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監與袁叔萬稟告完話後,卻並未聽到袁叔萬的回應,他忍不住偷偷抬起頭,看了一眼袁叔萬,卻發現袁叔萬正面色淡淡的看著正前方。
小太監下意識也將目光看向了正前方處,只瞧見在這條宮道的盡頭,皇后正帶人朝著這邊走了過來,而看到他們的時候,不知道怎麼的,皇后竟然停下了腳步,也只是站在宮道的盡頭遙遙看著她們。
也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
皇后明明這幾日極少來看皇上,而近日清晨,明明也來過了,如今天氣陰沉、春雨濛濛,皇后並不坐鳳輦,竟然直接帶著人自己徒步走了過來。
小太監微微驚奇,卻是低下頭,站在了袁叔萬身後,也努力的減弱著自己的存在感。
事實上,聞清婉也根本沒有將目光注意到站在袁叔萬身邊不起眼的小太監,她此時所有的目光,都被袁叔萬給吸引了過去。
看著因為距離還有天氣關係,身影略略有些模糊的袁叔萬,聞清婉的心情便控制不住的激動了起來。
她甚至都沒有看清楚袁叔萬的模樣,可是她的一顆心,卻突然跳的飛快飛快,甚至能夠感覺到自己臉上的熱度。
她竟然真的看到袁叔萬了。
聞清婉身體都控制不住的顫抖了起來,直到身邊的宮人伸手攙扶著她,輕聲開口說了一句:「娘娘。」
而宮人的突然出聲,也算是沒讓聞清婉失態。
她深吸了一口氣,抿著嘴巴,有些緊張的上下看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裝扮,又是控制不住的伸手摸了摸頭上的髮髻,她雖然聽到宮人稟告,袁叔萬進宮探望趙慎之時,便迫不及待的跑到梳妝台前好好的替自己梳妝打扮了。
可是,到底是匆忙,而且今兒個天真是不好,也不知道她的妝容有沒有花掉。
聞清婉還在猶豫著不敢往前方走的時候,卻瞧見袁叔萬已經朝著這邊走來了。
原本剛剛平靜了一點點的心情,聞清婉再次亂跳了起來,她甚至都沒有發現,她自己因為緊張,下意識的便將方纔攙扶了她的宮人的手緊緊抓住了。
而當袁叔萬走到她面前的時候,聞清婉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的面部表情,她也完全不知道自己此時是什麼樣的表情。
袁叔萬對著聞清婉正要俯身行禮,而聞清婉瞧見,卻是嚇了一跳,差點直接伸手上去攙扶阻止袁叔萬的舉動。
若不是宮人發現的及時,將聞清婉的手給攔住了,估計聞清婉這會兒手都已經碰到了袁叔萬。
顯然這是大大的不合規矩,也沒有體面。
聞清婉自己這個時候,也反應了過來。她臉上有些尷尬,連忙咳嗽了一下,將手擋在了面前,也讓用這種方式讓自己自在一些。
聲音雖然有些不自在,可是到底說出來的話,還算是得體:「袁大人不必多禮。袁大人可是剛回京?」
聞清婉努力壓著自己的聲音,讓自己的聲音裡充滿柔和與親切。
袁叔萬聽了聞清婉的話,面上微微愣了一下,不過倒是很快便反應了過來,回道:「是,皇后娘娘。」
聞清婉抿了抿嘴巴,還想再說些什麼,可是她太緊張了,一句話都擠不出來了,眼睛只是貪婪的看著袁叔萬的面容。
