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平穩穩的度了幾日,阮氏又上門時,不知與老夫人說了什麼,老夫人就打發人去田了莊,讓常嬤嬤回來。
而王嬋那邊一直沒有什麼動作,趙氏給王嬋物色不成,就領著沈容和沈嵐,去了顧府。
一輛青帷小車從沈府的西角門駛出,停在了九轉巷。
一行婆子在前頭引路,為首的一婆子道:「沈二夫人,延安候夫人也將到不久,我們夫人今日該高興了。」
趙氏愣了幾秒,不想著延安候夫人也在渠芙堂,她應和著笑了聲。
沈容猜該是延安候夫人已經有意替紀思遠求娶顧月桐了。
穿過悠悠長廊,她們方到了渠芙堂。
「我就說今日左眼皮一直跳個不停,您與延安候夫人前後腳的過來,真真是好事,沈夫人,快坐。」顧夫人就喜歡人來人往,熱鬧著,她還正有打算去沈府走動走動,她喜盈盈的讓趙氏落了座。
延安候夫人與趙氏一同笑了,延安候夫人就道:「你呀,慣是個會說話的。」
顧夫人笑了笑:「咱們大人說大人的,就讓嵐姐兒和容姐兒去找桐姐兒和琦姐兒玩去,水柚。」
水柚會意的領著兩人出了渠芙堂。
方聽顧夫人那意思,是這次只來了那個囂張跋扈的紀四琦來了,反倒是那個安靜的紀思瓊沒來。
說起來,這個延安候夫人是個續絃,原延安候夫人生下紀思遠與紀思瓊沒幾年就病逝了。
現在延安候府還是這個延安候夫人說的算。
到了五月中旬,天氣越發的暖和,走兩步,身上就是一層細汗。
還未進園,隔著八角窗,紀思琦尖銳刺耳的聲音就傳了出來:「你算是個什麼東西!敢與我這樣說話!」
這話傳到水柚耳裡。她眉頭抽了抽,領著沈容他們,不知該不該進。
她腳步故而慢了下來。
再接下來,並不是顧月桐的聲音,反而是另一道女聲傳來:「你……你…這裡可是顧府!」
顧月桐被夾在中間,連話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不經意一瞧,就見看見了院口處站著的水柚,以及後面的沈嵐與沈容,她大喜:「阿容。嵐姐姐!」
一旁的紀思琦聞言,眉頭緊緊擰著,尷尬的站在那動也不動了。
顧月桐索性就將紀思琦和顧月紅晾在一邊,親近的走了過去,「你們過來真是太好了。」
顧月紅見此,立馬裝作受了委屈似得,嘶咬著下唇,霎時紅了眼眶,小聲啜泣起來。
「你哭什麼!」紀思琦心中的怒火又被激了起來。「明明是你自己心術不正!還在這裝什麼!」
「我……我不知道紀小姐在說什麼……」顧月紅哽咽道:「我雖是姨娘生的庶出小姐,但四姐姐從未瞧不起我,我怎麼可能對四姐姐心存異心,四姐姐。你要相信我……」
顧月桐頭痛的看著兩人,擺擺手:「好了,好了,也不是什麼大事。就不要提這事了。」
顧月桐折身,同沈容,沈嵐一道坐了下來。
紀思琦被氣的臉紅脖子粗。冷哼一聲,甩手也坐了下來,狠狠瞪了一眼顧月紅,與顧月桐道:「你自己都不上心,我才懶得管你!以後出了事情,也別怪我沒提醒你!」
顧月桐訕笑一聲,讓丫鬟擺上了茶水。
沈容依稀聽出了,大抵是紀思琦發現了顧月紅存了什麼心思,她性子直,就毫無顧忌的說了出來。
沈容想著,就往顧月紅身上瞧了一眼,只看她嬌滴滴的縮在一旁,眼眶微紅,讓人看著就有一種我見猶憐的感覺。
她兩世為人,像顧月紅這樣的人,她見多了,若是拿她與囂張跋扈的紀思琦比,她是偏紀思琦的。
紀思琦喜怒都顯露在臉上,沒什麼真心眼。倒是那種平日不顯山露水,突然給你重重一擊的人才讓人痛恨。
王嬋是這樣的人,楊念音也是這樣的人。紀思琦從她娘口中得知,替紀思遠說媒,娶顧月桐為妻,她對顧月桐沒什麼意見,心裡又知道以後是一家人,才有心替她說話,誰料到那顧月桐根本不領情,她也不必替她操這個心,扯了扯嘴角,輕咳一聲:「容姐兒,上次的事情,你別放在心上。」
上次?沈容仔細想了好一會,才意識到紀思琦口中的這個上一次有多遙遠,她道:「你不說我還不記得,你這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
「阿容。」沈嵐小聲喊了一句,生怕她們兩人一會再爭吵起來。
紀思琦唇角翕合,一雙明亮的雙目透著幾分急意,「那……那我不提了,你還是忘了罷。」
「噗!」沈容沒忍住笑出了聲,抬眼望去,紀思琦已經臉色通紅,她解釋道:「我只是覺得你很可愛,沒別的意思,千萬別誤會了我。」
這麼一鬧,氣氛就沒方纔那麼僵了。
但很顯然,顧月紅好像是多餘的那個人,她等了好一會,也沒人去安慰她,她生氣的絞著衣袖口,身子往後一傾,作勢要暈過去。
她身後站著兩個小丫鬟,很機智的扶住了軟弱無骨的顧月紅,驚道:「小姐,小姐!」顧月桐先看了過去,忙起身過去看:「這是怎麼了?」
「哼!」紀思琦冷哼一聲,簡直和她那
個姐姐一個德行!好像是誰欺負了她一樣!
