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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4章 恆常 文 / 北冥鳳兮

    那街角處的算命先生,鬍子拉碴,半睡半醒的,穿一領油膩得看不出本來顏色的直裰,呼吸渾濁,神氣散亂,一看便知是沒有半點修為的凡人。{我們不寫小說,我們只是網絡字搬運工-

    風白羽走上前,伸手在三塊木板拼成的書案上扣了扣,那算命先生一驚,還在睡眼朦朧,便已經脫口熟極而流地道:「客人是算命看卦還是測字?解夢堪輿相風水?抑或配姻緣八字?」

    術算一道,在修士中也有流傳,只是並不是顯學,較之丹藥符菉陣法等直接有助於修為或是戰力的雜學,數算不但難學難精,而且太過飄渺。凡人大多相信命運,但修士卻十之□□都不大信這些。畢竟命數一說,信則有不信則無,而且順凡逆仙,修真本就是與天爭命的路數,誰也不會當真去聽天由命。因此,在修真界中,數算一道完全就是無人問津的極度冷門。

    不過,就算是冷門雜學,卻也是存在的。道門中有太乙、奇門、六壬三大術數絕學。太乙神數號稱神仙術,推算天地劫數,氣運沉浮,過去未來,奧妙無窮,但修士推算一次,不拘事情大小,都要損耗數十年功力,也不用推算什麼吉凶,直接就是大禍臨頭了。

    這太乙神數凡人也學,只是一算未完,怕就直接魂飛魄散,一命嗚呼了。

    其次便是奇門遁甲,這一門測算天地風雲變化,兵凶戰禍,用在排兵佈陣上妙用無窮,也是極耗費腦力,但修士中有那醉心陣法的,多少也會學些奇門術數,以作輔助。

    最後便是六壬,什麼家長裡短,婚喪嫁娶,陞官財……雞毛蒜皮一律算,但九成九是不准的,凡人中算命先生便靠此餬口。虞璿上次送了風白羽的那本雜學大全,裡面的法術,只怕比普通算命先生要准個百倍。

    這三大術數中,要推算命運,也只有太乙神數才對修士有用,而且就算是修士,也不願意動用腦力推算這些和自己無關的瑣事。

    風白羽也是在凡間廝混過,曉得這些街頭算命先生,是胡扯的多,有用的少,只不過他剛才心血來潮,只當解悶,於是道:「占一卦罷!」

    那算命先生揉著眼睛,摸出三個破舊的銅板,在手心裡搓了搓,往地上一扔,定睛看去,笑道:「這位公子爺,出了個恆卦。敢問公子爺要問什麼?」

    風白羽道:「我也不問什麼,你就從本卦上解幾句,看看如何。」

    算命先生又搓了搓手,諂笑道:「公子看來也是懂《易》的,小人就說了。」

    他收了銅錢,道:「恆卦在易中排三十二,主卦為巽,客卦為震。巽為風,震為雷,單從卦象上看,一陰一陽,本應該和諧,但巽風下降,震雷上升,不利主方,須要提防主客易位的危機。」

    風白羽本來只是隨口一提,聽了這幾句解詞,忽然心中微動,似乎隱約和當下心事相合,又問道:「既然如此,那主方該如何破解此局?」

    算命先生答道:「理當先採取守勢,持之以恆,循序漸進,一旦形勢有變,則伺機而行……」

    這算命先生搖頭晃腦地說了一大堆,風白羽後面的也沒聽進去,只覺得恍恍惚惚,似乎天地萬物一忽兒格外清晰,又漸漸化為模糊,耳邊人聲,來往幢幢,最終世間萬物,混沌旋轉,化作一眼浩瀚無疇的陰陽魚,黑白之中,似有包容無數。

    忽然,彷彿一聲悠長磬音自心底響起,那模糊不清的陰陽魚眼猛然吞吐,一個裊裊身影彷彿自天地混沌之間走出來,卻偏偏看不分明。

    風白羽一個激靈,猛然從這種似醒非醒的狀態中清醒出來,世界一剎那恢復色彩音聲,而長街的另一頭,虞璿一襲青衣,盈盈而至,秀垂肩,長裙委地,彷彿行雲流水,迎風步虛。

    只是,風白羽無論如何,也無法將此時眼中宛如綠荷般鮮麗的虞璿,同那黑白混沌中所見身影重合起來,這種時空彷彿突然跌落之感,令他有種極為難過的感覺。

    不過片刻,虞璿已經走了過來,先是抬頭看了他一眼,又微微垂了頭,道:「師兄怎麼忽然走了?妹子還道是怠慢了,嚇得趕緊出來尋人。」

    風白羽還不曾完全從適才那種奇異的觀感中脫出來,還帶著幾分恍惚,聽見虞璿柔柔地說話,只覺得滿心熨帖,忽然又想起「恆卦」來,笑道:「我只是隨意出來走走,有小晨曦陪著我呢!」

    虞璿也看見了他身後的算命攤子,笑道:「風師兄也喜歡術算之道?不過這東西學的人多,會的人少,精的人幾近於無。何況,『善易者不卜』,只要俯仰無愧於心,其餘不算也罷。」

