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了老夫人的屋子,李氏挽著王嬋,吟笑道:「這次娘忽然將沈府上下的事情交給我,莫不是你暗中助我?」
王嬋莞爾一笑,「表妹,我說過,只要我在沈府,那肯定是會幫你的,你說,我不幫你,還幫誰?表妹,這次我幫你,沒準下一次就要你幫我了。」
李氏掩嘴笑的得意,輕輕搡了一把王嬋,說笑間連稱呼都變了:「表姐你要我怎麼幫你,你只管說。」
李氏想王嬋若給沈平成當妾,對她來說,並沒有壞處,反而在沈府,她又多了一個幫手。
她思索片刻:「就是不知表姐可有什麼法子。」
「你現在就去錦林院,姨母既讓你管沈府的內務,你自然得和她拿賬冊和鑰匙。」王嬋按住李氏,小聲吩咐道。
李氏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要不要再說些什麼?」
「不用多說,她心裡面清楚。」
李氏聽了王嬋的話,抹了紅脂的紅唇咧出一個會意的笑容。
她擺了擺亮藍雲綢衣擺,耳下那對隨之搖曳的白玉耳墜,將她偏黃色的膚色襯得更黯淡。
她三步並兩步,身後跟著一眾丫鬟,就出了福華院。
她到了錦林院,趙氏與沈嵐正在東次間說話,不過片刻,趙氏就出來迎,李氏過來很是稀奇,趙氏雖不解,還是道:「四弟妹快進屋裡坐。」
「就不坐了。」李氏嬌笑著擺手:「二嫂,我此次過來,是取東西的,取了就走,方才娘吩咐我。說從明日起,這沈府上下的事情就由我打理了,我既是來取賬冊和鑰匙的。」
「這……」趙氏慌亂的看了眼李氏,這是怎麼回事?難道老夫人在給她示警?她面容僵硬的笑著,轉首道:「方嬤嬤,去將東西取來。」
方嬤嬤懊惱的垂眼,也只得去取。
正如李氏所說。她得了東西。再沒有待片刻,毫不猶豫的就轉身離開了。
「夫人,你今日就是為了這個難受?」今早起趙氏的臉色就不對勁。現在李氏又說沈府的內務由她打理,方嬤嬤理所應當的將這兩件事聯繫到一處,她扶著趙氏:「夫人您一向不愛這些,又何必為此難過。何況,這樣一來。您又空出時間陪姑娘與喧哥兒了。」
趙氏面目僵硬的點頭:「對,對,我該高興的。」她踉蹌的轉身回了東次間,「嵐兒!」她緊緊的將沈嵐抱在懷中。心中似打翻了蠟台,灼傷著她的胸口。
「母親?」沈嵐柔聲喊著,她抬眼望去方嬤嬤。
方嬤嬤無奈的攤了攤手。
另一處。沈容從玉書齋出來,她在玉書齋內想了很長時間。深知王嬋已經對她進沈府的事情,勢在必得,有老夫人在,她這樣想,並不為過。
她思忖再三,轉首吩咐道:「明日我去外祖母那邊,你就留在府中,看府上有什麼動靜。」
「您就放寬心且去吧,再不濟,福華院那邊奴婢的娘也會看著,若府上出了什麼動靜,奴婢立馬到四喜大街報信去。」如意忙應著,這些日子,她多多少少也瞧出了些事情,雖然姑娘不說,她卻是明白,姑娘這些日子是整日整日的睡不好,沒準到了趙老夫人那邊,還能放鬆放鬆。
沈容點頭,王嬋已經欺到娘親的頭上,她該怎麼做?