她冷冷開口:「能有什麼,不過又是一個下賤的法子罷了!」
「琦姐兒!」顧月紅再如何,也是她妹妹,顧月桐受不了別人這樣當著她的面去侮辱她的妹妹。
紀思琦聳了聳肩,偏過了臉,不再說話。
紀思琦的話粗理不粗,沈容起身到了顧月桐的身邊,不動聲色的壓住了她的胳膊:「既然紅姐兒身子不舒服,便讓丫鬟扶著她先回去罷。省的咱們也在這擔心。」
顧月桐想了想,點頭便說:「這樣也好,你們先扶著五小姐回房休息。」
顧月紅手指動了動,現在醒來,無疑是給自己打臉,只得裝下去,她心有不甘的被兩個丫鬟扶著離開了。
「沒掃了你們的興致罷。」顧月桐悻悻笑道,拉著沈容復而坐下。
「她還沒那個本事,不然豈不讓她得意。」紀思琦嘴裡沒好話,自顧自的拿起一盞茶。輕抿了一口。
「咱們還是說些高興的事情。」沈嵐忙打了一個圓場。
紀思琦正要張口反駁,然她盯著沈嵐瞧了一會,又將話憋回了肚子,不做聲,算是答應了。
紀思琦思來想去,轉念與沈容說話:「那個……投壺可有什麼技巧?」
她在府中練習多日也不曾投進一個,不是投的遠了,就是將壺投翻了,著實令她懊惱十分。
「將心沉下來。心無雜念,這樣多試試,應該可以的。」沈容稀奇的是紀思琦竟然會向她請教投壺,她笑了笑:「你怎麼想起玩這個。」
「我……我自然是無聊。閒得無事做,用來打發打發時間,你管我做什麼!」紀思琦說著說著,總是下意識的拔高了語調。說過,小心的打量沈容的神色,怕惹惱了沈容。便又放軟了語氣:「我就是覺得好玩。」
「其實我也自己偷偷玩了幾回,不過都不如阿容你投的好,哥哥還與我說,你確實不一樣。」顧月桐掩唇笑了一聲,其實顧行之與她說的是,沈容根本不像是一個女子,她沒好意思這樣說,方換了說辭。
沈容乾笑一聲,對於紀思琦忽然變的扭捏,以及與她們姐妹二人說話的語氣突然好轉,只好好奇。
以延安候府的地位,她根本不需顧忌她們,除非……沈容輕咳一聲:「我哥哥的投壺也是厲害的,可惜不能親自傳授你們方法。」
話罷,就見紀思琦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白嫩的臉頰透著淡淡的紅暈,沈容便大悟了。原來還是沈喧的面子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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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半山腰的善正寺內,仍舊是香客湧動。
隱於寺內深處的小別院內,竹林青蔓,流水叮咚,院中一切,就連房屋都是由竹子所成,就仿若是一個世外桃源。
這裡的日頭十足,似將整個別院籠罩在朦朧的陽光裡。
伴著叮咚流水聲,竹門被拉開,走出一位身穿通白色道袍的僧人,他面上從容沉靜,眼眸清澈如水,若女子膚如凝脂,那他白皙通透的皮膚,怕是連女子也要自歎不如。
只是他額間另帶著一條佛頭青抹額,配在他光禿的頭頂上,略顯怪異。
他站在院內,望著院口,不消片刻,一身穿黑色闊袖花袍,腰繫青金雙環四合如意絛,一頭烏髮高冠束起的俊秀男子就出現在了院口。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謝鈺。
他眼角微微上挑,朱唇輕抿,似笑非笑道:「看來你知道我要來。」
「我怎麼會知道,無非是巧合。」那僧人笑了笑,「你此番還住在沈府?」
謝鈺抬腳大步走進了屋中,悠然笑之:「沈府有妙事,就缺我一個看戲的人。我這次過來,也有事情與你說。」
僧人不言,示意他且開口說說。
「世間之大,應該會有和我一樣的人,是也不是。」謝鈺問他。
「只多不少。」僧人答他。
謝鈺好看的眉峰皺起,他問過沈二姑娘,顯然沈嵐對齊府的事情毫不知情。
但她能逃過齊府這一劫,並不是巧合。
謝鈺想起了那個並不起眼,卻總是能令人眼前一亮的沈三姑娘,他徒手而立,不知覺抿起一絲薄笑。(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