    風白羽以前和她一起出行,談天說地,什麼都聊,偏偏不曾提過這一門,一聽虞璿語氣,似乎也是懂的,驚訝道:「原來搖光妹子也懂得易數?」

    虞璿也不在意,從他身邊擠了過去,隨手拿起那算命攤子上的一部破書,也不嫌髒,翻了一翻,笑道:「嗯,就是這一部。」

    原來,她學術算,還是在前世的時候,這一世的修真界中,重法力而輕道行,精通天數的人就更少了。虞璿翻的那部書乃是《周易》,才知道雖然兩個世界不同,但這部書仍然是有的,見世道雖然不同,道理卻是一般。

    虞璿才要放下書,那算命先生忽然一把搶了過去,道:「這是鄙人吃飯的傢伙,動不得!」

    若是尋常修士,哪裡容得普通人這般放肆,不過虞璿同風白羽都不是常人,也不放在心上,虞璿笑道:「半部周易,不知學通了未,也來哄人?」

    算命先生正色道:「此來聖人所作,窮天地之理,哪怕只有半部,判人生死禍福,已經綽綽有餘。姑娘和此書無緣,是摸也摸不得的,否則必有身家之厄。」

    />虞璿笑道:「是我瞧這位先生,懷此寶/書,似乎也沒有家致富?」

    那算命先生長歎一聲,道:「小人窮困潦倒多年,何嘗不是因為此書的緣故?」他忽然站了起來,向著風白羽一鞠躬,雙手將那部破書高高捧了起來,「小的竊據此書十餘年,不得其主,今日便送了給公子。」

    風白羽哭笑不得,虞璿在旁推了他一把,似笑非笑道:「這先生心誠,你就收了罷。」又笑歎道:「半部周易,連山、歸藏還不知在何方;縱然三易齊全,也未必就是天數。」此時恰晨曦從店舖裡走了出來,歡叫著蹦了過來,虞璿便彎下腰同她說話,不再理會。

    風白羽卻不過,只得將這部破書收了,那算命先生重又坐下,打起瞌睡來,連卦金也沒提,風白羽想了一想,將一瓶延壽丹放在了攤上,便往虞璿那邊去了。

    他們一走,那算命先生又睜開了眼,目中神光炯炯,全沒了適才的猥瑣油滑氣質。這算命先生一邊咬著手指甲,一邊皺眉搖頭,「這傻徒弟真是有眼無珠,居然連我老頭子也不認得!白指點他結丹了!只是他怎麼就和邊上那個女娃兒混在了一起?命宮深鎖,氣運心藏……這趟水,深得很哪!」

    ……

    風白羽本來有些惆悵虞璿冷淡他,這會她既然追出來尋自己,那點鬱悶也就扔到了九霄雲外。他雖不信這些神叨的卦象,但也深以為然,異性相處之道,在於若即若離,熱情如火反而不好,操之過急自然不行,還是要徐徐而圖,探明雙方心意,再做主張。修道人年月都以數十上百而算,無需爭這一朝一夕。

    虞璿在他身邊,兩人並肩而行。出了坊市,便各各駕起遁光,虞璿吩咐了小晨曦回去,自己卻親自陪著風白羽,賞玩雲夢澤中各處奇異風景。

    雲夢古澤極大,天地初開,九洲分裂時,便已經存在,洞真派雖然佔據了大部分靈島地脈,但仍然有一些地方,是連元嬰修士沒事也不願亂闖的。

    當時風白羽忽然來訪,倒讓虞璿吃了一驚,但他隨後提起的北邙山之役,卻又讓她想起當初余清聖的話來。雖然余清聖並沒給她造成什麼實際上的損失,但齊墨淵透露的信息,還是讓虞璿內心覺得,自己正是因為信息不靈,這才吃了小魔頭的虧頭。她決定往那北邙山一行,倒有一大半是衝著余清聖去的,為此還專門挖空心思,要煉製一件法器,預備碰上了好對付他。

    「這碧落海中的蓮聚之景,真是令人難忘!」

    一對宛如璧人的少年男女,憑虛凌風而立,恍如神仙中人,而下方千頃冰湖,一半湖水翠綠如碧,另一半卻瑩瑩幽藍,而此時,隨著星光點點灑下,湖面上閃爍著無數的光點,這些光點漸漸凝聚成朵,彷彿花骨朵般慢慢展開,無數如真如幻的「花朵」在這片奇異的冰湖上「盛開」,光影交錯,彷彿夢幻。

    聽見風白羽出聲讚歎,虞璿也側過臉,笑問道:「比『剎那芳華』如何?」

    這碧落海中的「蓮聚」之景,事實上,是一種名為虹影蟲的異蟲,裂體化生同類,每年一次,期期不改。只是因為此地偏僻,這異蟲也極少有人知道,因此如斯美景,卻並無人觀賞。

    隨著虞璿的解說,那虹影蟲的裂體化生也漸漸結束,光影漸漸消失,重歸於虛無,這種景象,較之適才千頃白蓮綻放,更有一種悵然之美。

    虞璿忽然伸手一指,碧綠幽藍的湖水冉冉分開,水中躍出一枚晶瑩的珠子,飛向她手裡。虞璿捏起那珠子,似乎材質甚軟,被她宛如麵團般,輕易便分成了兩半,再一搓,又是兩枚滾圓晶瑩的寶珠。

    虞璿拿起其中一顆,遞了過去,笑道:「這『虹影珠』有破除惑神迷幻一類法術的用途,用來施展幻術,也是上好寶物。便算作本派特產,送給風師兄了。」

    作者有話要說:年底好忙,年底好累,下個月估計日更很難了。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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