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剛湊在一塊兒未說多久的話,突然外邊太監一聲唱和之聲,卻是宮中貴人到了。
女眷休息區裡的眾人連忙站了起來,走到了門口迎接,崔玉珍也帶著吉祥一塊兒從座位上走了出來,不過並不往前邊湊,只是站在了人群後邊。
待一群身穿宮裝之人走入之後,聽得上邊一陣柔和女聲叫起,方才窸窸窣窣的都站了起來。
吉祥目光看去,只瞧見一名年輕少婦走在了最前邊,而後慢慢的走到了上首之座坐了下來。
而其他人看見那名女子坐下之後,也慢慢的在各自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崔玉珍拉著吉祥也一塊兒坐到了方纔的位置上,輕聲對吉祥解釋道:「此次圍獵,太后身體不適沒有跟出來,皇上只帶了皇后與幾名位份低微的妃子。」
「嗯。」
吉祥點了點頭,倒也沒有再看向上首位。
而在這個時候,卻聽得坐在高位之上的皇后聞清婉開口道:「聽說此次,宰相大人也帶了家眷過來,是那兩位?」
袁香蓉和袁香棠二人被點到了名字,心中既忐忑,卻又欣喜的連忙走了出來,站到了中間跪倒,二人異口同聲開口道:「臣女參見皇后娘娘。」
二人自打算來參加此次狩獵之後,家中不僅替她們裁了新衣,打了首飾,而且還都私底下請了從宮中放出的老宮人出來教了幾天的禮儀,雖然這舉止還不到渾然天成的地步,但顯然這幾日的速成學習還有幾分效果,至少在叩見貴人之時,卻是沒有出錯。
聞清婉微微打量了二人一眼,倒並無為難之意,笑著叫了起後,又招呼到了自己的身邊,開口道:「二位便是宰相大人的妹妹吧,果然是長得漂亮又知禮,來本宮身邊坐吧,待會兒,便陪在本宮身邊。」
「是。多……多謝娘娘。」
袁香蓉與袁香棠二人聞言,臉上都控制不住露出了欣喜之色,二人相互對視了一眼,在下一刻卻都快速的走到了聞清婉身邊。
聞清婉身邊的宮女早已在她的手邊設下了一張桌案與二人。
袁香棠腳步快了一步,也擠了袁香蓉一下,自己搶先坐在了最靠近聞清婉手邊的位置上,而袁香蓉倒也沒有相爭,坐在了袁香蓉下首的位置上。
聞清婉將二人舉止看在了眼裡,面上卻是依然帶著微笑,顯得十分高貴,卻又帶了幾分可親。
她輕聲笑著:「我聽說,袁太夫人將二小姐記為了嫡女,哪一位是袁家二小姐?」
袁香蓉聞言,卻是連忙驚惶的站了起來,對著聞清婉行了一禮後,輕聲道:「啟稟皇后娘娘,臣女是。」
「原來是這位妹妹。」
聞清婉意欲不明的說了一句,又在袁香棠羨慕的目光下,她伸手拿下了手中的一個宮造纏絲花枝圖樣銀鐲,放到了身邊宮女的手中,輕聲道:「將這物件給二小姐送去。」
說罷此言,卻又輕聲道:「這銀鐲倒不值錢,勝在工藝新巧,本宮便賞於二小姐把玩,也恭賀二小姐此樁喜事。」
「多謝皇后娘娘賞賜。」
袁香蓉聞言,面上露出了欣喜之色,卻是連忙又誠惶誠恐的行了禮。
而袁香蓉並沒有注意到,在聞清婉出聲喊了袁香蓉一聲妹妹後,坐在聞清婉身邊幾位宮妃面上流露出的幾絲異樣,也沒有看到底下官眷們眼中閃過的若有所思。
而袁香棠在袁香蓉手中接過宮人送來的銀鐲之時,眼裡流露出了嫉恨,不過她很快的期待看向了聞清婉,誰知道,聞清婉卻並沒有再將目光看向了二人,而是看向了崔玉珍一邊。
