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越來越大,顧臨深抬手替她拉了拉大衣領口,深邃的眼睛裡都是關心,並沒有聽到她的嘟囔聲。
宋言謹朝顧臨深懷裡縮了縮,一雙手握住顧臨深的手。柔柔的指腹在他的指關節上輕撫著:「現在回家?」
「回家。」顧臨深深吸了一口氣,薄唇勾出笑意。
這時候還是足夠做一些其他的事,例如回公司看一會兒文件,但是現在顧臨深只想要陪著宋言謹早些回家。
顧默嫻的醒來並沒有影響兩人的生活步伐,只是顧臨深和宋言謹的工作量都稍稍減少了一些,多挪出了一些時間陪陪顧默嫻。已經醒來的顧默嫻,求生意識很強,復健極好,康復的也極快。她現在身體的康復狀況,足夠讓許多本來還擔心的人完全放下心來。
宋言謹和顧臨深幾乎每天都會過來,有時候,顧臨深沒有時間過來,都是宋言謹陪著。
經過一段時間的練習,宋言謹熬的蔬菜湯味道已經極好了。早上吃完飯,宋言謹將蔬菜湯裝進保溫盒,隨手將長髮挽成了馬尾,對顧臨深說道:「今天我去看媽,上午遲點去公司,顧大少怕是要一個人先去了。」
最近顧默嫻已經可以進食,宋言謹總是這般兩邊忙,完全沒有休息的時間,看得顧臨深有些心疼,抬手撫了撫她的臉說道:「看完媽後,早些回來休息。豐臨最近言責編就不要去了。」
「不用去了?」宋言謹的眉頭上揚了一下,臉上帶著笑意,假裝試探道:「難道顧大少想要重新換一個女特助?」
兩邊這麼忙著,宋言謹也不累,在豐臨,她本來也只是整理文件,所做的工作不多。
顧臨深失笑,在她臉頰的大手不由捏了捏她的臉頰,說道:「言責編放心吧,即使換掉莫開,也不會換掉言責編。」
一種特助能換掉,另一種特助卻連換掉的想法都沒有。
「這話如果讓莫特助聽見,該多傷心。」宋言謹的聲音低低的,像是說悄悄話一般靜悄悄的。她可從來沒想要莫開無辜躺槍。
顧臨深愉悅的笑出了聲,不接宋言謹的話。兩人一前一後出了盛墅,顧臨深先開車將宋言謹送到了醫院,隨後才去豐臨。
顧默嫻已經醒了好一會兒,正坐在椅子朝窗外看,不知道看到了什麼,靜默的唇角一直勾著笑意。臉上雖爬上了不少皺紋,但足以看出年輕時是個美人坯子,氣質十分好,又因為生病,膚色異常白皙,整個側臉對著病房門,完完全全遲暮美人的模樣。
宋言謹推門進來時,顧默嫻聽到動靜,不由偏頭看了一眼,見是宋言謹,緩緩露出了笑意:「言謹,你來了。」
「嗯。」宋言謹淡笑著拎著保溫盒走了過來,關心的詢問:「今天有沒有好點?」
顧默嫻拉過宋言謹的手,讓她坐下:「好多了。」
說完,又將眼睛瞥向了外面,看著看著,笑意又爬上了唇角。
「媽,你在看什麼?」宋言謹有些奇怪顧默嫻的笑意,順著她的目光朝外看,並沒有看到什麼特別的。
顧默嫻拍了拍宋言謹的手,眼睛裡都是貪戀的看著外面,說道:「我在看那棵大樹上的麻雀,你說,世界上怎麼有如此可愛的小東西。」
窗口不高的大樹上,兩隻小麻雀嘰嘰喳喳叫著,繞著枝幹扑打翅膀,像是在找食物。
「是嗎。」宋言謹朝著那棵樹看了看,上面跳躍的不過是兩隻極其普通的小麻雀,並沒有特別之處。
「睡的太久了,看什麼都覺得很可愛。」顧默嫻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總想著,乘著現在能多看點就多看點,要是以後沒有機會了怎麼辦?
