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換做靈犀,以她那樣的躁脾氣,聽到武氏這樣咄咄逼人的話定是要發怒的。
可是良辰卻只是淡淡地看了武氏一眼,繼續笑瞇瞇地說道:「武格格言重了,奴婢方纔已經說過緣由,還望格格莫要誤會了奴婢的意思。」
武氏只覺得滿腔的怒火撞到了一團軟綿綿的棉花上,憤憤地瞪著良辰。紫煙在她身後小聲地提點了下,她才不甘地嚥下了那口氣。
憑什麼妍華那樣歹毒心腸的人,可以得到那麼多人的維護?他們都眼瞎不成?她新入府的第一夜就被那個假惺惺的妍華搶了胤禛,都沒有人替她說句公道話!她的兒子還未出世,就被那個偽善的妍華害死了,都沒有人替她聲張正義……
武氏只覺得滿心的委屈無處發洩,氣得端起杯子猛喝了兩口水,一時不慎便被嗆著了,紫煙忙上前給她順氣兒。
因為良辰一直在場,福晉隨意說了幾句話便讓眾人散了,也沒有人再為難妍華。
良辰不放心,一路陪著妍華回到萬福閣,待親自幫她抹了祛疤的藥膏後才若無其事地離開。
靈犀歡喜地嘴巴都要咧到耳朵根了,靈犀走的時候她還高興地送了一大截路。回來的時候,她的臉都笑僵了卻還是樂個不停。
花影也高興,卻忍不住打趣了她一句:「你再這樣下去,臉可要笑歪了。」
靈犀嬌嗔地要上前去掐她的臉,被花影一個閃身躲開了:「爺這回可是開竅了,讓良辰這般護著格格,可不是得開心開心。方才在福晉那裡看到她們一個個羨慕嫉妒得緊,尤其是武格格,臉都黑了,我倒是憋得可難受了,哈哈~」
她覺得再也沒有比這更解氣的事情了,讓她們一個個以為她家格格好欺負得緊去,爺寵的就是她家格格,看她們又能奈何!
花影卻突然笑容一滯,擰著眉頭長歎了一口氣:「終究是格格太良善,她們在一天,便會想著法子欺負格格。要是爺只有格格一人就好了,也不用成天擔心這些糟心事。」
靈犀撇了撇嘴:「你可真掃興!好好兒的說這些做什麼?爺一直護著格格就好了,沒人再敢欺負格格了。格格的阿瑪若是大官兒,爺便能直接娶了格格做福晉了,可是……哎,爺怎麼可能只有格格一人呢,爺好歹是和碩雍親王呢。」
言下之意,親王就該三妻四妾,花影簡直是異想天開。
「可爺哪能一直護著格格?他眼下不在府裡,甚至不在京城,格格若是當真遭了大罪,爺就算想護也護不到。」花影悶悶地嘟囔起來,眼裡滿是愁緒。
「你今兒怎得這麼掃興呀!好好兒的心情都叫你給攪了,不跟你說了!」靈犀一跺腳,轉身便不理她了。
花影哀傷地看了看她的背影,顧自往自己歇息的屋子裡走去。她剛才向妍華告了假,今兒要出去一趟,回去看看自己的混賬爹爹——那個曾經為了幾兩銀子便將八歲的她賣進青樓的混賬爹爹。
「格格,今兒想吃什麼?奴婢這就去給格格做。」以前妍華屋子裡的膳食都是由盈袖動手做的,自從盈袖走後,靈犀便撐起了這個重任。自從得了盈袖特意寫下來的食譜後,她會做的小菜與糕點又飛昇一大步。
雖然她每日都要問妍華這個問題,可是今日心情好,問問題的時候也禁不住雀躍不已。
芍葯正在給枇杷去皮剔核兒,看到靈犀這般稚氣的模樣,跟著笑出了聲兒。
笑聲不大,靈犀卻正好聽到了,她挑眉看了芍葯一眼,打趣道:「咦?連你這樣的木頭樁樁都會笑了,就只有花影,盡會掃興!」
芍葯聽到「木頭樁樁」四個字的時候,笑容便僵在了臉上。她臉抽搐了兩下,氣悶地低下頭去專心去果皮果核。
「你知道什麼呀,花影的爹爹摔斷了腿,所以才高興不起來。」碧荷白了靈犀一眼,細細地出了聲。她就是見不慣靈犀擠兌她跟芍葯,所以眼下看到靈犀說花影的不是,她也忍不住辯解一聲。
「噢~這樣啊,」靈犀也沒有生氣,只是瞭然地點了點頭,小聲嘀咕道,「難怪她今兒看著有些反常呢。」
妍華聽到靈犀的話,眉頭一跳,將視線從手裡的書中拔出:「你也覺得她今兒反常?我看她總是唉聲歎氣的,問了幾次才跟我說她爹爹摔斷了腿。」
「那就是了,平日裡也不見她說家中的事情,想必是家裡人待她不好。」靈犀嘀咕了幾聲便湊過去看了看妍華手裡的書,是一本棋譜,「格格以前讀詩集冊子都要醞釀很久的情緒才讀得進去,近來怎麼開始讀這種枯燥的東西了?花影給格格的話本子都看完了嗎?格格得了空可能再講給奴婢們聽聽?」