雖然聞清婉已經極力克制著,可是那略有些火熱的目光,還是讓袁叔萬感覺到了一絲不自在。同時,心中的怪異之感,越發深了。
聞清婉雖然是國母,但畢竟也是後宮裡的人,袁叔萬接觸並不算多。只是,他對於這位皇后,腦子裡還是有些許的印象,記憶中卻是一個還算端莊賢惠,也頗雍容華貴之人,而眼前之人,卻是與記憶中的印象相差甚遠。
聞家的姑娘,即使聞清婉在出嫁之前並非是最受器重的一位小姐,可是畢竟都是聞家培養出來的小姐,也不會差到哪裡去。
而近日聞清婉的表現,莫說是國母的得體了,便是普通的世家小姐也有些比不上。
正好先時小太監恰恰與袁叔萬說了聞清婉近日來的怪異,也導致了聞清婉的舉止差異越發明顯。
袁叔萬忍不住抬頭微微瞇眼看了一眼聞清婉。
他的目光雖然沒有停留很久,甚至只是一瞬間的功夫,便將目光收了回來,輕聲開口道:「皇后娘娘,您是否要去看皇上,微臣便不耽誤您了,先告退了。」
聞清婉眨了兩下眼睛,捂著胸口嚥了一下口水,語氣有些不自然的輕聲道:「袁……袁大人,您慢走。」
方才袁叔萬看她的一眼,差點沒將她嚇死,她還以為袁叔萬是看出了不對勁。沒想到只是告退而已。
聞清婉在袁叔萬直起身體慢慢朝著宮道離去時,身體不由自主的側了過來,雙手忍不住握著一起,放在了腹前有些糾結的揪著手帕。
不愧是晉元帝啊,氣場真是強大。
她竟然看到了晉元帝,聞清婉忍不住摀住了自己的胸口,臉上再次冒出了激動甚至是有些癡迷的神色。
這位可說是集齊所有傳奇之色於一身的帝王,從微末商人一直爬到了九五之尊的傳奇角色,開創了晉元盛世的千古之帝。
沒有想到,他竟然會這麼帥,這麼有型。
聞清婉只覺得自己幸福的都要暈了過去,她竟然能夠面對面和他站在一起,甚至還能夠與他說了話。
要知道,這一位,可是她那個時代所有少女們心目中的男神啊!多少部充滿粉色氣息的穿越劇、歷史偶像劇甚至是架空劇,都要八這位皇帝。
其火熱受歡迎程度,歷史上那麼多的皇帝,都無法匹敵。
比他更英明更有歷史貢獻的皇帝倒也不是沒有,可是都沒有他傳奇,甚至更有八卦性,而比他傳奇更好八卦的皇帝,又都沒有他厲害。
聞清婉原本一覺睡醒,發現自己竟然倒霉的成了歷史上那位與她同名同姓的梁宣帝皇后、梁朝亡國帝梁文帝后梁文候的母親之時,只覺得自己倒霉透頂了。
若是她穿越的早一些,她還能夠讓勸梁宣帝勵精圖治,改變悲劇的結局。可是偏偏她來的時候,恰好卻是太醫宣佈梁宣帝差不多藥石失靈的時候了。估計再過不久,也只剩下她和膝下那位便宜兒子孤兒寡母兩個人了。
聞清婉前身是歷史系大學生,她對於晉元帝袁叔萬十分推崇,而她的導師也是對這位傳奇帝王十分感興趣,故而還專門開闢了一門選修課來分析這位帝王的一生。自然知道這個時候的晉元帝,恐怕早就已經重權在握了,這也是梁宣帝最後不得不選擇召回明明還在丁憂之期的死對頭袁叔萬回來替自己的兒子保駕護航坐上皇位,甚至迫於無奈,還要封他為攝政王。
當然,聞清婉其實也一點都不想與自己的偶像做對。
這梁朝在後世被扒出來的荒唐事情可不少,早已經是個腐朽的皇朝了。還是早點滅亡比較好。要知道,晉元帝登位之後,不僅收回的疆土,奠定了後世□□遼闊的國土面積,而且開海禁、提高商人地位,大大的促進了古代手工業、科技方面的發展。晉元盛世之時,這晉朝可謂是世界商貿中心啊!