顧默嫻好一會兒才將目光收回來,看著宋言謹熟練給自己盛湯,好奇詢問:「醒來這麼久,還不知道你和臨深結婚多久了?」
「快一年了。」宋言謹一邊盛著湯,一邊對顧默嫻笑答。
「哦,那時間也不短了。」顧默嫻點了點頭,接過宋言謹遞過來的湯,說道:「我躺在床上的時候,一直陪著我講話的是你吧?」
「能聽到嗎?」宋言謹有些吃驚。
顧默嫻輕輕一笑,眼神有些放空:「就像是做了一場長長的夢,有些事恍恍惚惚的,我總是聽到有人在我耳邊替臨深祈求我快些醒來。睜開眼看到你時,我猜那便是你。你長得和我想像中一模一樣。」
宋言謹柔柔笑著,略微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頭髮:「一開始我很擔心你並不會喜歡我。」
「怎麼會?」顧默嫻搖了搖頭,否決了宋言謹的話:「你是個好孩子,我很滿意。」
顧默嫻沒醒時候也不是完全沒感覺,她能感覺到一直有人在給自己做按摩,陪著自己說話。一個女孩子,能在她醒不來時候做這些,足以可見必定是把自己的兒子放在了心上,她又為什麼要不承認她呢?
兩人真正面對面說話的次數不多,難免會有些生疏。可彼此卻不難感受到彼此對彼此是真誠喜歡的。
宋言謹準備過來的食物,顧默嫻都吃完了。吃完飯,宋言謹又推著顧默嫻出去吸收一下新鮮空氣,直到快要到中午顧默嫻復健的時候,宋言謹才將她送回去。
下午,宋言謹還是去了豐臨。
並沒有和顧臨深打招呼,輕手輕腳進入顧臨深的辦公室,顧臨深並沒有抬頭,皺著眉頭,認真看著手中的文件,隨口說道:「莫開,把去年銷售部的資料給我。」
宋言謹一愣,知道顧臨深誤以為是莫開進來了,不說話,淡笑著輕手輕腳的從櫃子裡翻出了資料,遞到了顧臨深的桌子上。
顧臨深朝著資料看了一眼,拿著資料的手一看便是女人的,他看也看的出來是誰的,接過資料抬頭沖宋言謹笑道:「言責編不在家裡好好休息?」
宋言謹放下資料,坐到顧臨深對面的位置,開玩笑道:「不敢休息,特意來視察,看看顧總是不是真的換了新的女特助。」
「吃過飯了嗎?」顧臨深笑著搖了搖頭,關切的問道。
宋言謹點了點頭:「嗯,來之前吃了一些。」
「你呢,這個時候應該還沒吃吧?」宋言謹抬手看了一眼手錶說道。
他午飯吃飯時間和別人不太一樣,一般都是中午快要過去,臨近下午的時候才讓莫開送上來。
顧臨深停下手上的動作,挪動著脖頸說道:「還沒有,言責編要不要陪我吃點?」
「老闆讓陪,我能說不嗎?」宋言謹用手撐著下巴看他,一雙眼睛裡都是好看的顏色。
顧臨深臉上掛著溫潤的笑意,一隻大手蓋了下來,遮住了她的頭:「言責編很有自知之明,確實不可以。」
正說著,莫開送了盒飯進來。看到宋言謹回來了,莫開特意訂了兩份。
看著眼前擺放的飯盒,宋言謹不得不感歎,豐臨盒飯的檔次還是很高的。尤其顧臨深的午飯,可以稱得上大餐。
兩人坐在一起吃了飯,顧臨深不停給宋言謹夾菜:「我記得言責編喜歡這個。」
宋言謹看著自己飯盒堆得滿滿噹噹的菜,輕輕幽幽的歎了一口氣:「顧大少,我吃過飯了。」
她想提醒他,她只是陪他吃,而不是他陪她吃。
一場午飯,在兩人互相夾送中結束。最終宋言謹還是吃了不少,這時候還沒覺得有什麼,可是晚上回去稱體重時,足足長了幾肉斤,宋言謹有些小崩潰。
只不過多吃了一頓飯,怎麼就漲了?