聞清婉的目光掃過吉祥之後,卻是露出了一絲吃驚,雖說宮中美眷甚多,可是坐在崔玉珍邊上的吉祥這份美色,卻也讓她忍不住側目,她心裡微微評估著吉祥的身份,但到底沒有點出來,而是開口對崔玉珍笑道:「聽皇上說,崔夫人對於騎射也有幾分本事,怎麼沒有跟郭將軍一塊兒下場去。」
「皇后娘娘說笑了,今日都是一群大老爺們下場比試,臣婦一個女人家上去湊什麼熱鬧,等回頭空了,臣婦讓老郭帶著我去過把癮便是了。屆時,皇后娘娘也可讓皇上帶著您一塊兒去玩玩。」
崔玉珍對於眼前這位多次拉攏過她的皇后,態度上倒是十分尊敬,只是話語之間,卻又帶著幾分疏遠,也帶了就幾分隨意。
而聞清婉聽罷崔玉珍所言,也只是笑了笑,卻也沒有繼續糾纏先時的話題,而是開口道:「坐在崔夫人身邊這位絕色佳人,可也是郭將軍的家眷,本宮倒是第一回見到。」
吉祥聞言,還未開口說話,崔玉珍卻是笑道:「皇后娘娘說笑了,這一位,可不是郭府裡的人,而是宰相大人的家眷,宰相大人方纔還托臣婦好好照料她,皇后娘娘可不許為難她,不然,臣婦可難以向宰相大人交差了。
「宰相大人的家眷?」
聞清婉聽著崔玉珍話中十分明顯的回護之意,眼裡卻是閃過一絲光芒,她的目光又看向了吉祥,卻是笑著開口道:「這般絕色佳人,崔夫人藏得這般牢,還怕本宮要了去嗎?」
聞清婉的心中對於吉祥的身份也是多有猜測,據她所知,這袁叔萬和郭懷遠並沒有什麼交情,袁叔萬如何會讓崔玉珍來護著這個女子。而這個女子,方纔她也只是驚鴻一瞥,卻並未看清楚對方的相貌,如今對方低著頭,反倒是越發引起了她的興趣。
而在這個時候,坐在聞清婉邊上的袁香棠卻是輕笑著開口道:「皇后娘娘,這位吉祥姑娘,不過是我們袁府上的丫鬟罷了,最近才被我三哥收為屋裡人。身份低微,不值得娘娘對她浪費時間。」
「原來是這樣。」
聞清婉聞言,眼裡的興趣倒真的減淡了幾分,她又看了一眼方才開口說話,見她自己回應面上帶著幾分興奮與期待的袁香棠,卻只是笑了笑,沒有再繼續說話了。
而在這個時候,外邊傳來一陣號角之聲,也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注意。
聞清婉的目光朝著外邊看了出去,只瞧見一陣馬蹄聲起,而騎在最前邊的,卻是一身金黃色戰衣的趙慎,他的身後跟了不少侍衛,此時,他們正朝著不遠處平原上的一匹奔馳著的鹿在追逐著。
「狩獵開始了!」
聞清婉面上露出了一個笑容,目光緊緊的看著遠處並不能夠看的清楚的場面。
皇家狩獵,其實圍場之中的多數獵物,都是由侍衛驅趕出來,放在一起,或者是直接將禁獵期之時圈養而起的獵物放出來,以供達官貴人們追逐喜樂。
而在狩獵剛開始之時,由皇上帶隊進行狩獵之時,通常會放出一匹鹿,供君王獵殺,也有逐鹿天下之意。
尋常大臣們,也只是擺擺樣子,並不會與皇上去相爭,畢竟若是讓除帝王之外的人獵場,卻是有不恭不敬之意了。
趙慎□□的馬兒已經離這匹鹿很近,而四周圍的侍衛,將形成了一個圈子,將這匹即將死於箭下的鹿圍在了這個圈子裡。
趙慎手上拿著的弓弩,已經搭上了一支做著金黃羽翎的箭,也瞄準了那一匹鹿,眾人不覺放輕呼吸,甚至是屏住呼吸看著趙慎手上的動作之時,趙慎卻突然笑著放下了手中的弓箭,而是將目光看向了落於他半步之後的同樣坐在烈馬之上的袁叔萬,開口道:「宰相大人,這一匹鹿,不如朕讓你來射殺。」