當然,聞清婉也承認,晉元帝的這些成就,其實都比不得晉元帝在感情生活上留下的記錄讓她更為心動。估計她那個時代,多數的女人也都是這樣想到。
晉元帝一輩子,只鍾情一人,而他的那一位元寧皇后,也頗為傳奇,元寧皇后趙氏,梁朝末代公主。據說是梁瑾帝之女,初嫁予攝政王為攝政王妃,之後,晉元帝登基,冊封為元後。
雖然也有不少的史學家分析說,晉元帝之所以冊封梁朝公主為後,只是因為他的皇位名不正言不順,為了安撫前朝舊臣,也為了安撫梁朝皇家宗室。不過,聞清婉更願意相信真愛論,要知道,晉元帝對這位元寧皇后,一生獨寵,元寧皇后一生只為晉元帝留下一子一女,雖然不少,可是在多子多孫的皇家,卻是大大不夠,但晉元帝就是沒有再納過其他的妃子。
而且,晉元帝在娶元寧皇后之前,其實已經娶過妻子,當初,晉元帝登基之時,也有不少的老古板提出,讓晉元帝追封他的亡妻為元後,可人家晉元帝就是有權,任性,硬是壓下所有的聲音,讓元寧皇后為元後。
元寧皇后逝世之後,晉元帝親擬元寧二字,為其追封,當然元寧皇后的前綴封號很長,皇家之人彷彿都有一個習慣,人死了之後,越是將前綴的封號擬的越長,越是代表著對其的一生的肯定。後世不過是將其簡稱為元寧皇后罷了,元字,不僅是指元後之意,而且晉元帝自己的謚號之中,也有元字。而寧字,據部分史學家分析,可能是那位元寧皇后在公主時期的封號或者名字。
這些當然也有不少是後世之人的揣測說法,可是元寧皇后逝世後的三個月,晉元帝也駕崩了,畢竟留下了不少紀念元寧皇后的詩詞,這卻是實打實的。
聞清婉承認,她在那個時代的時候,每當看到電視劇電影裡提及元寧皇后之時,自己也不可避免的代入過這個角色中,甚至也幻想過,自己那一天若是能夠穿越成為元寧皇后該有多好。
甚至心裡也是暗暗羨慕、也維護著這段美麗的歷史傳說。
可是,當她穿越了,變成了梁宣帝的皇后聞清婉之時,她卻一點都不覺得元寧皇后有什麼好了,甚至想著,若是沒有那位元寧皇后,該有多好!
當然,聞清婉也是一點都不氣餒,先時的歷史中,沒有已經知曉前事後事的她,如今她來了,這歷史也該改改了。
歷史的前段一點都沒有錯,梁宣帝駕崩,年僅四歲的太子趙簡登基,成為梁文帝,而她成為太后,袁叔萬成為攝政王。
歷史上,也不是沒有出現過攝政王,而且曾經有幾任太后,可是下嫁過攝政王。
若是沒有元寧皇后出現,嫁做攝政王妃,那麼,她的機會還是很大的。
她對自己那個便宜兒子可沒什麼感情,若是晉元帝娶了她,她願意為晉元帝生兒育女,甚至幫助讓便宜兒子退位,讓晉元帝名正言順的坐上皇位……
聞清婉越想越是激動,甚至連身邊的宮人叫喚她的時候,她都是好一會兒,方才回過神來。
「什麼事情?」
聞清婉收回了早已經看不見人影的目光,拿著帕子在面前微微擋了一下,緩解了一下自己的尷尬。
宮人只做沒有看到方才聞清婉的異樣之舉,輕聲道:「皇后娘娘,是不是現在該去看皇上了?」
「看皇上?」聞清婉想到了為了堵袁叔萬找的借口,想到了妙弋宮中躺在那張床上瞧著奄奄一息的梁宣帝,眼裡忍不住閃過了一絲厭惡。
她微微皺了一下眉頭,卻是開口道:「早上不是剛去看過皇上嗎,本宮去的太頻繁,只怕打攪了皇上的歇息,回宮吧!」
宮人雖然對於聞清婉的反覆無常感到些許奇怪,不過卻還是輕聲開口道:「是。」