晚上,做好飯後,宋言謹沒有吃晚飯。
顧臨深坐在餐桌旁,看著眼前很健康的菜色,走至宋言謹身旁:「言責編不吃晚飯了?」
「唔……不吃了。我還沒餓。」宋言謹的眼睛直直的看著電視支吾著。
她當然不會告訴顧臨深,她今天又胖了,想要減肥……
現在認真想一想,宋言謹和顧臨深結婚這一年裡,她足足胖了十公斤。要是在這樣對自己沒節制下去,她怕自己過不了幾年會徹底成為一個肥婆。
宋言謹的小心思,顧臨深怎麼會看不出?
「確定不吃?」顧臨深沒有勸說宋言謹,只是挑了一下眼角詢問。
宋言謹想到自己長上來的肉,重重的點了點頭:「確定。」
她這麼說,顧臨深頷首,逕直進了餐廳。
很快,他用完了晚飯,還順便清理一下,拿著零食也坐到了沙發旁。
宋言謹看著顧臨深手裡的零食,偏過頭不看顧臨深,話卻是對顧臨深說的:「顧大少,不是最不喜歡吃零食的嗎?」
她在減肥,不吃零食的他,忽然要吃零食,是不是有點太不道德了?
顧臨深淡笑,認真看了幾眼零食袋說道:「誰說我要吃了?」
宋言謹緩緩轉過頭看著顧臨深手中的零食,眼睛裡帶著深深的懷疑:「那顧大少拿零食做什麼?我也不吃的。」
拿給她,她也得忍住,不然晚飯不是白不吃了。
顧臨深細細的看了幾眼零食,點了點頭:「言責編確實不能吃這些,膨化食品最容易長肉。」
宋言謹奇怪的看著顧臨深,他不吃,也不打算給她吃,那他究竟拿零食做什麼?
她盯著顧臨深的手,只見顧臨深撕開了薯片袋子,還在熟睡的貓貓聽到撕開包裝袋的聲音,猛的竄了過來!
然後,宋言謹就看見顧臨深把薯片從包裝袋拿出來,扔到貓貓面前!
貓貓一個跳躍接住了零食,開開心心的『咯吱咯吱』吃薯片。
宋言謹的嘴角猛的抽搐了兩下,看著貓貓吃薯片正歡,不由撇了撇嘴。她怎麼覺得顧臨深是有意報復她!報復她前段時間蔬菜汁的事!
顧臨深皺著眉,一直奇怪的看著自己手裡的零食袋,越看越奇怪:「不過是土豆,怎麼連貓也這麼愛吃,味道難道很好?」
宋言謹咬了咬嘴唇,不去看他。眼睛直直看著電視機,努力把自己投入進去,可是顧臨深接二連三撕包裝袋的聲音實在太大了,貓貓吃著薯片的『咯吱咯吱』聲音也實在太大了,讓宋言謹完全沒法集中。
宋言謹深深看了一眼窩在沙發上的一人一狗,起身進了書房旁的小影院。
顧臨深看著她的背影,打開薯片袋的動作緩了緩,貓貓似乎很吃驚,張著狗嘴,嘴裡的食物掉了一些出來。
宋言謹記得上次好像看到裡面有k歌設備,她進去找些事轉移注意力。
不過,她剛擺弄好,一人一狗又跟著進來了……
顧臨深真的很難得想要逗弄貓貓,貓貓這會兒,對他是一步都不肯離開,兩眼死死的盯著顧臨深手裡的零食。
「不是要看電視,來這兒做什麼?」宋言謹拿著手中的麥克風,拍了拍,隨口詢問顧臨深。
顧臨深修長的指尖上放著薯片,難得去嘗一口。看著宋言謹,聲音裡有些調侃:「沒想到言責編還會唱歌。」
宋言謹看著顧臨深穿著一身昂貴牌子的休閒裝,兩條長腿交疊著,吃著薯片無比認真的看著自己,頓時有些移不開眼。嘴上不說,心裡卻不由暗暗感歎,這個世上,怎麼會有男人連吃薯片都這麼好看!她現在連看多顧臨深一眼都覺得是褻瀆。
「我也只會唱一首。」宋言謹移開眼隨口說著。
