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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九十九章 惡兆 文 / 心若言

    弘時落水之後,染了風寒,斷斷續續大半個月才完全康復。

    弘昀的身子倒是比他弱了幾分,一個傷寒反反覆覆四個多月才見好轉。柳承志說,是因為弘昀背上受了創傷,內外交迫,才會導致他的傷寒持續了這麼久。

    待到了酷暑炎熱的夏季,弘時便總覺著鼻塞頭熱,好得愈加慢了些。

    他平日裡頗為用功,儘管李氏反三五次地勒令他不得再那般勤於讀書,要好好將養身子,他卻還是常常秉燭夜讀。

    七月底的那一天,天氣有些陰沉。沒了平日裡的驕陽,空中卻浮動著不安的躁動。

    胤禛讓人在西北角的花園裡搭好了箭靶,叫了弘昀與弘時一起過去射箭。

    西北角曾經有一片樹林,裡面曾經吊死過假錦秋,如今早已被夷平,鋪了一大片草地,小草在燥熱的天氣下全都耷拉著頭,蔫蔫的毫無生氣。

    弘時小小的個子,卻拉著一張比他還高的大弓,拉了半晌也沒將箭射出去。

    胤禛冷冷地看著他,背著雙手踱了過去,待弘時癟著小嘴將手裡的長弓擱到旁邊後,這才抬手在他的光腦門上敲了個爆栗:「急功近利!你個子這麼小,為何非要拿大弓?那張小弓是特地給你制的,為何總是不肯好好練?」

    弘時吃痛,捂著腦門往後退了幾步,他眼裡滾著淚花兒,看了看弘昀手上的長弓:「哥哥拉得動大弓,我也要試試……」

    「哼!弘昀還用功讀書習字呢,怎得不見你學他這一點?他也不貪玩不貪吃,怎得不見你跟著學?」胤禛面色一沉,微微瞇起了眸子。

    弘時被他冷言冷語地斥了這麼一通後,眼淚就有些忍不住了,他忙將腦袋揚了起來不讓淚水掉下去,不然又要挨罵了。他偷偷吸了兩下鼻子,趁著胤禛轉眼看弘昀的空當,連忙抬手用袖子將眼淚擦了擦。

    弘昀連射了三箭,個個都射上了靶子,卻沒有一個中紅心。

    胤禛瞇著眸子看了看箭靶,又看了一眼弘昀,語重心長道:「凡事過猶不及,可你太中規中矩也不容易出彩。」

    看到弘昀皺著臉咬住了下唇,胤禛便知道他又在心裡發狠了,於是便又出聲說了一句:「你額娘說你經常夜裡讀書讀到很晚,依我看大可不必。你病還沒有好,若是將身子熬垮了,讀進去再多的書也無用。先將身子養好才要緊,病沒好之前,過了戌時不得再讀書。」

    李氏勸了弘昀幾次,弘昀都是表面上應著,私下裡照舊讀書到很晚,所以她才在胤禛面前提過兩次,讓胤禛幫襯著勸勸弘昀。

    「阿瑪教訓得是,孩兒知道了。」弘昀忙將長弓立在身旁,畢恭畢敬地向胤禛微微躬了個身。

    胤禛見狀,微不可尋地歎了聲氣:「罷了,今日練到這裡吧,帶著弘時早點回去吧。」

    胤禛走後,弘時朝他的背影吐著舌頭做了個鬼臉。轉頭看到弘昀又拉起長弓在練習射箭,便又拿起方才拉的那張長弓,捏著一支箭開始練習射擊。

    「噗~」弓箭剛離手便掉在了腳邊,弘時洩氣地癟了癟嘴,待看到弘昀又射中了兩支箭後,忙撿起地上的那支箭繼續拉弦要射。

    旁邊的侍衛怕弘時不小心傷了自己,忙上前要為弘時換一張小弓。弘時怒了,罵了那個侍衛幾句,可是弓箭還在弦上,他羞憤地罵侍衛時,一不小心就將箭頭對上了弘昀。

    「呼~」弘時的手不經意間一鬆,長箭便飛了出去。

    方才侍衛勸他用小弓的時候,他心裡不服氣,使出吃奶的勁兒拉了拉弓弦,所以眼下這一箭射得遠了些,沒有一離弦就在腳邊落下。

    只是,弘昀卻偏偏正在他弓箭飛馳而去的方向站著。

    另一個侍衛見狀,驚呼了一聲,迅速跑來將弘昀撲倒了。

    「阿哥沒事兒吧?」那個侍衛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和腰背,沒有受傷,又趕緊爬起身子想將剛才被他壓在身下的弘昀扶起來。

    弘昀卻悶哼了一聲,那個侍衛這才看到那支長箭插在了他的小腿肚子上。

    抽氣聲此起彼伏:「快去傳大夫!」

    弘時整個人都嚇傻了,呆呆地愣在那裡半晌,直到看到弘昀的褲腿上滲出鮮血,他這才「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胤禛走到萬福閣的時候,天上響了幾聲「轟隆隆」的悶雷,他回身向魏長安吩咐了一句:「依著弘昀的性子,只怕又死咬著牙在那裡練射箭呢。你再過去看看,若是還在,讓他趕緊收拾了回去,莫要淋了雨。」