袁叔萬手上拉著馬韁繩,而弓箭被他背在身上,並沒有拿下的意思,聽到趙慎之言,他抬起頭看向了趙慎,面色淡淡的開口道:「皇上說笑了,微臣如何敢射殺這一匹鹿。」
「是嗎?朕卻是不覺得。」
趙慎笑著看向袁叔萬,又開口道:「朕還以為宰相大人不僅能力出眾,膽子也是勝過許多人,區區一匹鹿,在宰相大人眼中,那還不是想射殺便可射殺,想宰殺便可宰殺的。」
「皇上說笑了。」
對於趙慎之言,袁叔萬依然只是如此回答了。
而趙慎笑著點了點頭,拉緊了手下的馬韁繩,□□御馬慢慢的行走幾步後,趙慎卻突然調轉馬車,面對面的站在了袁叔萬一米開外,他慢慢的抬起放在馬上的弓弩,抬起之後,又搭上了一根箭,而箭頭的方向,卻是指向了袁叔萬。
「皇上!」
原本在趙慎邊上的郭懷遠與劉明山二人見此,大驚失色,也有不少大臣跟著倒吸了一口涼氣。
皇上這是要射殺宰相大人……
眾人眼裡露出了驚恐之色,而袁叔萬卻依然面色淡淡,十分沉著,他一動不動的坐在馬背之上,甚至在趙慎將箭頭對準他的時候,他依然連身子都未晃動半分。
趙慎的手依然保持著方纔的姿勢,弓背已經被拉開,繃得緊緊的,彷彿在下一刻,箭矢便要離弓而去,朝著袁叔萬的腦袋射殺過去。
有些人都已經不忍的閉上了眼睛,也不覺的偷偷輕輕拉了一下馬韁繩,在趙慎和袁叔萬周圍空出了一個圈子。
趙慎的嘴角上揚了起來,手上又是動了一下。
「皇上……不可!」
劉明山出聲大喊。
而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突然趙慎手上的箭頭卻是轉了方向,那一支箭如同流星一般,直直的朝著正準備突圍離去的那匹鹿射了過去,插在了它的背上,那一匹鹿倒在了地上,身體抽搐了兩下,卻是不再動彈。
若是往日裡,趙慎這一支箭剛剛射在這一匹鹿上,隨行眾人早已經歡呼出聲了,可是此時,許久許久,都沒有人發出聲音,眾人只覺得身上都起了一層冷汗。
死一般的寂靜蔓延在眾人之中,甚至連趙慎身邊的侍衛都不敢去抬那一匹已被趙慎射殺的鹿。
直到袁叔萬突然笑著鼓起了手,開口道:「皇上好箭法。」
而袁叔萬的這一聲,也打破了眾人的呆愣的局面,其他人也是連忙勉強擠出了笑容,跟著開始歡呼奉承了起來。
趙慎將手中的弓箭遞給了身邊的侍衛,騎著馬慢慢的走到了袁叔萬身邊,二人身體交錯之時,他吁的一聲,讓□□的御馬停了下來,他的目光看向了袁叔萬的側臉,笑道:「袁大人好氣概,方才為何不躲?」
袁叔萬沒有開口說話。
而趙慎卻突然笑了起來:「也是,袁大人都已經將一向神出鬼沒的龍鱗衛給收到了囊下,就算朕這一箭真的朝袁大人過來了,莫說是龍鱗衛,可能在場也有不『忠臣』會突然跑出來,替袁大人擋了這一箭。」
「皇上不會射出這一箭。」
面對趙慎頗有幾分陰沉的聲音,袁叔萬卻是慢慢開口說了一句。
趙慎的目光一瞬間看向了袁叔萬,他聽完這話,抓著的馬韁繩的手不覺緊握成了拳頭,語氣裡帶了幾分咬牙囓齒,輕聲慢慢道:「是啊,袁大人可真是懂朕的心思,也料準了朕是不敢射出這一箭,袁大人真是好能耐。」
趙慎的眼裡不覺染上了怨毒,而袁叔萬卻依然輕笑以對。
方纔,趙慎對於袁叔萬,的確是起了殺心,他也想過,自己那一箭,射出去會是什麼樣的局面,可是袁叔萬說對了,他方才不敢射出這一箭。朝著袁叔萬放箭自是容易,但是這一箭卻並不會紮在袁叔萬的身上,而這一箭射出之後,會帶來的後果也是難以想像。
只怕將二人之間的和平局面徹底打破,而他這坐下龍椅只怕也不會安穩了。