她還從未用麥克風唱過歌,以往去ktv,她鮮少會唱。不過今晚,也許是實在太飢餓了,想要點事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她唱的不好,坐在下面的也只有顧臨深一人,她表現的倒是異常大方。
點了歌,宋言謹清了清嗓子,跟著前奏出聲。
她一張口,顧臨深看著站在上面的她就不由勾了勾笑。一首簡單而又舒緩的曲子,讓她唱的尤為像言責編的歌,軟軟的落在心口,讓人忍不住去抓。
宋言謹唱完,顧臨深很是給面子的抬手輕拍了兩下:「言責編唱的很好。」
「那顧大少要簽我嗎?」宋言謹拿著話筒站在上面,聽到顧臨深的話不由莞爾詢問。
顧臨深的食指摩挲著薄唇,看起來像是極其認真的思考:「簽言責編得多少錢?如果價格不高,可以考慮。」
「顧大少賺那麼多錢,還會在乎簽我的那一點點小錢?」宋言謹手裡還拿著麥克風,走至顧臨深身邊。
顧臨深輕笑著,拉著她在旁邊的位置坐下:「財政大權都在顧太太手裡,如果顧太太同意簽的話,那便簽了。」
「原來顧太太有這麼多權力?」宋言謹故作吃驚的看著顧臨深,待顧臨深剛點頭後,宋言謹緩緩將麥克風遞到了顧臨深面前:「那顧大少要不要上去唱一首?」
顧臨深搖頭拒絕,他不唱反而硬要宋言謹再唱一遍剛剛的歌。
結果本來她逼著顧臨深唱歌變成顧臨深勸說成功讓她唱,她唱第二次的時候,下面的顧臨深專注的看著她,貓貓吃飽了薯片也抬頭看著宋言謹。
看著下面的一人一狗,宋言謹有些小心酸。她一個餓了一餐的人要給下面兩個吃了許多的表演,還真是貴賓和奴役的待遇!
不過,這還不是最難熬的。
唱夠了歌,兩人在裡面看了一部電影才出來。
從小影院出來時,已經將近十點了,宋言謹已經要準備上樓睡覺,顧臨深卻忽然拉住了她的手:「我餓了,做一些宵夜,言責編要不要一起吃?」
「我不餓。」宋言謹咬了咬嘴唇,還是拒絕,不過明顯有些鬆動了。
堅持到現在,已經是宋言謹的極限了!平時三餐正常的人,餓了一餐自然難受。
顧臨深一直牽著宋言謹的手沒有鬆開,進入廚房後,煮了兩碗麵。宋言謹要走開,顧臨深總能找到理由阻止。
最後實在沒有辦法,宋言謹就坐在顧臨深的對面看著他吃。
「言責編真的不吃?」顧臨深耐著性子問了許多次。
宋言謹忍了忍,最終還是輸了,妥協的拿起了筷子,動了眼前的面。
她的動作極輕,每多吃一口面,怕對她來說都是一種心理上的犯罪。
顧臨深不說話,認真的看著她吃麵。薄唇邊一直扯著極好看的笑意:「傻瓜。」
「自己三餐按時吃,才有資格教育別人。」見宋言謹抬頭,顧臨深的手輕撫著她落在肩頭的秀髮。
宋言謹抬頭幽幽的看著顧臨深:「等到我真的吃胖了,到時候顧總後悔都來不及。」
在這個問題上,顧臨深比宋言謹坦然太多。
「只要是言責編,胖了又怎麼樣?」顧臨深勾著嘴角,嗓音極淡卻滿是承諾。看的宋言謹一陣晃神,隨後緩緩扯開的唇角。
——
楊振華手裡拿著照片坐在臥室裡發呆,楊若琳心情很是不好的從外面回來,換了鞋緩了緩臉色才上樓。
「爸,你在嗎?」楊若琳先是敲了敲楊振華的門。
楊振華看著照片正出神,根本沒有聽到敲門聲,腦子裡都是當初他在新懷的情景。
那天,他要回美國見自己的父親,打算通知自己的父親,他要娶宋之欣。