沈平成態度不清不楚的,沈容倒是看清楚了,這件事情,他根本拿不了注意。
老夫人軟硬兼施,就能輕輕鬆鬆的將沈平成拿下。
娘親雖軟弱,性子卻是固執的,不然當初也不會嫁給尚未有所成的沈平成。
但她固執只一味的為了沈平成,沈容一想到上一世發生在娘親身上的慘事,她就不寒而慄。
回到錦林院,已經是飯點。
沈嵐與沈容到底還是為出閣的姑娘,沈平成就算真的有心撮合沈嵐與顧行琰兩人,也不會讓她們同顧行琰,顧行之兩位小哥在同一桌用膳。
所以待到午時的時候,趙氏便讓她們兩人回內院了。
「今日四嬸到錦林院和母親拿走了沈府的賬冊和鑰匙,母親讓方嬤嬤將那些拿給四嬸後,臉色就一直不大好,不知是不是因為此事,抱著我就是一通哭。」沈嵐叨著進了沈容的屋中:「只是母親不像是會為此事而傷心的。」
今兒趙氏一哭,沈嵐都傻眼了,又不知道該怎麼哄著,只得由趙氏抱著。
沈容眉頭幾不可見的動了動:「以後由四嬸嬸打理府上中饋?」
老夫人就算要將王嬋納進沈家,這個時候,也決不會拿了娘親的權,除非是,娘親惹了老夫人不快。
娘親性格柔和,說話不激進,心中又敬重老夫人,話語上是不會惹到老夫人,行為上就更不可能了。
除非是有人與老夫人搬弄是非。
沈容心中定了主意:「姐姐,我今日早起去福華院,得了一個消息,說是祖母有意將嬋姨許給父親,給父親納一個妾室。」
沈嵐愣愣的張了張口,心中被沈容所言嚇了一跳,她慌亂之中,定下神來,低聲耳語:「這…怎麼可能,嬋姨雖年歲長些,可到底也是大戶人家的千金,怎麼願意屈身為妾呢。」
是啊,王嬋怎麼會願意屈身為妾。
上一世,她就是疏忽了這一點,才大意的被王嬋所利用,她輕緩的拉著沈嵐坐到鋪著
軟紅湘的塌椅上,重重點頭,該是讓沈嵐知道的,:「我原也這樣想著,可後來再仔細縷縷,覺得也沒什麼奇怪,姐姐,你可知道她為何遲遲未嫁。」
「這個我略有耳聞,她是為了父親。」沈嵐說罷,驚呼一聲,恍然大悟:「你是說……」
「是,嬋姨既然能等父親這麼多年,那能嫁給父親,即使是個妾室又有何妨。況且,她這個年齡。要嫁。也只能給人家當個續絃,續絃雖說是正室,可到底不知道婆家如何。但沈家就不同了,你也瞧得出祖母待她極好,就算她當了姨娘,她也不會吃半點虧。」
沈容歎了一口長氣:「娘親定是知道了這件事情。才如此神傷,姐姐。娘親的性子雖溫和,好說話,可誰又願意共侍一夫。」
沈嵐吃驚的恢復了神色,訝異道:「聽你的意思。祖母是認可的。」沈嵐難為的握著沈容的手,她無措的搖頭:「阿容,你才回沈府。大概不知道,祖母說的話。向來沒有收回的餘地,她既然決定要幫父親納了嬋姨,這麼這事多半沒有迴旋的餘地了。」
沈嵐在沈府這麼多年,已經被沈府所教導的只會聽從,不會反抗了。
她更是想也沒想過反抗,一聽是老夫人的意思,就立馬垂了臉。
「明日咱們先陪著娘親去外祖母那,總不能眼巴巴的就這樣看著。」沈容出聲道。
等過了午時,顧行琰與顧行之便離開了。
趙氏一心只等著他們二人離開,她目光落在沈平成身上的麻青色絡紋的衣襟上,遣去了屋內的丫鬟,聲音輕柔:「平成,你知道今日母親與我說了什麼?」
沈平成默了幾秒,「懷秋,母親她……」
趙氏淒淒笑出了聲,仰著那一張溫婉如玉的臉龐:「看來你是知道了,那你可知,嬋姐兒又與我說了什麼?」
「她與你說了什麼?」他問。
趙氏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大抵是因為過去了幾個時辰,她已經沒了力氣去與沈平成吼叫質問,她只是輕言輕語,就像是在敘述一個與自己無關的故事,眼眶卻是濕潤的;「她帶我去了福華院後面的那處舊院,給我看了你送她的髮簪,給我講了你與她兒時兩小無猜的故事。」