宮人小心的攙扶著聞清婉,還未走出幾步後,聞清婉的腳步卻是停了下來,彷彿了突然想到了什麼,看向了宮人開口道:「我前不久,讓你打聽的事情打聽清楚了沒有?」
「是。」
宮人愣了一下,很快便反應過來聞清婉所言之事。
這事兒其實很好打聽,也不是什麼秘密,只是要打聽的清楚,需要花一點點的時間。
宮人同樣對於聞清婉打聽此時十分好奇,但是宮中生存之法,最重要的一點,卻是要少問。
她輕聲開口道:「瑾帝留下的公主,當年留在宮中的,幾乎都死在了那場宮亂之中,而出嫁的那些逃過一劫的公主,多數如今不再是芳華之齡,只唯獨一人,淑寧公主。」
「淑寧……」
聞清婉眼中瞳孔一縮,目光直直的看向了宮人。
她自然是知道那一位淑寧公主的,淑寧公主的母妃是賢太妃,是惠帝的妃子。她當初聽得宮中有這麼一位未出嫁的文公主,也是懷疑對方便是元寧皇后,可是元寧皇后是惠帝之女這一點,彷彿是正史中便有記載,不可能會出錯。
她搖了搖頭,開口道:「淑寧公主不是賢太妃所出,是父皇的女兒嗎?」
宮人聞言,有些詫異的抬頭看了一眼聞清婉,開口輕聲道:「賢太妃本是瑾帝的賢妃,後來先皇登位,將其冊封為賢貴妃,而淑寧公主,其實是瑾帝之女。」
「淑寧是瑾帝的女兒?」
聞清婉攥著手帕的手不覺收緊,在這個時候,她幾乎能夠確定,淑寧公主應該便是後世所說的元寧皇后了。
並未出嫁、正當風華,瑾帝之女,僅存的瑾帝未嫁之女,而且封號之中,也有寧字。
更重要的是,賢太妃這人,怕是不簡單,竟然能夠經歷兩朝帝王,而且如今在後宮彷彿也頗有勢力,有這樣的一位母親,女兒能是省油的燈嗎?
聞清婉的眼裡閃過一絲冷光。
袁叔萬回到家中之時,瞧見吉祥正抱著常福的兒子小虎在逗玩著,而小虎在看到袁叔萬之時,卻是一下子收起了方才被吉祥逗樂臉上露出的笑容,還害怕的往吉祥的懷中縮了縮。
吉祥看向門口,果然看到袁叔萬正站在門口。
她忍不住笑著搖了搖頭,將小虎交給了繡春,開口道:「繡春姐,你把小虎抱回去吧!」
繡春早在袁叔萬進屋的時候,就有些著急了,唯恐小虎萬一膽兒再小點,哭出來可不好辦了。聽到吉祥的話,卻是連連點頭,上前抱起了小虎,走了出去。
等到繡春抱著小虎離開之後,吉祥看著袁叔萬開口道:「你呀,冷著一張臉,可真是要把小孩子給嚇哭了!」
袁叔萬聽著吉祥的話,臉上倒是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容。
方纔那一句話,吉祥顯然也就是隨口抱怨了一句,瞧見袁叔萬身上的衣裳有一些潮意,連忙進到裡屋裡拿了一件常服遞給了袁叔萬開口道:「春雨凍人,你趕緊把身上的衣裳換換。」
說話這句話,吉祥卻並沒有留在裡屋裡,轉身朝著外邊走去,卻被袁叔萬伸手一把抓住了,他笑著開口道:「怎麼,你不留在屋裡幫忙?」
「三爺,換衣裳你自己還不會嗎,難道您和小虎是一個年紀的,連換個衣裳都要人幫忙?」
「伶牙俐齒!」袁叔萬伸手碰了碰吉祥的嘴唇。
而吉祥卻是用自己的手擋在了嘴唇前邊,又開口道:「我呢,幫您去叫一碗薑湯過來,春雨凍人,感冒了可不好。」
吉祥說的十分促狹,也讓袁叔萬失笑著搖了搖頭,感情心裡是記著先時讓她喝薑湯的事情。不過袁叔萬顯然是大男子漢,不會與小女子一般見識,聞言也只是說了一句:「讓廚房裡少放些糖。」
