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的手藝算不得好,畢竟她在廚房裡也只呆了沒多久便被調到書房裡了。而且當初在廚房裡做的都是打下手的活,不過在現代一個人生活的時候,也學著做過菜,加上她平日裡幹完書房的活沒事兒就愛往廚房裡鑽,手藝倒也有幾手,至少整治出一桌子的菜還是可以的。
雖然現在住在客店的獨立院子裡,也可以讓客店將晚膳送過來,不過吉祥還是讓小二送了一些材料過來,自己親自下了廚做了一桌子的菜。
吉祥看著做好的飯菜,心裡猶豫是否該給袁叔萬單獨送一部分到房裡,還是像先前的做法,等著袁叔萬出來用膳。
思來想去,吉祥還是決定讓常福去探一探袁叔萬的口風。
常福這會兒早已經是肚中空空,還以為吉祥是讓她來用膳的,沒想到竟然是挖著陷阱讓他跳。
他連連搖手,一副打死他都不願意的架勢。
吉祥沒法,只能夠鼓著雙頰狠狠瞪了她一眼,親自走到了袁叔萬的房間裡。
倒也沒有走進去,只是在門口輕輕敲了一下門,然後開口請示著,她說完話後,小心翼翼的將耳朵貼在了房門口。
還好也沒讓吉祥多等,不一會兒,房間裡便傳出了袁叔萬的聲音:「不必送到房裡。」
袁叔萬的話說的十分簡短,聲音也很輕,不過吉祥聞言卻是心中鬆了一口氣,還好,倒不像是先時那般冷淡了。
她輕聲應了:「是,三爺,奴婢這就去擺起來。」
說完這話,吉祥連忙跑回了廚房裡,支使著常福一道兒將飯菜挪到了廳裡。
剛剛擺好,便瞧見袁叔萬走了進來。
吉祥打了一個機靈,連忙將碗筷放到了最上首的位置,而後臉上揚起了微笑,連聲道:「三爺,奴婢熬了一些魚湯,您要不在開飯前先用一碗湯?」
袁叔萬可有可無的點了點頭,身子卻有些沉重的在上首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吉祥連忙拿了一個乾淨的碗,舀了一碗湯放到了袁叔萬的手邊,袁叔萬並沒有伸手去動,只是開口道:「你們也坐下用吧。」
「是,三爺。」
常福和吉祥低聲應了,小心的在下首的位置坐了下來。
袁叔萬抬頭看了一眼吉祥和常福,伸手拿起了吉祥方才替他舀好的那一碗魚湯,用調羹舀了兩下,最終舀起半勺送進了嘴裡,他喝完這一口後,卻是將調羹放下,並沒有再繼續動口。
吉祥注意到了袁叔萬這一舉動,臉上忍不住起了一絲異樣,她看了一眼正稀里嘩啦吃個不停的常福,彷彿魚湯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問題,而且方才出鍋之前,她也是嘗過的,這是不合袁叔萬的胃口。
畢竟是主子,吉祥倒也不好裝作視而不見,於是輕聲問道:「三爺,可是湯有什麼問題?」
袁叔萬搖了搖頭,只是開口道:「你們用吧,我沒什麼胃口。」
沒胃口。
吉祥和常寧都放下了碗筷,相視一眼。
而吉祥又是連忙道:「三爺可是想吃什麼,奴婢去做。」
「不必,我不餓。」
袁叔萬擺了擺手,直接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便要離開。
而在這個時候,吉祥才有些遲鈍的注意到袁叔萬臉上有些不太正常的潮紅。
袁叔萬的面色向來都挺好,即使是熬了一夜,頂多便是眼下起一些青色罷了,他的膚色也不是那種書生的白,畢竟早些年常年在外奔波,如今也沒有休下來,自然不可能養尊處優,膚色白皙。但是他也並不黑,只能夠說是比較正常的那種膚色。
此刻,他面上的潮紅,竟是將他一張臉襯得分外的白,而且是不正常的蒼白。
吉祥愣了一下,想到下午時袁叔萬並未動過的那一碗薑湯,心裡隱隱然有了一些猜測。可是吉祥卻是不怎麼確定自己的結論,畢竟袁叔萬又不是第一次兩次出遠門,而且這些年來她一直此後在袁叔萬身邊,他的身體也一直很好,至少吉祥從來都沒有看到過他生病。
這一回,只是淋了一場雨,連她都沒事,袁叔萬怎麼可能會生病呢!