「懷秋。」沈平成連忙用自己厚實的大手覆住了趙氏的手:「年少輕狂,誰沒有說過幾句胡話,懷秋,她的那些話,你不用放在心上。」
「年少輕狂?」趙氏忽然笑了:「那當初你娶我時所許下的話,是不是也是年少輕狂時說的胡話,也不用我放在心上。」
趙氏淚眼婆娑的望著沈平成,她全身無力攤坐在軟榻上,又是哭又是笑,小心的看著沈平成:「你是不是真的要納她為妾?」
沈平成站直了身子,低眼俯視著她,停留了片刻,先道:「那我說是呢?」
趙氏聞言,面上的所有神情都止住了,她想過沈平成所有可能會說的答案,卻沒想到,他竟然會是這樣簡簡單單一句,「那我說是呢?」
她雙目瞪的極大,兩眼充血,仰首幹幹望著沈平成,嗓子乾澀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你……」
她胸口沉悶,淚水像斷了線的止不住,「好,好!好!」趙氏連連答了三個好,「你連哄騙都不願了。」
沈平成期身扶住了趙氏,好言好語:「懷秋,這是我欠她的,當初我確與她有婚事,縱是娶你時,也不敢知會母親,等和你成了婚,才送家書回去。當初是我為了你而放棄與她的婚約,你還不信我?如果我心裡有她,當初也不必大費周章娶你過門。」
沈平成這話,不得不說,很在理,趙氏這樣一聽,即問:「那你現在?」
「母親答應了姨母,要將她納進沈府,當初你我的婚事,母親就一直耿耿於懷,她現在要我納王嬋,你說我怎麼辦?」沈平成緊緊將趙懷秋摟入懷中,他知道趙懷秋在他心中的位置,但也捨不下權勢。
遂道:「母親說,她原本該是沈家的二夫人,現在卻淪落到妾室,你說我該怎麼答?懷秋,你我夫妻近二十年,你還不知我?即使我當真納了她,也不會待你少半分,你才是我沈平成明媒正娶的妻子,你也知道母親現在還沒有完全接納你,我答應母親,也是希望母親不再為難你。」
沈平成三言兩語,就將趙氏哄得沒了脾氣,心裡頭雖然還是難受,但她並不想讓沈平成夾在中間難做。
說起來,若不是中間顧行琰顧行之過來沈府打斷,恐怕這會兒的趙氏與沈平成已經爭吵不休。
沈平成吃軟不吃硬,如果方才趙氏是歇斯底里的質問沈平成,眼下的局面決不會是現在這樣。
「你真的要納嬋姐兒,我阻不了你,只是你別忘了你現在說的話,我才是你的妻子。」趙氏緊緊的抓住沈平成的衣角,輕言道。
沈平成輕輕的吻上了趙氏的額角:「這是自然,明日你就帶著嵐兒與阿容到岳母那邊坐坐,不過,岳母的脾氣……」
趙氏輕輕頷首應了聲:「我知道,你不用擔心。」
第二日一早,老夫人免去了她們的請安,天剛亮,方嬤嬤就將一切準備妥當。
此次,沈容出行,只帶了桑枝一個丫鬟。
桑枝與常嬤嬤的感情比她們其他幾人都深,聽說,常嬤嬤行事沉穩聰明,沈容就想著,再將常嬤嬤和外祖母要過來。
這罷,趙氏攜沈嵐,沈容二人往垂花門去。
將走到九曲長廊時,沈容便看見長廊的盡頭,一行走過二
人。
待近了才瞧清二人的面目。
趙氏先反應過來,雖說謝鈺是小輩,可人家身份尊貴,先福了身,道了句:「這麼早,謝公子是將從外回來?」謝鈺微笑著,目光不經意間往後放了放,笑的風輕雲淡:「辦了些事情,沈大人在府內?」
謝鈺要找只有沈平成,所以這個沈大人,自然也喊的是沈平成。
趙氏忙點頭應了聲,看出謝鈺找沈平成有事,便攜兩女將身子往側邊退了步,給謝鈺讓出了路。
謝鈺有禮的朝趙氏微微點頭,與隨從便繼續前進了。
他偏過天資俊秀的臉龐,看向也正掀起眼皮的沈容,他不可置否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便及步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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