹淡淡的笑:「沒事,我沒有大礙,休息幾天就好了。」正在說話時,晉少南卻感到一陣頭暈,扶著牆壁的手差點都扣了進去。天旋地轉之間,只覺天地間都白茫茫一片。
「少南,你還好吧!」杜安然過來一把扶住他,她真沒有想到,他竟病成這樣。
「沒事,我能走。」晉少南扶著牆壁,一路往病房裡走去。
杜安然放心不下,一直攙扶著他,將他扶坐在病床上,才放下心來。
她環顧四周,見病房裡並沒有一個照顧他的人,就連桌上的開水都早已涼了。她趕緊替他倒熱水,卻發現水壺裡也都是冷水。
她著急地晃了晃水壺:「張媽怎麼沒來?」
「我讓她九點之後再過來,畢竟晉家也有很多事。」晉少南臉色蒼白,慘淡一笑。
「你究竟得了什麼病?哪裡不舒服?」杜安然本以為是小問題,可現在一看晉少南這樣子,哪裡是小問題。
「小胃病而已,你知道的,我胃也不好。」晉少南看她一臉焦急,忙雲淡風輕地解釋道。
晉少南和她一樣,胃都不好,可以往也沒有見他因為胃病住院過。這一次住了院,看樣子還不是一天兩天了。
「怎麼不照顧好自己……」杜安然替他蓋好被子,自己動手燒了一壺開水,又把藥一顆顆全拿出來。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用擔心的,醫生說過兩天我就能出院了。其實這次真用不著住院,我爸非要讓我住進來。你知道的,我又拗不過他。」晉少南說著說著笑了。
「晉叔叔也是為了你好。」杜安然笑道,又削了一個蘋果。
「安然,你最近還好嗎?」晉少南看了她許久,終於還是忍不住問道。他不願意看到她難受,他想要她親口告訴他,她過得很好。
杜安然點點頭:「我很好。倒是你,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沒有我在你身邊監督你,你是不是又天天熬夜寫稿子了?」
「也許,漫漫長夜,我也只能靠稿子來打發思念了……」晉少南若有所思,她說得沒有錯,她不在身邊的每一天,他只能靠寫稿子來打發長夜裡綿延不絕的相思。
他真得很想念她。
「以後不能這麼拚命,其實你在a市,要什麼都能有,所以,一定要照顧好自己。身體是自己的,其他都不重要。」杜安然將蘋果遞給他。
>晉少南沒有接,只是看著她,良久才緩緩道:「真得什麼都有嗎?」
杜安然明曉他的意思,默默低下了頭。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只得將蘋果放在桌子上,又不顧他的目光,走到窗前拉開窗簾。
窗外的陽光立刻照進了病房裡,四處充滿了暖意。往前看去,屋頂上、樹上、路上,皆是白茫茫的一片。
「少南,太陽出來了,要不我扶你下去走走吧……」她不敢面對他的目光,只站在窗口,看向窗外道。
她記得,不管是上大學的時候,還是這幾個月,晉少南都一直對她很好,幾乎是到了無微不至的地步,哪怕有時候她不高興發小脾氣,他也都笑著應對。
而她,卻從來沒有照顧過他的感受。
「不了。」晉少南搖搖頭,又看了門口一眼,「有人來找你了。」
杜安然驚詫地回頭,卻看見辛子默不知何時起來了,穿著一身寬大的白色病號服站在晉少南的病房門口,但這絲毫掩飾不住他的英俊,當然,還有眼眸裡那一絲絲慍怒。
他並不開口,也沒有往裡面走,只是站在門口一動不動地看著杜安然,臉上不動聲色,但心裡早已是五味雜陳。他在看,她到底幾時會走出來。
杜安然很尷尬,臉上泛過一絲苦笑。還是晉少南看出了她的窘迫,幫她解了圍:「安然,我想睡一會兒,你去忙吧。」
晉少南拉過被子,對杜安然微微一笑,下一刻,輕輕閉上了雙眼。
杜安然真得不知道該怎麼感激晉少南,每一次,當她狼狽不堪的時候,他都會替她解圍,每一次在她最無助的時候,都會有他的身影。他給她的,永遠是最堅強的後盾,讓她沒有後顧之憂。
她歎了口氣,目光落在他的臉上,現在換做他生病了,她卻不能照顧他。
在杜安然磨磨蹭蹭往門口走的時候,辛子默等的不耐煩了,上前幾步,一把拉住她的手就往外走。
當杜安然正驚詫他一個生病的人居然有這麼大的力氣時,辛子默已經將她拖進了斜對面自己的病房裡。
「砰」的一聲,他關上了房門,撐著雙臂將她圈在牆角。
其實他的身體還是很虛弱,經過剛剛一番急火攻心和激烈的動作,已經有汗水從額頭流了下來。他死死地盯著她的眼睛看,他想知道,她早上急匆匆出去,就是為了會別的男人?
杜安然被他看得心虛,不知道該怎麼辦好,也不敢看他的眼睛,只得無力地低下頭,好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
「我還以為你是專程陪我的。」辛子默離她很近,越是近,杜安然的心越不安,雖然她自認為沒有做錯任何事。
其實昨天辛子默的記憶只截止到累倒在辦公桌上睡覺的時刻,再然後就是今天早上醒來時了。所以,當他看到杜安然睡在他的床邊時,他很欣慰,以為她陪伴了他一個晚上。
但事實似乎並不像他想像的那樣。剛剛有護士進來的時候,他發現,斜對面病房裡,住得竟是晉少南。
「我確實一直在陪著你。」杜安然道。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她陪他是情分,不陪是本分,他為何這樣理直氣壯地苛求她,好像她欠了他似的。誠然,她確實是欠了他很多錢。
「是陪我還是陪他?」辛子默的臉離杜安然只有幾厘米的距離,眸子裡全都是危險的訊息。
杜安然無處可躲,她也不知道自己有什麼好心虛的,但面對辛子默,自己怎麼看都像是理虧的人。
「你要是不信就問孫平好了,而且,今天早上出去前,我根本不知道少南也住在這裡。」他信也好,不信也罷吧,越解釋越像是掩飾了。
「少……南……」辛子默咀嚼著這兩個字,眼睛直直地看著她,唇邊浮起一抹冷笑。
杜安然覺得跟這種人實在是難以溝通,她欺負他正生著病,稍稍用了力,趁他不注意時一把推開了他。但就想準備奪門而逃時,辛子默倒吸了一口涼氣,捂著肚子痛苦地皺緊了眉頭。
「你……你沒事吧?」杜安然以為是自己不小心碰傷了他。
辛子默彎著腰,本就蒼白的臉這會兒全都是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