這一箭射不射出去,就像是他能不能將吉祥從袁叔萬身邊帶走一樣,看似容易,卻絕對不能輕舉妄動,不然牽一髮而動全身,後果難以預料。
光是袁叔萬在目前對著他亮出的底牌,已讓他十分忌憚,而袁叔萬身後還有什麼底牌藏著,他看不到摸不著,也越發不敢真的扯破臉皮。
只是,他是帝王,怎麼能夠讓一個臣子給牽制住了。
趙慎忍下了這一口氣,對於吉祥,卻越發的勢在必得。
趙慎眼中的怒氣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卻是沉沉摸不到邊的沉靜之色,他臉上露出了一個笑容,對袁叔萬開口道;「宰相大人,朕已有一件獵物,待會兒你可要加油,莫落在朕的後邊,也千萬別一件獵物都未取到。朕記得,長寧最愛朕給她獵的白狐狸毛皮,也最愛朕給她獵的野兔肉烤著吃。」
「多謝皇上告知,皇上不必擔心,長寧公主既是臣的女人,那麼日後衣食住行,自由臣來負責。」
袁叔萬聞言,卻並未被激怒,反而笑著開口又回了一句。
而趙慎聽到袁叔萬之言,臉上再次浮現了怒容。
「你明知長寧身份,竟然還敢如此輕賤長寧。」
「臣不知何為輕賤,臣將公主當做是自己的女人,也當成了日後會一直陪伴著臣的唯一的女人。倒不知,皇上又會如何待長寧公主,讓她如此避之不及。」
袁叔萬說完此話,卻是微微踢了一下□□馬匹,馬兒慢慢的離開了。
圍場之中刀光劍影、話中更是暗藏機鋒,而休息區內,女眷翹首相望,只等著底下太監傳來皇上獵鹿喜訊之後,聞清婉鬆了一口氣,也恢復了先時的平安喜樂氣氛。
女眷們爭相誇讚趙慎英明神武,以向聞清婉爭奪注意力。
而吉祥與崔玉珍二人靜坐邊上,卻也落得清靜。
今日到這皇家圍場之時,也已經是趕了大半日的行程,而等到紮營住下之後,其實早已經晚了,這會兒不過狩獵一個時辰過後,天色暗下。
而行獵之人,紛紛回來了。
女眷們也翹首相望著,最終由著聞清婉帶領,一道兒先往晚宴之地走了過去。
歸來的王公大臣們,已經將獵物交予底下開始處置,而此次所獵之物,同樣被底下人開始數列了起來,雖說各自圍獵,但到了最後,還是要將個數與種類拿出來比較一番。
當然,所有的王公大臣們顯然都不可能真的放開了圍獵,當今聖上還年輕,也參加了圍獵,若是他們的獵物超過了皇上,那便是老搜星吃砒霜,嫌活的太長了。
而等到大多數的王公大臣們都回來之後,但是眾人卻驚詫的發現了一個事情,趙慎與元叔萬二人還沒有回來。
連他們所帶的侍衛也都沒有蹤跡。
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而晚宴之地卻是一片寂靜之聲,篝火靜靜的燃燒著,將營地照的通亮,而遠處,卻是漆黑的看不見任何物件,眾人心中忐忑不定。
特別是下午一道兒圍獵見識過趙慎將箭頭對向袁叔萬那一幕之人,更是擔憂極了。
吉祥雖然不知下午發生了何事,卻也是驚恐不定的緊緊握著崔玉珍的手。
崔玉珍此時倒有心去問兩句郭懷遠,但現在大家都一動不動的等待著,她若是如此,便太過於現言,如此,也只能夠陪著吉祥一起乾著急著。
終於,聞清婉坐不住了,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對著身邊之人開口吩咐著:「這裡有多少侍衛,讓人帶著去尋找。」