    「喳!」

    妍華聽到胤禛的聲音後,從裡面走了出來,她接過靈犀擰乾的汗巾,抬手為胤禛擦了擦汗:「外面雖然起了風,卻還是悶熱,快坐下歇一歇。」

    「嗯,過會兒子只怕要下大雨了。」胤禛接過妍華遞來的冰鎮西瓜,慢條斯理地咬了兩口。

    妍華捏著帕子為他擦了擦額角又滲出來的汗水,眼裡柔得可以滴出水來。

    自從和好之後,她再也沒跟胤禛紅過臉,雖然他照舊一個月裡十有**會去靜蓮居看看,來萬福閣的次數也顯然比以往少了,可她心裡還是滿足的。

    府裡的下人都說她不及年靜怡漂亮,也不及年靜怡年輕,更有人拿她生不出孩子的事情在背後亂傳。靈犀聽到這些話後,每次都要同亂嚼舌根的人吵一架,可回到萬福閣後她又跟沒事人兒一般隻字不提。

    「轟隆隆~」一道驚雷在頭頂劈開,震得整個

    個屋子都似乎在晃動。

    妍華嚇了一跳,本能地將身子往胤禛懷裡躲了躲。

    「哼哼~」胤禛攬住她的腰身,在她耳邊譏笑道,「十九的人兒了,還怕打雷。」

    「我昨兒做了一個噩夢,今兒偏生又打這麼響的雷,心裡有些不安吶。」妍華沒有理會他的嘲笑,從他懷裡退出來,理了理他身前褶皺的袍子。

    胤禛看她眉頭微蹙,便抬手揉了揉她的眉心:「什麼噩夢?把你嚇成這樣。」

    「我夢到有一個凶神惡煞般的人在追我,還聽到一陣孩子的哭聲,我看不到那個惡人的臉也看不到孩子在哪裡,心裡害怕得緊,想趕緊醒過來,卻怎麼也動不了身子睜不開眼。我嚇得出了一身汗,後來靈犀見我不對勁兒,在我耳邊叫了好幾聲,我才醒過來……」

    胤禛斂起笑容,嚴肅地看了她一會兒:「嬋嬋你……」

    「爺,不好了!二阿哥的腿傷了,被箭射到了,所幸不深……」魏長安氣喘吁吁地跑了回來,額頭上落滿了汗,緩了一口氣後,他又繼續說道,「柳大夫已經來了,箭已經拔出來了,血也止住了……」

    胤禛剛剛握緊的拳頭這才鬆了鬆,他看了妍華一眼,眸子裡有些沉痛:「看來嬋嬋的噩夢應驗了,夢裡的惡人約莫是要追弘昀的。我去看看。」

    「轟隆隆~」這時,天上又乍起一聲驚雷,妍華一驚,忙抓住了胤禛的手。

    她怯怯地看了一眼烏雲密佈的天空,卻還是衝著胤禛說道:「我也一同過去看看吧。」

    二人走到半路,天上便落下了瓢潑大雨。胤禛拉著她一路綠萼苑跑去,眼見雨勢越來越大,連眼前的道路都看不太清了,胤禛便只好與妍華在路邊的一個長廊中躲雨。

    一個侍衛從綠萼苑的方向衝了出來,被魏長安叫住:「二阿哥的腿傷如何了?」

    那個侍衛見是魏長安,忙打了個千:「已經無礙了,柳大夫已經將二阿哥的傷口處理好了。」

    魏長安聽罷,轉身向胤禛稟了情況:「……這裡離雍華殿不遠,這雨看著也還有好一會兒,爺與格格不如先回去雍華殿換身衣裳吧,待雨小了再去探望二阿哥也不遲。」

    胤禛就著雨簾往綠萼苑的方向看了看,水霧繚繞,只依稀看得清那裡有一團暗色的屋牆。他的眉頭深鎖,望著連綿不斷的雨水,眸子裡現出一抹不安:這雷雨莫不是預示著什麼?

    一股濕氣撲面而來,妍華哆嗦了下,覺得鼻子發癢,禁不住打了個噴嚏。

    胤禛這才收回眼來,低頭看了她一眼:「也好,既然弘昀無事,那嬋嬋便先隨我回去換身衣服吧。」

    雍華殿裡靜悄悄的,方才良辰得了消息後便帶著人往綠萼苑去了,眼下被雨阻了沒能及時回來。胤禛便讓殿裡的小丫鬟給妍華備了溫水沐浴,待妍華去了浴池後,本來只準備換身衣服便可的他,聽到妍華撩撥的水聲,念頭一轉,也跟著走了進去……

    所有人都以為弘昀不過是受了一些皮肉傷,胤禛更是覺著他的傷還不急妍華之前的腿傷來得嚴重,所以除了魏長安每隔一日過來給他查看傷勢換藥之外,便只有李氏每日都噓寒問暖。

    弘昀自己也更是當自己是個沒事人兒一般,經常偷偷讀書到很晚。

    八月初十,天氣異常炎熱,弘昀腿上那個傷口卻遲遲未結痂。這一日柳承志照常過來給他換藥,待看到傷口裡依舊有膿血時,他的心裡隱隱有些不安。

    弘昀之前的傷寒一直反反覆覆地發作,這一次傷了腿後,更是時常低熱。

    柳承志每次換藥都會先用烈酒為他清洗傷口,每每惹得弘昀眉頭深皺時,李氏便罵罵咧咧地讓柳承志快些包紮傷口。

    這一次,柳承志剛用布巾蘸了烈酒碰到傷口邊緣,弘昀的身子便突然猛地抽搐了起來。

    柳承志的臉色頓時煞白,他哆嗦著手,驚恐地喃了一聲:「這……莫非……是七日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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