宋之欣站在他的面前,滿是不捨的看著他,拉著他的手:「到底什麼時候才回來?我怕有些事……等不及了。」
「我去去就回,很快,最遲一個月。」楊振華握著她的手,不捨卻不想她看出來,笑道:「等到我回來的時候,我們就可以結婚了,到那時候,你就是名正言順的楊太太,你父親再也不會反對。」
宋之欣垂著頭,尤為擔心:「不光光是我父親,上次,伯父的話真的過分了,我爸才會說出不贊同我們的話。現在你的家人全部遷到了國外,如果伯父更加不同意我們怎麼辦。」
「不會的,我是獨子,他們會考慮我的感受。」楊振華安撫著宋之欣。
宋之欣滿滿都是擔心,因為他的執著,她還是放心讓他去了。臨走前,她靠在他的耳邊輕輕說道:「我和孩子等著你回來。」
楊振華神色一愣,隨後,滿臉都是驚喜,剛欲張口說什麼,後面的人已經再催了,他只能匆匆緊緊抓住宋之欣的手,給她承諾:「等我。」
宋之欣站在原地,笑著衝他揮手,點了點頭。
本以為,只要他去了美國勸說父親,那麼一切都會不一樣,都會順利的進行下去,他們一家三口能快樂的在一起,但是,他們都沒有想到,這一次離別,再次相見,竟是二十多年,人生的三分之一後。離開時,兩人還都年輕氣盛,重逢時,卻已都有了絲絲白髮。
楊振華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到了美國後,父親怎麼也不放行,甚至動用一切辦法阻止他回國。楊振華在那邊,堅持不婚。沒了辦法的楊家,只能放著楊振華回來找宋之欣,可在美國一呆就是五年,他回國後,宋之欣早已搬家。這些年,他也就這樣兜兜轉轉找著,終於找到了,卻不知該怎麼辦。
楊若琳在外面敲了許久的門,屋裡沒動靜,她以為還沒回來便推了門走進來。
楊振華正坐在床邊看著什麼,楊若琳走過去。
「爸,你什麼時候回家的?」楊若琳看著楊振華怔怔的背影詢問。
靠的近的聲音這才讓楊振華微微回神,轉身看了楊若琳一眼:「進來怎麼不敲門?」
楊若琳一愣,說道:「我剛剛敲了,您沒聽見。」
楊振華收回眼睛,應了一聲,歎口氣:「哦,人老了,耳朵也不好使了。」
「爸,你又在想之欣阿姨?」楊若琳坐到楊振華的床邊,看著楊振華手裡那張熟悉的照片說道。
楊振華手裡的照片對楊振華來說極為珍貴,楊若琳在這張照片上吃過虧,所以從來不肯多看。
楊振華對楊若琳的確好極了,可唯獨宋之欣的東西,她動不得,小時候不懂事從櫃子裡翻出照片還被楊振華訓斥了一通,從那以後,楊若琳就知道,楊振華有個忘不掉的女人,而那張照片,是楊振華有的唯一一張那女人的照片。
「拿出來看看。」楊振華看著照片,嗓音渾濁著,又看向楊若琳詢問:「還記得爸第一次領你回家的情景嗎?」
楊若琳點了點頭,至今提起這件事,對楊振華還滿是感激:「記得,如果不是您,我到現在還在孤兒院被那些野孩子欺負。」
『野孩子』三個字讓楊振華皺了皺眉頭:「每個孩子都是一樣的,都是父母帶來這個世上,哪有野孩子的說法?那些孤兒院的孩子,想必父母也是有迫不得已的原因,不是刻意遺棄。」
自從他知道自己有孩子後,他就對每個孩子都抱有絕對的同情心。
楊若琳臉色微微尷尬,習慣性的低頭認錯:「抱歉,我說錯話了。」