「辣不死你啊!」
吉祥皺了皺小鼻子,模樣看起來,十分的可愛。
袁叔萬換好衣裳又在吉祥的注視下,喝完了薑湯後,卻是將碗放在了邊上,開口與吉祥說起了話。
他倒也沒有試探的意思,而是直截了當的開口問了一句:「剛才我聽底下人說,崔玉珍來過了?」
「是來過了。」
吉祥點了點頭,開口回道。也不等著袁叔萬繼續開口相問,她歎了一口氣又道:「崔姑姑和我說,皇上快不行了,說想見我一面。」
袁叔萬聞言,點了點頭,也沒有說其他的,只是聽著吉祥開口問道:「他,真的不行了嗎?我明明記得當年我們離京的時候,還是好好的。」
若說讓吉祥相信其中沒有袁叔萬的手筆在,那就是吉祥白在袁叔萬身邊待這些年來。
早些時候,吉祥也隱隱能夠看得出,袁叔萬早晚會對趙慎下手的,只是沒有想到,會是在他離京丁憂之時下手。
袁叔萬聽著吉祥的話,只是輕聲說了一句:「下午去瞧過,也問過太醫了,估計也就這幾日了。」
「這幾日嗎?」
吉祥忍不住輕輕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即使有所準備,還是對於這個答案有些說不上來的感覺。
「你在難過嗎?」
袁叔萬輕聲開口問了一句,又問道,「你想去見他?」
吉祥沉默著搖了搖頭,慢慢開口道:「倒也不是難過,就是說不上來,也算不得難過吧!不過,去見一面,那就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沒必要見。」
吉祥的話,讓袁叔萬也是點了點頭,他輕聲道:「那崔玉珍再來,我讓下人攔住?免得你左右為難。」
「這算了吧,畢竟崔姑姑也照顧過我,將人攔在門外太奇怪了,我也不是那麼容易就動搖的。」
吉祥輕笑著搖頭,看著袁叔萬輕聲道,「那這樣吧,要是我那天真的被說動了,也和你保證,去見皇上,肯定會和你先商量一下,你不高興,我就不去了。」
「你呀!」
袁叔萬聽著吉祥頗帶幾分撒嬌的話,語氣裡有些無奈。不過想到吉祥在這袁府之中,倒也不是那麼容易出事,他笑著點了點頭,還是答應了。
只是,這一次,卻是袁叔萬自己都沒有想到,他竟然千算萬算,此次還是失算了。
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崔玉珍,竟然是趙慎身邊數一數二的高手。明明便是普通女子的模樣,卻是隱藏的那般好的絕頂高手。
或許,是袁叔萬自己也沒有趙慎對於妙妃的深情。當年的趙慎手上根本沒有什麼勢力,可是卻還是將自己最得力之人,派到了妙妃身邊保護。
吉祥是在一陣搖晃之中睜開眼睛,她剛剛睜開眼睛的時候,還有一些迷迷糊糊。而當看到坐在她面前的崔玉珍的時候,先前發生的事情,也慢慢在記憶中回憶了起來。
今日袁叔萬剛剛出門沒過多久,崔玉珍又來找她了,她心裡大概能夠猜得出崔玉珍過來的目的,雖然心中有些不耐煩。不過吉祥還是讓人將崔玉珍帶了進來。
說了一會兒話後,她還是明確的表示了自己的意思,表示不會去見崔玉珍,也正要站起來讓屋外的青玉青柳二人送客的時候,她剛剛轉身,只聽得身後崔玉珍說了一句「對不起」。她便只耳聞身後一陣風聲,接著便是脖子一疼,眼前一黑便沒有了神志,也記不得後邊發生了的事情了。
可是按照如今的情況看著,她是被崔玉珍帶出了袁府?
