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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42章 逆鱗 文 / 北冥鳳兮

    玲瓏塔是真形級數的法寶,只差一步便可晉陞幻神,對應修士層次便是渡過了兩重天劫,當時虞璿還在金丹期時,不足以發揮全部威能,只能勉強護住二人。而主人一旦法力突飛猛進,玲瓏塔自也是水漲船高,輕鬆便將敖懷沙鎮壓在塔中。

    它前身乃是鎮妖塔,也不知鎮壓了多少凶神惡煞的大妖,雖然遭受重創後靈識重生,又陰差陽錯認了虞璿為主,算是徹底改換了門庭,但「鎮壓妖物」的習慣還在。收了敖懷沙之後,這歹毒的玲瓏道人便時不時放出金火去燒,各種私刑層出不窮,修理得這頭渡過了兩重天劫的真龍叫苦不迭,直欲自盡。

    此時一聽虞璿吩咐,玲瓏道人嘿嘿一笑,便將這頭奄奄一息的老龍放了出來,脖頸上仍然套著一個金環,這金環卻是玲瓏塔九層的一層所化,算是玲瓏道人的分身,牢牢地困著這頭二劫真龍,不得脫身。

    虞璿見敖懷沙形狀淒慘,身上橫七豎八也不知有多少傷口,原本金光燦爛的鱗甲,也被削得七零八落,滿身都是血痕,著實慘不忍睹。

    敖懷沙若放開原身,也是百丈巨龍,不過眼下被玲瓏塔壓製成一團,也就如普通蟒蛇,丈許長短,碗口粗細。虞璿將手一招,這條軟趴趴的金龍便不由自主漂了過來。虞璿伸手捻著它左邊前爪,其中一指,格外細小柔嫩,彷彿嬰兒的手指一般。

    虞璿笑道:「不愧是真龍之種,這麼快就長出來了。」這卻是那日被乾罡先天神雷炸斷的指爪,短短數日,已經重新長出。這也是玲瓏道人雖然大用私刑,並不曾大肆搜刮抽吸元氣,只是皮肉之苦居多,否則敖懷沙也沒這麼容易斷指復生。殊知這玲瓏塔收鎮的生靈,便是不斷磨去法力精魂,最後變成最純粹的元氣補益自身,因此在它看來,這都是吞下肚的肥肉,吐出一個都是千難萬難。

    敖懷沙半睜了睜眼,憤恨憋屈之餘,又是畏懼不已,「本王落在你手中……嘶!」忽地倒抽一口冷氣,卻是虞璿指甲劃過他頜下脖頸上一片半月形的乳白鱗片,敖懷沙血脈純正,一身璀璨金鱗,沒有半點參雜,唯獨項下這一片不起眼的逆鱗,色澤乳白,輕易難以發覺。

    龍有逆鱗,觸之必怒,實是因為這一處是龍族最脆弱的地方,也最禁不起撩撥,虞璿只是指甲輕輕一劃,在敖懷沙的感覺卻如剝鱗斷肢般劇痛無比,整個軀體都不由自主地盤成了一圈,殘餘鱗甲也紛紛倒豎起來。只這個受驚過度的動作,又有傷痕開始微微滲血。

    虞璿以指腹輕輕摩挲那乳白色的逆鱗,只感覺那龍身微微顫慄,似乎恐懼異常,不由起了頑心,指尖不斷打著轉,笑道:「敖懷沙,你猜猜看,若是我將這片鱗拔下來,會有多痛?」

    「你敢!」敖懷沙又驚又怒,只是他稍有異動,項上金環便金光大漲,治得他死去活來,靜室裡嘶吼吟嘯不絕於耳。敖懷沙忍著痛,兩隻前爪合攏,成作揖之狀,不斷求饒,那金光才緩緩消去,原本痛得緊緊蟠作一團的龍軀,軟塌塌地鬆開,跌落地上,一動不動,彷彿死了一般。

    虞璿見這敖懷沙死樣活氣的,一副破罐破摔自暴自棄的樣子,忍不住笑,取了止血生肌的丹藥,碾碎了往他身上塗抹,一邊柔聲笑道:「不要裝了,龍族肉身強悍,這點小傷,於你來說不過毛毛細雨。何況以你的法力根基,玲瓏塔一時也不能奈何你,也就是吃點小苦頭,堂堂男兒,何必將自己弄得如此狼狽?」

    敖懷沙雙目一睜,大怒叫道:「這也叫做一點小苦頭?這件法寶凶殘無比滅絕人性,就連天劫都比它溫柔良善些!我又何必費心給自己治癒?不過又讓它有理由給我再新添幾道傷罷了!」他雖然氣惱無比,卻也學乖了,不敢再自稱「本王」,雖然氣哼哼地告著狀,言辭也不敢太過分,只翻來覆去,把玲瓏塔痛罵不已。

    敖懷沙是真龍之體,又渡過兩重天劫,雖非頂尖高手,但只要元氣未曾枯竭,普通傷口,也不過是稍微損耗些元氣便能癒合。虞璿給他塗抹傷藥,也只是個象徵性的,給他台階的意思更多些。