聞清婉的話還未落下,聽得一陣馬蹄之聲響了起來,而遠處,隱隱可見點點火光。
所有的人都忍不住伸長脖子看去,而那點點火光越來越近,馬蹄聲也越來越重。
「是皇上回來了?」
聞清婉面上露出了鬆了一口氣的表情,而吉祥也期待的看了過去。
慢慢的,那馬蹄聲越來越近,也讓他們看清楚了來人。
回來的人,的確是趙慎,還有袁叔萬。
他們身後跟了大批手上火把的侍衛,而侍衛的馬上,包括趙慎和袁叔萬的馬上,都綁著許多的獵物,那斑斑血跡,甚至將他們馬上都染了色。
聞清婉和吉祥二人面上都不覺露出了釋然的笑容。
吉祥未動,而聞清婉卻是迫不及待的攙扶著宮人的手迎了上去,開口道:「皇上,您總算回來了,臣妾可擔心壞了。」
趙慎從馬上下來,卻並沒有將第一眼看向迎來的聞清婉,而是看向了站在人群後邊,卻依然能讓人一眼看見的吉祥,雖然只是短暫的一眼,他卻貪婪的看著吉祥的面容。吉祥也注意到了,她忍不住瑟縮的退了一步,將自己的身體藏在了崔玉珍的身後。
而趙慎見此,眼底裡閃過一絲黯然,但也沒有繼續看,而是看了一眼聞清婉,開口道:「讓皇后擔憂了,朕只是許久未曾來狩獵,有些上癮罷了。」
聞清婉倒是沒有發現異樣,只是忍著噁心將目光看向了趙慎身後那一隊侍衛馬匹上捆綁著的獵物,卻詫異的發現上邊的獵物十分單調,除了狐狸便是兔子,唯一一匹例外的,卻是趙慎一開始所獵下的鹿肉。
而在這個時候,其他人也發現了這一點,不僅僅是趙慎如此,袁叔萬更是如此。趙慎的隊伍裡,至少還摻雜著一匹鹿,可是袁叔萬所帶的隊伍裡,完全便是清一色的狐狸和兔子。
當然,這二位皆是高高在上的二位,所有的人只是掩下心中疑惑,也不敢去過問。
而只有崔玉珍心中微微瞭然,歎了一口氣。
吉祥當年還在宮中做著長寧公主之時,趙慎送來的眾多物件中,吉祥其實最愛吃的便是野兔肉,喜歡讓廚師用醬料醃製後,肚中塞了酸甜的果子,又刷了蜂蜜烤著吃,那麼小小一個人,便能夠一人吃下一個兔腿。妙妃娘娘在的時候,並不讓她多吃,而妙妃娘娘仙逝之後,無人管束,長寧公主的性子也活潑了許多,每每向她撒嬌之時,她都不忍心拒絕,只好由著公主吃,吃完之後,又是讓她進了消食的山楂之類果子,還帶著她在園子裡走著。
天兒冷了,長寧便最愛毫無雜色的白狐狸毛製成的衣物與鞋靴,毛絨絨的穿在身上,分外可愛,跑進雪堆裡,幾乎與天地之色融為一體。
崔玉珍忍不住看了一眼吉祥,卻發現她低著頭,一聲不吭。
她也只能夠安慰的拍了拍吉祥的手,只是輕聲歎了一口氣。
「皇上,不如獵物讓底下太監們清點,您先回帳中梳洗一下。」
聞清婉看著趙慎因為方才圍獵沾上的痕跡,開口詢問。
而趙慎卻並沒有馬上回答,而是看向了與他同樣需要整理的袁叔萬,開口道:「宰相大人不如與朕一道兒?」
「多謝皇上聖意,不過,微臣不敢冒犯,微臣回自己帳中由微臣內人伺候便是了。」
袁叔萬朝著趙慎行了一禮,卻是直接朝著吉祥走了過去。
吉祥愕然的看著袁叔萬朝著光明正大走來,直到被牽了手了,方才反應過來。不過她也乖乖的被袁叔萬牽著,由著他將自己牽回了帳中。
「內人?」
袁香棠也是愕然的看著袁香蓉,對著這個一直看不怎麼順眼的姐姐開口詢問,她覺得自己彷彿是幻聽了。
這吉祥不過是個小丫鬟,如今連姨娘的名分都沒有,她的三哥怎麼會稱呼她為內人。
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嗎?