「不怪你,是爸爸太……」楊振華擺了擺手,不想對楊若琳表現的過於嚴厲,他抬手拍了拍楊若琳的手:「爸有一件事一直沒有告訴你。」
楊若琳看著楊振華,等著他接下來的話。
「爸爸的女兒,你妹妹已經不在這個世上,準確的說,她從來就沒有來過這個世界……」楊振華嚥了一口喉嚨,似乎連自己都難以相信這個事實。
「怎麼會?」楊若琳臉上反應很激烈,心裡卻不由暗暗鬆了一口氣。
楊振華歎了一口氣說道:「我見到你的之欣阿姨了,她壓根就沒有生下那個孩子。」
他離開新懷的時候,只知道宋之欣懷孕了,並不知道是男孩還是女孩,可是他總覺得,他們之間會生一個很像她的女兒,這些年,他似乎已經認定了這件事。
他到美國的第四年,在孤兒院做慈善,看到了被許多大男孩欺負的楊若琳。
怕是那一幕,無論是楊若琳或者楊振華都不能忘記。
那時候的楊若琳七歲,被幾個金髮碧眼的接近成年的大男孩扯衣服,如果不是讓楊振華看到,楊若琳就被猥褻了。楊若琳從小就極聰明,很會討好人,見楊振華救了自己,抱著楊振華的大腿怎麼也不撒手。
在美國出生的楊若琳,七歲不會說中文,出口的全部都是英語。
「叔叔,求求你帶我離開這兒。我媽媽說我爸爸不要我了,她也不能要我,把我丟在這兒,我不想呆在這兒,叔叔,求求你帶我走,如果你不要我當女兒,我可以給你當傭人。」小小的楊若琳一臉的可憐的看著楊振華,似乎放開楊振華,她就得死在這兒了。
楊振華當時因為一句『爸爸不要我』讓楊若琳說的十分動容,不由彎下腰看她,柔聲問道:「為什麼你爸爸不要你了?」
「媽媽說爸爸走了,再也不回來了,媽媽恨爸爸不遵守承諾,所以她不要我……」楊若琳的頭低的極低,臉上都是愧疚。
本是大人犯的錯,那能讓孩子來承擔?
楊振華摸摸了楊若琳的頭,最終還是帶她回來了。也許是因為對孩子的憐惜,也許是做好了不婚,培養繼承人的準備,他最終還是領養的楊若琳。
但是後來,他常常在想,如果他的女兒出生了,也是這樣,他希望也能有個好心人能好好照顧她。
這些年,楊振華幾乎把對女兒的所有愛都放在了楊若琳身上。
楊若琳不知道楊振華在想什麼,低了低頭,再抬起頭,臉上都是柔柔之色:「爸,我想,之欣阿姨會打掉孩子,應該是有苦衷。」
楊振華搖了搖頭,並不願多和楊若琳說宋之欣的事:「不說了,都是過去的事了。」
「我知道您忘不掉之欣阿姨,不如讓我見她一面,我幫您勸說。」楊若琳關切的看著楊振華。
「不必了,爸爸知道你有心了。」楊振華拍了拍楊若琳的手,抬眼看著眼前出落如此之好的楊若琳,稍稍有些感歎:「這麼多年過去了,若琳,你沒有讓爸爸失望。」
楊若琳成績好,又懂事。幾乎符合一切完美女兒的要求,可有時候,楊振華反而希望楊若琳能簡單快樂一些,不必如此優秀,這便是他對女兒的期望。
得到楊振華的讚賞,楊若琳笑了笑,將頭靠在楊振華的肩頭,撒嬌又感激:「如果沒有爸,我怎麼會有今天?」
回國以後,一直在忙,父女倆難得有空聊天。兩人聊了許多之前的事,楊若琳離開楊振華的房間時,臉上帶著笑意,輕輕關上臥室的門,可一出去,臉上的笑意深深褪下。笑意再漸起時,只剩下冷意。
她感到慶幸,還好那個楊家女兒不在了。這些年,那個不知道究竟存不存在的女兒,一直刺著楊若琳的心。如果那個女孩回來了,一切怎麼還會有她的位置?