妍華白了她一眼,撇著嘴鄙視她道:「你也就那點出息,我自是要上進的,哪能一直讀話本子。你自個兒讀吧,有不認識的字拿過來問我便是。」
靈犀若有所思地望了她一眼:「格格近來發狠上進,也要注意著些身子。奴婢昨兒夜裡聽到格格讓耿格格教彈琴了,今兒又看棋譜,待這兩樣學好了,格格便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了呢,那怎麼得了?」
「怎麼不得了了?那樣不是很好嗎?」碧荷不明白靈犀話裡的意思,端著芍葯剝好的琵琶給妍華食用,經過靈犀身邊的時候忍不住問出了聲。
靈犀咂舌,有些不滿碧荷的愚笨:「格格那般厲害,豈不是更要叫錦繡軒的人兒嫉妒了嗎?嘻嘻~」
妍華白了她一眼,盈盈淺笑:「就你嘴貧,我要吃糯米八寶鴨,快去做吧。」
花影第二日回來的時候,神色有些不對。
/>當時良辰正好隨著妍華請完安回到萬福閣,看到花影的模樣後不禁關心了兩句,沒成想,花影卻突然當著妍華的面讓她將自己調走:「……格格屋裡頭眼下人多,不缺奴婢一人,還請格格成全。」
妍華心裡奇怪,不知她為何要離開萬福閣:「你爹爹的腿摔折了?可是不夠銀子看病?不夠了可以與我說。可是因為我先前忘了給銀子你,你心裡怨恨我了?」
「奴婢……」花影咬了咬唇,跪下身子向妍華磕了三個頭,她嚥下方才想說的話,頓了頓復又開了口,「奴婢確實如此覺得。格格既然昨兒想不到給,事後再給又有何用。」
妍華並未不悅,只是覺著震驚,更多的卻是疑惑。眼前的花影太陌生,她刻意想營造出疏離的語氣,可她明明不是這個樣子的,為何回家了一趟,便這樣了?
「你家中可是出了什麼事情?你跟我說,我一定會盡力幫……」
「請格格成全奴婢!」花影打斷妍華的話,抬頭看了她一眼,臉上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清冷。
妍華一愣,不明所以地看了看身邊的良辰與靈犀。
靈犀被花影這一番舉動惹惱,上前就戳了她腦門一下:「你腦子進水了不成?格格待咱們怎麼樣,這幾年你不清楚嗎?昨兒你走得急,格格忘了本數常事,你便因此怨懟上了?格格賞賜銀子與你,你還當是理所當然的了不成……」
靈犀嘰裡呱啦數落了她一通,她卻跟根木頭一般,倔強地跪在那裡不吭聲,臉上決然得很。
良辰不明所以地看了看妍華與花影,覺著自己在這裡看下去不太好,便跟妍華說了一聲要退下。
可是花影卻執拗地與她槓上了,直接拉住了她的手:「請良辰姐姐將我調走吧!格格,請成全奴婢!奴婢不願意在這樣一個小院子裡伺候下去,奴婢希望去福晉或者側福晉那裡伺候,那樣才有出頭之日。」
「什麼出頭之日?格格哪裡待你不好了?你怎得這樣狗仗人勢了?」靈犀氣不打一處來,上前就像打她一耳光,可是抬起手來卻又捨不得了,終究是憤憤地收回了手。
「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強,良辰,你且將她帶走吧。」妍華皺著眉頭,緊緊地盯著花影看。她到現在也不相信花影說的話是真的,她總覺著花影有什麼苦衷沒跟她說。畢竟跟花影處了幾年,她怎會不瞭解花影的脾性?花影何曾會是她嘴裡說的那種人呢?
「這……」良辰有些為難,花影本就是在雍華殿伺候的人兒,將花影調回去倒是容易,可是她不明白究竟出了什麼事情。胤禛回來若是問起,她不太好回答呀。
「格格性子太懦弱了,奴婢不想跟著格格受氣受累,還望良辰姐姐將我帶走吧。」花影輕蔑地睨了一眼妍華,不見了平日裡的恭敬。
「花影!」良辰不禁蹙眉輕斥了她一聲,「怎麼說話呢!何時變得這樣沒分寸了,格格面前怎可如此說話!」
妍華默了默,不放過花影神情上的一絲一毫變動:「良辰你就將她帶走吧,既然她這般看不起萬福閣,我留著她又有什麼用。」
良辰終於點了頭,不悅地看了花影一眼後,安慰道:「格格,她定是腦子犯糊塗了,奴婢就先將她帶回去好生教訓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