袁香蓉的心中同樣驚濤駭浪,不過片刻之後,卻是釋然了,其實吉祥受寵,對她而言自是有好處的,至少如今她覺得,自己和吉祥是在同一條船上。
聞清婉雖然有些不悅袁叔萬這番頗有些無禮的舉動,但畢竟袁叔萬如今是肱骨大臣,她一個後宮之主,對此也不好多有評價。
最終也只是對著趙慎開口道:「皇上,這宰相大人可真是英雄難過美人關,這宰相大人的姬妾,方才臣妾也瞧過了,長得還真是貌美如仙。」
說著,聞清婉的心中不覺也升騰了一股柔情,她的動作頗有幾分親暱的扶住了趙慎,卻在此時詫異的發現,趙慎的身體彷彿是繃得很緊。
而她抬起頭,卻只瞧見了趙慎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
這是因為方才袁叔萬這番無禮行徑?聞清婉心中猜測著。
等到趙慎和袁叔萬梳洗換衣歸來,獵物早已輕點出來,說來也是十分巧,袁叔萬和趙慎二人所獵的狐狸與兔子,竟然個數相同,分別是狐狸十八隻,兔子二十五隻,不過趙慎的馬上,多了一匹鹿,自是趙慎取勝了。
不過顯而易見,這個結果,卻是讓趙慎再次沉下了臉。
一時之間,這晚宴上的氣氛,也沒有了歡聲笑語。
本就是國喪期間,還在三月禁歌舞之時,宴會上並無伶人取樂,加之高坐在尊位上的那一位面色沉沉,大家也不敢真放開了。
只能夠低頭吃著烤肉,喝著水酒。
袁叔萬將一塊切割好的兔肉放入了吉祥面前的小碟子,輕聲開口道:「嘗嘗味道如何?」
吉祥笑著點了點頭,拿著筷子夾了起來,送到了嘴裡。
兔肉十分鮮嫩,蜂蜜塗抹過的表皮靠的脆脆的,一口咬下,卻又不會過於肥膩,彷彿是在烤的時候,兔子裡的塞得果子中和了油膩,醬汁濃郁,更是襯托出了兔肉的鮮美。
吉祥已經好久沒有吃到過這個美味而帶著幾分熟悉的味道,她細細品嚼著,對袁叔萬笑著點了點頭。
若是往日裡,袁叔萬給吉祥準備的東西能夠得到吉祥如此歡顏,袁叔萬自然也是心中高興,可是今日,他卻並沒有表現的那般高興,見到吉祥笑了,也只是淡笑著點了點頭。
自己夾起了一小塊,放入了嘴裡,沉默的嚼著。
吉祥的座位很巧妙,坐在袁叔萬的下首,雖然離皇座不遠,但因為中間隔了一個身材高大的袁叔萬,不僅將趙慎的視線給遮擋住了,也是將吉祥護在了身旁,讓吉祥覺得十分有安全感,也因此,讓吉祥心中安定也有幾分興致品著這美味的烤肉。
趙慎看了一眼袁叔萬的位置,沉默的將手中的杯中之物一口飲盡,他冷笑了一下,招呼過陳全兒,開口問道:「朕吩咐的烤兔肉,做好了沒有?」
「啟稟皇上,廚師已經做好了。」
「好,給底下大臣分發下去,給袁大人一桌,送上兩隻。」趙慎語氣不覺強調了一下後半句。
坐在趙慎邊上的聞清婉奇怪的看了一眼趙慎,又是忍不住看了一眼袁叔萬那一桌,心裡卻是閃過了一絲沉思。
兔肉送來的時候,吉祥其實已經被袁叔萬給她切好的那一盤兔肉將肚子填飽了八分,而送來的兩隻兔肉,被裝在了大大的盤子裡,看起來是完整的一隻,可是拿近了放在桌子上,卻是能夠發現,兔肉早已經被片開。
吉祥看著熟悉的擺盤,又聞著這一股熟悉的味道,臉上露出了一絲複雜的神色。
方才袁叔萬給她切得兔肉,味道也是有幾分熟悉,不過彷彿只是做法相同,真的吃起來,還是能夠吃出不同,但是眼前的兩個兔子,卻是與她記憶中品嚐到的一模一樣。
而這個時候,趙慎卻也笑著對著底下人開口道:「諸位品嚐品嚐今日朕所獵的獵物。」
「是,多謝皇上賞賜。」
在場眾人都站了起來,朝著趙慎行了一禮謝過了賞賜,袁叔萬與吉祥也一塊兒站了起來。