可是今天有了確定答案,她是開心的。但被領養的場景重新出現在她的眼前,她又深深厭惡。
她在孤兒院長大,從小就見慣了人情世故。楊振華來孤兒院的時候,她見院長都圍著他轉,那時候剛剛七歲的她便知道,楊振華一定是不簡單的,極力巴著楊振華領養自己。
等到她成了楊家的小姐,再也不用吃穿擔心的時候,她便害怕會被丟進孤兒院。每天很努力的學各種東西,努力讓所有人都喜歡上她。
十二歲時,她無意發現她的親生母親給楊家寄了信,她怕極了,偷偷將信藏起來。自己悄悄約見自己的生母,她的母親很後悔遺棄她,想要領她回去。不過,那個女人連楊若琳的臉都沒碰到,便被楊若琳躲開了,楊若琳至今都忘不掉她告訴那女人的話:「如果你真是我媽媽,我求你發發善心,不要再來找我!我是楊家的女兒,和你這種窮鬼一點關係都沒有!」
那女人震驚看著楊若琳,目光心碎至極。不過從那日以後,那女人真的就再也沒出現過在楊若琳面前。也是從那日起,楊若琳自己告訴自己,以後,她是真正的楊家小姐了,只要是她要的,不管是什麼,她都要這個世上最好的!
現在,楊若琳對自己的一切都很滿意,獨獨缺了個顧臨深。
她會走近顧臨深的身邊,無論這一路要用盡多少力氣,她都會做到!
——
宋言謹和顧臨深陪著顧默嫻做復健,一個多月的鍛煉,顧默嫻恢復的速度讓林少文驚奇,本以為躺在床上這麼多年,想要完全康復不會那麼容易。
但是現在,顧默嫻已經可以扶著支架緩緩走路了,再過不了多久,應該就可以完全脫離這些輔助物。
宋言謹和顧臨深站在一旁看著,等到林少文再次進來的時候,宋言謹詢問道:「林醫生,媽恢復的這麼快,什麼時候能出院?」
林少文看了看正說笑著復健的顧默嫻,對宋言謹笑了笑:「原則上現在也可以出院,不過家屬得格外照顧,還是要定期送來複查。」
宋言謹聽著,抬頭看著顧臨深:「顧大少,我們接媽出院?」
這幾日,顧默嫻一直念叨著想看看顧臨深現在住的房子,整日在醫院看著白晃晃的東西,實在看的眼睛不舒服。宋言謹猜想,顧默嫻應是不想再在醫院呆了。
最近這段時間,豐臨正好也不忙,她可以照看一下,而且還有張媽,應該沒問題。
顧臨深今晚本打算回來和宋言謹商量一番,沒想到宋言謹主動提了,他又怎麼會不答應?
「好。」顧臨深嘴角上揚,很是感謝的擁住她。她的周到,讓他不用感到為難。
等到顧默嫻復健回到病房後,顧臨深不在,只有一個宋言謹在收拾東西。
「放著吧,等會護工會收拾的。」見宋言謹幫自己疊衣服,顧默嫻稍稍有些不自然。
宋言謹回頭看被推進來的顧默嫻,笑了笑,繼續轉身收拾:「護工以後都不用來了。」
顧默嫻微愣,不明的看著宋言謹:「怎麼了?李姐生病了?」李姐是護工的稱呼。
宋言謹將衣物都放進了包裡,走至顧默嫻的輪椅旁,深深出了一口氣,說道:「不是李姐生病了,而是媽以後不用住這兒了,今天可以出院了,臨深已經去辦出院手術。」
顧默嫻一雙眼睛微微被觸動,隨後泛起了笑意:「真的要回家了。」
她從醒來到現在還沒有回去看過一次,一直呆在醫院。她很想擺脫病人這個身份,今天要回去,心情莫名的很好。
顧臨深辦好了出院手續,開車帶著兩人回家。
一路上,顧默嫻沒怎麼說話,但是眼睛卻一直看著外面,不時輕歎兩聲。
直到回到了盛墅,顧默嫻忍不住說道:「沒想到現在城市變化這麼大。」
「媽,這是豐市。」宋言謹知道顧默嫻誤會了,忙開口解釋。