    敖懷沙痛罵一陣後,也住了口,一雙晶亮龍目,卻只顧在虞璿身上打著轉,忽然開口問道:「虞姑娘,你到底是人還是妖?」

    虞璿也不抬頭,道:「是有些人族血統,怎麼?」

    敖懷沙聽懂了這句話的含義,卻又生出更多的迷惑,道:「那你到底是……」他忽地歎了一口氣,道:「世間事無非弱肉強食,我敗在你手,你捉了我,為奴為僕,倒也應該。我……唉!」眼中露出極無奈的神情,「可容我換回人形說話?」

    虞璿奇異道:「這玲瓏金環又不曾限制你的法力,你自變回人身便是。」敖懷沙聲調驟然一悶,極不情願地道:「這殺千刀的法寶把我身上摸個罄盡,連底褲也不給留一條!天高三尺,豈有此理!」

    虞璿極不給面子地笑出聲來,玲瓏道人身影驟然一現,對敖懷沙嗤道:「階下囚哪有私藏財物之理?老夫不曾把你的龍角鋸了賣換酒錢,已經足夠對得你住,還想要如何?」將一套白色衣物扔在敖懷沙身上,轉瞬又隱去了。

    那原本軟趴趴臥在地上的金龍身形驟然縮小,敖懷沙重新出現,一身素白道袍,黑髮披拂,仍舊是那個俊美奪目的青年,只是臉色蒼白,神情悻悻,已經沒了初見時的那種張揚跋扈,彷彿鬥敗了的公雞一般,垂頭喪氣。

    虞璿饒有興趣地瞧著這「前」鎮海王,指了指對面的蒲團,笑道:「請坐。」

    敖懷沙順從地在蒲團上坐下,雖然身為階下囚,又被玲瓏道人狠狠「調教」了幾回,氣焰都被打壓下去,但畢竟也是二劫真龍,久居人上,鎮定下來之後,便一拱手,道:「敖懷沙有幾句話要說。」

    虞璿笑道:「你說。」

    敖懷沙輕輕咳嗽一聲,理清了思緒,道:「虞姑娘的身份雖然未曾說出,懷沙

    也猜出了大半。當初我以為虞姑娘是南海鯤鵬,離族而去,一半是歸塘一秋的誤導挑撥,另一半也是我自家心術不正,圖謀不軌,得了教訓也是自找。如今回頭細思,想來姑娘是鯤鵬一族不假,但卻並非南海,而是來自北冥天池吧?」

    他說完這一句,便抬頭去看虞璿臉色,之前雙方雖然交手多次,卻不曾細看,此時相隔數尺,玉貌花顏,歷歷在目,敖懷沙一顆心忽然突突直跳,自覺不敢逼視,忙微微垂下目光,以表敬重。

    虞璿點了點頭,並不意外他猜出這些,北海形勢最為錯綜複雜,光是妖族便分出不少派系,但無論是哪一派,都不敢忽視陰重玄的存在,哪怕他並沒有流露出要一統北海水族的興趣。北冥天池其實地勢偏西,外圍群島匯聚成半洲之地,多為具有上古血統的妖族生存聚集,其中一半是羽族,而這也是陰重玄手底下主要力量。

    「猜得不錯。」虞璿靜靜地道:「我確是北冥帝君的第十六女。」

    雖然敖懷沙早有猜測,但在對方給出明確答覆時,還是呼吸一窒,隨即苦笑道:「原來是十六公主,怪不得……懷沙心服口服。」

    虞璿展顏一笑,「現在省悟還來得及。若是表現的好,說不定還能提拔你做個心腹,否則——」她忽然伸出一指,點向敖懷沙下頜,「咦,你們龍族化為人形,鱗片不能隱沒麼?」原來那半月形的乳白逆鱗還在,只不過變得更小了些,只有指頭蓋大小,難以發覺。

    敖懷沙渾身一顫,只覺得那纖細的手指只是輕柔地點在那處,週身便難過至極,滿臉通紅,額上青筋暴起,似乎全身血液瘋狂倒流,聚集一處,滾燙如沸,內心有種瘋狂叫囂,呼喚著殺戮,但深入骨髓的恐懼臣服,卻阻止他這麼做,甚至阻止他躲避這一指。

    虞璿收了手,笑道:「罷了,開個玩笑,何必緊張得如此。看來逆鱗之說真是不假,連碰一碰都不行。」

    敖懷沙尷尬地一笑,道:「天生如此,代代都一般,我等也是無可奈何。」他起身一躬到底,道:「懷沙願奉十六公主為主,聽其吩咐,不敢有違。」

    虞璿笑吟吟地看著他,「這話總算中聽。不過呢,你既有前科,又不是主動投誠,而是遭擒後才歸降,難以令我信服。因此,我要在你逆鱗上設下禁制,你可答應?」

    敖懷沙一臉為難,囁嚅道:「論理本該如此,不過。逆鱗那裡……公主能否換個別處,元神禁制也使得……」見虞璿盯著他只顧微笑,明顯不懷好意,最後將心一橫,扯開衣領,閉起眼睛,一臉視死如歸道:「公主儘管隨意。」

    虞璿終於忍不住大笑,站起身來,「禁制便不必了。我原以為你愚笨不堪,現在看來還可救藥。你一旦隨我,若生他想,下場如何,也不必我說。」她順手捻了捻敖懷沙額上的龍角,這龍角長約兩寸,晶瑩剔透,微帶銀光,瞧著十分美麗,「但若一心一意,我也必定許你一個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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