吉祥下意識看向了常福,卻見常福在目光送走袁叔萬後,又低頭吃起了飯。
她拿著筷子搗了兩下碗中的飯,最終還是心中有些不定,忍不住開口問道:「常福哥哥,三爺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啊?」
常福聽了吉祥的話,將目光從飯菜中抽離出來,抬起頭看向了吉祥,卻是有些好笑的笑了起來:「怎麼可能?」
他連連搖頭,否定了吉祥這個結論,「三爺身體一向都挺好的,你何時見過三爺生病了?」
「可是……」
吉祥還是有些猶豫,袁叔萬就算身體再好,也不是鐵打的,只要是人總會生病的。
「沒什麼好可是的,估計三爺這會兒正在想事情,你也別去打擾三爺了!趕緊吃飯吧!」常福笑著搖了搖頭,又低頭吃起了飯。
吉祥心裡存著事情,倒也沒有用幾口飯便停下了筷子。
將東西收拾回廚房後,她想了想,最終還是重新到灶膛口燒起了火。
煮粥的時間顯然要比煮飯時間長,吉祥趁著這會兒功夫,戴上了面紗,又找來了小二要了客店裡自家釀造的一些醃菜。這醃菜先時小二來送材料的時候,就和吉祥大力推薦過,拿到實物後,吉祥先切了一些放到自己的嘴裡嘗了嘗,味道的確是不錯,蘿蔔脆脆爽爽,醃菜也乾乾淨淨。
她切了一小碟放進盤中,又將煮好的粥盛了一碗出來,一塊兒放進了食盒裡,拿著來到了袁叔萬的房門口。
房門依然關著,吉祥敲了兩下門,沒想到房門是虛掩著的,並未關起。
而屋裡的袁叔萬也聽到了吉祥敲門的動靜,目光看向了門口,正好與不小心將門推開的吉祥目光對視上了。
袁叔萬此時正靠在榻邊,手邊放了一本合著的書,也不知道是沒有被書的主人翻開,還是因為剛剛被合上。
而看向吉祥的袁叔萬,此時臉上的潮紅似乎又深了幾分。他目光淡淡的看著吉祥,也讓吉祥連忙收回了自己打量的目光,輕聲解釋道:「三爺,這門方才並未合上,奴婢……」
「進來吧!」
袁叔萬並未聽吉祥的解釋便出聲打斷,他身子靠在榻上,左手扶著額頭,動作明明十分慵懶,卻因為他額頭上的皺起的眉頭,而看著十分不適。
這會兒,吉祥心裡已經是已經能夠斷言,袁叔萬定然是身體不適。
她拎著食盒小心翼翼的走了進去。
而袁叔萬的目光落在了吉祥手上的食盒上,出聲道:「有什麼事?」
吉祥聞言,連忙將手中的食盒舉高了幾分,輕聲道:「三爺,奴婢給您熬了一碗粥,又問客店小二要了一些開胃爽口的小菜。」
說完這話,吉祥唯恐袁叔萬拒絕,又連忙道:「三爺,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食餓得慌,也請您看在奴婢特意為您做的份上,給面子多少用一些吧!」
吉祥後邊略帶著幾分玩笑滿臉笑意的說著。
而袁叔萬看著這般的吉祥,最終點了點頭,開口道:「好,你放下吧!」
吉祥聞言,臉上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連忙手腳麻利的將飯菜擺在了桌面上。
袁叔萬也從榻上慢慢的站起了身,走到了桌子邊上。
吉祥揚著笑臉慇勤的將筷子遞給了袁叔萬,袁叔萬看了她一眼,面無表情的伸手接過。
而在袁叔萬接過筷子的時候,吉祥的手無意間碰觸到了袁叔萬的指腹,而這一碰觸,卻是讓吉祥心裡咯登一聲。
袁叔萬的手竟然是涼的驚人。
吉祥下意識看向了袁叔萬的臉,這時候才發現他的面色比之先前又是多了幾分潮紅。而且一向清明的眼神此時也不再那般透徹。
吉祥也不知道怎麼的,下意識便伸手探去,待她反應過來自己的動作時,手已經貼在了袁叔萬的額頭上,而袁叔萬坐在椅子上抬頭有些訝然的看著吉祥。
不過這會兒吉祥倒是沒有注意到袁叔萬看她的目光,心緒全部被袁叔萬額頭上的溫度給嚇到了。
因為方才一直在廚房裡忙和,她的手其實還蠻熱的,可是摸著袁叔萬的額頭竟然都覺得燙手,顯然,袁叔萬此時是已經發燒了,而且燒的不輕。
「三爺,您發熱了,奴婢讓常福哥哥給您請大夫。」
這會兒,連吉祥自己都有些佩服自己竟然可以態度自若的收回手。
而袁叔萬低頭用筷子撥動了一下碗中的白粥,語氣淡淡開口道:「不必了。」
「不行!」
吉祥的語氣有些激動,等到這句話說出後,吉祥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連忙又道:「三爺,必須得請大夫,您現在病的很重。」
吉祥可不知道古代的發燒感冒會有多嚴重,但是在以前在讀高中的時候,曾經有一回高燒,因為無人照顧,自己又疏忽,差點轉化為肺炎,幸好班主任及時發現將她送去了醫院。也就是那一回,她那對常年沒有露面過的父母難得一次相聚在一起,一同照顧起了她。
這會兒瞧見袁叔萬又是這般雲清風淡,卻是這般疏忽的對待自己的病情,吉祥不知道怎麼的,心裡便一陣來氣。
先時她送了薑湯過來不喝,現在又是這般不願意請醫生,還擺出一副冷冷淡淡好像自己一點事情都沒有的樣子,吉祥越想著,心裡越是生氣,不覺得臉上也是沒有了神色,她冷淡道:「三爺,既然您今日讓奴婢出來伺候您,那麼奴婢必須將您伺候的好好的,您現在生病了,奴婢不可能由著您的性子,任由您這麼病下去。」
吉祥說完這話,微微福了一下身子後,逕直走出了屋子,在走到房門口的時候,她停下了腳步,轉頭看了一眼袁叔萬,又輕聲道:「奴婢去請大夫,就像奴婢給您送的飯菜一樣,看不看,用不用是您的事情,可是奴婢必須得盡到自己的本份。」
吉祥的面容十分年輕,又是十分的美麗,可是偏偏這一番話,她卻是說的十分刻板又嚴肅,這種反差看在外人的眼裡,十分好笑。
但是這會兒,袁叔萬卻是沒有笑,他低頭看向了桌上擺著的飯菜,臉上卻是浮起了一個無可奈何的表情。卻沒有一絲不甘願,反倒是讓他原本因為身體不適而有些難看的臉色,也浮起了幾絲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