這個城市的名字對顧默嫻有些陌生:「豐市?那離顧家多遠?我還想回去看看老爺子呢。」
就這麼一句話,讓顧臨深本上揚著的嘴角隱了下去。
顧默嫻還不知道老爺子已經去世的事,她剛從醫院出來,顧臨深不想讓她難過,暫時不打算提這件事。
到了盛墅,宋言謹推著顧默嫻進了屋子。
張媽提前接到宋言謹的電話,知道顧默嫻要回來,特意打掃了房子,做了一桌好菜,就連貓貓身上也套一件紅彤彤的小衣服。
「老夫人,歡迎你回來。」張媽熱情走了過來。
顧默嫻淡笑點了點頭,雖好久沒經歷人情世故,可她身上高雅氣質卻不容人忽視。
貓貓見主人回來,晃動著肥胖的身子跑了過來,頸項間的鈴鐺發出脆耳的聲音。
顧默嫻也是極喜歡小動物,見到貓貓,忙將手伸了下去,看向顧臨深:「你不是最不喜歡貓狗,怎麼家裡還養上了。」
「你兒媳喜歡。」顧臨深搖了搖頭,淡笑回答顧默嫻。
「那看來,我和言謹還是有共通之處的。」顧默嫻將目光移到宋言謹身上笑著,抬手抱起貓貓,略微喘息的感歎了一句:「這貓真重。」
「媽,它不是……」
就在宋言謹想要開口解釋的時候,顧臨深的手忽然搭在了宋言謹的肩頭,將她整個人朝後帶了一步,阻止住了她的話。
宋言謹有些疑慮看著顧臨深,又看了看正抱著貓貓的顧默嫻,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等到張媽推著顧默嫻進去看看房間的時候,宋言謹忍不住問顧臨深:「為什麼不讓我告訴媽,貓貓是狗?」
「只是覺得沒必要,即使說它是貓,以後還是難免會被當成貓來養,還不如不說。」顧臨深的回答給的極為簡單。
顧默嫻剛回來,不是讓家裡的裝飾和家裡的兩個大活人吸引,而是讓貓貓給吸引了,就連準備吃飯時都沒有撒手。挪不開手,她讓張媽在她身側添了一個位置,讓貓貓趴在上面。
「這小可愛叫什麼名字?」顧默嫻吃著飯,眼睛實在不忍從貓貓身上移開,詢問宋言謹。
「叫貓貓。」
「貓貓?」顧默嫻緩緩的咀嚼一下這個稱呼,隨後搖了搖頭:「不能因為它是貓就叫貓,這個名字啊,起的隨便。」
宋言謹靜默著,看了一眼顧臨深,也沒有張口解釋。
顧默嫻畢竟剛回來,吃完飯,宋言謹在她的臥室陪著她說了一會兒話,怕打擾顧默嫻休息也就出來了。
還沒來得及上樓,顧臨深從一旁的廚房走出來,遞給宋言謹一杯橙汁:「晚上沒怎麼喝湯,喝點果汁。」
「沒喝湯有什麼問題?」宋言謹有些不明白的看著顧臨深,卻還是抬手將果汁接了過來。
「嘴唇很乾。」顧臨深盯著她的紅唇說道。
隨後,不忘向宋言謹表達一下自己的感謝:「還有,今天辛苦言責編了。」
宋言謹失笑:「顧總,你確定要和我這麼客氣嗎?」
他們是一家人,感謝的話實在不該說。
顧臨深淡淡一笑,抬手抱住她的腰身,喃喃道:「那我就不客氣了。」
說罷,薄唇印上她剛剛喝完果汁的紅唇。
忽然被吻住的宋言謹,不由抬手拍了拍他的後背提醒出聲:「媽在旁邊呢。」
為了照顧顧默嫻腿腳不便,特意將顧默嫻的房間安排在樓下。宋言謹害怕顧默嫻忽然出來會撞到。
「沒事,她看到會很高興。」顧臨深沒有鬆開宋言謹的打算,吻的有些肆虐。
顧默嫻腿腳不方便,要出來也會喊人,況且如果顧默嫻看到這一幕,也只會為他們夫妻生活和睦而高興。所以,還有什麼好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