二人還未坐定之時,趙慎卻又笑著開口道:「宰相大人可得與家眷好好嘗一嘗,嘗嘗朕的獵物,與袁大人的有何不同。」
「多謝皇上。」
袁叔萬隻是沉聲道了一句。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兩盤兔肉上,讓身邊伺候的人將其中一盤端到了袁香蓉她們一桌上,而後,夾起剩餘那一盤中的一塊兔肉,放到了吉祥的碟中,開口道:「嘗嘗。」
吉祥看了一眼袁叔萬,伸著筷子小心夾了起來,輕輕咬了一口,的確是與記憶中的味道如出一撤,也勾起了她的回憶,她下意識看向了崔玉珍。崔玉珍也是看向了她這一邊。
崔玉珍如何嘗不出來,這味道,就是當年的妙弋宮裡的宮人所做,沒有想到,皇上竟然如此有心,還將那名專門給長寧公主做過烤兔的廚子也找了出來。
不過,這一番心意,如今在吉祥看來,卻是有些避之不及,也有些浪費了。
吉祥嘗過一口後,卻是放下筷子沒有再吃。
袁叔萬也看到了吉祥的舉動,他輕聲道:「怎麼不吃了?」
「我飽了。」
吉祥小心翼翼的回答,又是小心翼翼的看著袁叔萬。
袁叔萬原本心中對於趙慎此番舉止,的確是有幾分吃醋,可是看著吉祥這副樣子,他卻又覺得自己的生氣有些毫無由來,他笑著又夾了一塊到了吉祥的盤子裡,開口道:「才吃了這麼一點,怎麼會飽,既然喜歡,便多吃一些。放心,我沒有那麼小氣。」
「三爺……你也吃。」
吉祥想了想,也夾了一塊,放到了袁叔萬的盤中。
袁叔萬含笑點了點頭,將那一塊兔肉放進了嘴裡。
原本沉悶的晚宴,卻因為趙慎突然的賞賜而變得開始歡快了起來,氣氛也掃卻了先時的沉悶,坐在相鄰的大臣開始敬了酒,慢慢的說起話來吃了起來。
袁叔萬的坐席就在趙慎下邊,離上邊很近,周圍所坐之人,也皆是王公重臣。
坐在最相鄰之位上,與吉祥十分靠近一人,卻是果郡王。
果郡王趙簡之父果親王是梁惠帝的哥哥,也是趙慎的伯父之一,果親王死後,兒子降等繼承了果郡王。當時梁惠帝還未做上皇帝,後來梁惠帝做上皇帝之後,果郡王卻是因為兩不相幫,並且也甘心想梁惠帝認主保留下了爵位。
果郡王府自從父輩開始,便是諸位王爺中比較特殊的一位,全家都沒有去封地,都住在京中,封地之事,只讓封地上的官員負責。也因為這點,在位的皇帝都對果郡王府十分放心,並且多有寬容。
就像這一位果郡王,行事上略有幾分荒唐,對朝中沒有任何的建樹,但趙慎卻依然願意為這位堂哥保留幾分顏面。
果郡王從袁叔萬帶著吉祥入席之後,目光卻是一直盯著吉祥,等到場上氣氛開始熱鬧起來的時候。果郡王突然挪了挪墊子,朝著袁叔萬一桌靠了靠,手上拎著酒水朝向袁叔萬敬酒道:「先時宰相大人總是冷著一張臉,做事又是一板一眼的,還傳聞說宰相大人不近女色,我還以為宰相大人是個不解風情之人呢,先時也不敢多有親近,今日一見才知曉,原來宰相大人不是不近女色,那是寧缺毋濫啊!就沖這個,本郡王一定要好好敬宰相大人一杯。」
袁叔萬看了一眼果郡王,倒是笑了笑,給面子的喝下了手上的酒。
果郡王也一口飲酒杯中之物,嘴裡笑道:「爽快,本郡王就喜歡宰相大人這樣的。」
說完這話,他的目光又看向了吉,打量了好幾眼,嘴裡歎著:「真是絕色美人啊,袁大人打哪裡找來的,還將人藏了這麼久……」
果郡王嘴裡含含糊糊的說著,眼裡彷彿是入了迷,看著吉祥突然又開口道:「美人兒,本郡王怎麼瞧著你這般眼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