怎麼可能,就算她能夠被崔玉珍弄得無法反抗,可是袁府裡的人,可不是擺設,莫說是門口的青玉青柳二人,吉祥這些年來與她們相處,自然知道她們手下的功夫,甚至同時來十幾個會些武藝的男人,都不一定能夠撂倒她們,更別說是守在院子裡躲在暗處的那幾人了。
可是,事實上,吉祥的確是被帶了出來,而且此時她好像是在馬車上。
吉祥勉強掙扎著,讓自己坐起了身,也覺得渾身的骨骼和肌肉都在抗議著,特別是脖子一塊,只覺得酸疼的不行。
她面無表情的看向了崔玉珍,開口道:「崔姑姑,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崔玉珍避開了吉祥看過來的眼神,卻是輕聲道:「公主,對不起。」
「對不起,你究竟要做什麼?」
吉祥的心中真的有一點怒火,她倒是不知道,崔玉珍竟然對著她瞞了這麼多的事情。
方才能夠將她敲暈那一下,便是能夠知曉,對方只怕也有幾分手腳功夫。
「公主,奴婢並無惡意,只是,皇上是奴婢的主子,奴婢必須完成皇上臨終之言。等公主見了皇上後,我定然將公主安然送回,再向公主請罪。屆時,仍由公主打罵責罰。」
「你不必與我道歉,也不必和我謙稱奴婢,我哪裡是你的主子,你的主子,可是高高在上的皇上。」
吉祥這會兒心中是真的有些來氣,她也是完全沒有想到。自己對於崔玉珍的信任和一時的不慎,竟然會被崔玉珍用這種方式帶走,她竟然犯了這樣低級的錯誤。
不過,這會兒吉祥也是看得出來,只怕不管她做什麼,崔玉珍都不可能心軟放了她,只怕是打定主意要將她帶到趙慎面前。
她這會兒,只怕也只能夠被她控制著呢!
想到了這裡,吉祥闔上了眼睛,沒有再去看崔玉珍。
吉祥也不知道自己先時昏了多久,而馬車如今又是走了多久,她剛剛閉上眼睛不過一會兒,馬車上的顛簸卻突然消失了,馬車停了下來。
外邊傳來了一個男聲,而崔玉珍看了一眼一副不打算搭理人的吉祥,還是硬著頭皮輕聲道:「公主,到了,下車吧!」
吉祥慢慢的睜開了眼睛,看向了崔玉珍,仍然是一言不發,自己直接走出了馬車,一甩簾子,以示心中的不滿之意。
吉祥原本以為,當走出馬車之時,只怕是已經到了皇宮裡,可是卻沒有想到,會看到如此荒僻的一幕,她忍不住將頭轉回了馬車,看向了剛剛走下馬車的崔玉珍,開口道:「這是什麼地方?」
這個地方,說起來真的是十分荒僻且荒蕪,地上長滿了雜草,而周邊卻只是一片破破舊舊的房子。
崔玉珍聽著吉祥的疑問,開口輕聲道:「公主,帶您直接入宮,皇上怕給您惹麻煩,吩咐奴婢從密道直接帶你到皇上的寢宮。
「密道?」
吉祥微微皺眉。
崔玉珍最怕的是吉祥不理她,聽到了吉祥的疑問,連忙又是開口解釋道:「是啊,公主可還記得在妙弋宮的時候,便設有密道,公主還是從那密道裡出來的呢!皇上如今就住在妙弋宮中,先時的密道,皇上也保留著。」
崔玉珍說這話,其實也是想要軟化一下吉祥的態度,可是吉祥聽了,卻是冷笑道:「不想給我惹麻煩,就不應該見我。」
「公主……」
崔玉珍輕聲的歎了一口氣。
而吉祥在這個時候,也差不多就是抱著一種豁出去的心情,反正她就算自己不願意進這密道,恐怕也會被人推進去。
她冷聲道:「你在前邊帶路吧!」
「是!」
崔玉珍聞言性子倒是一下子高了起來,連聲道:「公主,您往這邊走。
雖然密道看著不算狹隘,也比吉祥當年逃出來的那個密道要大許多,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許久未用過這密道了,裡邊的氣味顯然一點都不好聞,走在裡邊,也只覺得逼戾極了。
吉祥拿著帕子崔玉珍身後,慢慢的走著,她倒也是偷偷往後邊看了一眼,卻只看到緊緊跟在她身後的兩名男子,當然,這些自然不是崔玉珍今日帶來的人,此時洞口定然也是有人守著的。
吉祥不可能在這個時候選擇往後跑,跑出去。
她只能夠繼續硬著頭皮跟著崔玉珍走著。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之後,崔玉珍的腳步突然慢了下來,她慢慢的停下了腳步,看了一眼吉祥,卻是朝著上邊越來越矮的頂敲了兩下。
很快的,有聽到了上邊似乎也傳來了幾下聲音之後,崔玉珍伸手往頂上一推,竟然直接將頂上的一塊板推到了邊上,而上邊也露出了光亮。
那光亮一點都不亮,可是在這個漆黑緊靠著火把照明的地方,卻是亮了許多,也讓繼續下意識用手去擋了一下刺入眼睛裡的光芒。
崔玉珍走在了最前邊,自然也是她先上去,她一邊網上爬著,卻是一邊對吉祥輕聲道:「公主,待會兒你出來的時候不要抬頭,奴婢會拉你上去的。」
說完這話,崔玉珍手腳利落的鑽出了洞口,而後朝著吉祥伸了一下手。
吉祥抬頭看著崔玉珍的那隻手,卻猶豫了,遲遲未將自己的手伸出。
直到上邊一聲聲音傳下,讓吉祥愣了一下。
「長寧,我知道你來了,你上來讓我看看你好不好?」
這是趙慎的聲音,雖然比先時吉祥聽到過的要輕上許多,也沒有自稱朕,可是吉祥能夠聽得出來。
她看了一眼身後跟著她的兩個人,輕輕歎了一口氣,朝著上邊伸出了手。
過來拉她的人,倒還是崔玉珍,趙慎並沒有去搭手攙扶,主要也是他自己如今的身體條件也不允許,就是連站著,都是要陳全兒給他攙扶著。
而且,乍然看到趙慎的樣子之時,吉祥也是嚇了一跳,簡直便是與她記憶中的人,完全兩個模樣。瘦骨嶙峋,兩頰深陷,臉色青灰……這副樣子,讓吉祥又覺得有幾分熟悉,彷彿與袁老太爺死前看到過的樣子也是十分相似的。
吉祥爬出洞口後,身上蹭了不少的灰,有些狼狽,她看過趙慎一眼後,卻是站在了原地,沒有動彈。
而趙慎看著吉祥這般,對陳全兒低聲吩咐著:「去打一盆水來給常寧擦擦。」
「不必了,有什麼話,你直接說吧!」
吉祥的聲音有些冷,也沒有抬頭看趙慎。
趙慎看到了,眼中閃過一絲黯然。
他輕輕歎了一口氣,臉上還是浮起了一抹溫和的笑容,雖然在他那一張臉上,看起來有些猙獰,可是眼底裡透露出的溫柔,卻是讓所有的人都能夠看得出來。
趙慎也沒有朝著吉祥走去,也怕驚到吉祥,只是站在原地,聲音輕輕柔柔的開口道:「吉祥,你該知道,我也沒多久好活了,先時是我魔怔了,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娘!」
「……你就是想跟我說這個?」
吉祥依然沒有抬頭,輕聲開口道。
趙慎搖了搖頭,又道:「並不僅僅是這個。」
「你還有什麼,人也見了,歉也倒了,你還想說什麼?」
吉祥慢慢抬起頭,看向了趙慎,她看著趙慎這副虛弱的幾乎站不住的勉強樣子,心裡其實也並不怎麼好受。可是這個時候,她和趙慎還有什麼好說的。
而趙慎依然勉強靠著陳全兒攙扶站著,他看著吉祥的目光依然溫和,也十分的慈和,與當初時候的,真的完全不同,那目光,好像就是在看著他疼愛的一個晚輩一般。
他右手握成了拳頭,抵在唇邊輕咳了兩聲,強行壓抑下喉嚨間的癢意之後,卻是輕聲又道:「我也沒多久好活,我想在臨死前,為你做些什麼,希望你能夠接受,也讓我能夠心安一些……不至於死後,無顏去見你的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