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長安的身子頓在原地半晌,才動了動嘴巴憋出一句:「格格腿疼得緊,你還是趕緊去園子裡照顧她吧。」
靈犀的心一提,揪著他的袖子不撒手:「你給個說法!不給我就跟你耗上了!日後見到盈袖,我定是要在她面前數落你一番的,你若是望我說好話,趕緊給個說法!」
魏長安的嘴角不自然地抽了抽,他環顧了下周圍看著他們二人的丫鬟和侍衛,趕緊甩開了靈犀:「靈犀姑娘請自重,拉拉扯扯的成何體統!格格能將盈袖許給我,我心裡自是有千萬分的感激,只是公歸公私歸私,我沒有說法要給你則個。快去園子裡照料吧,嬋格格那兒缺不了你。等花影好了,我會將她也送過去的。」
靈犀聽他這樣說話,心知從他這裡套不到話,忙軟下了聲音:「聽你這話,格格要在園子裡住上很長一段時日了?你也知道格格對爺情深意重,格格這幾日吃不好睡不好的,你若是能勸,就幫襯著勸爺過去看看格格,格格說了,只消讓她看一眼,她便能靠著那一眼度好幾日了。」
魏長安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主兒,聽到靈犀說得可憐,當即便緩下臉色點了頭:「好,能勸我自是會勸的,你快回吧。還有什麼沒拿,我等下會遣人送去。」
靈犀乾笑了一聲,張口便跟他要了許多東西:「格格近來睡不好,你找些安神的香粉送過去,那裡有香爐,我每日熏一點給格格聞聞就好……還有人參燕窩也是少不得的……」
魏長安一一點頭應下,唯獨靈犀說的最後一樣,他在連連點頭時硬生生地收住了繼續點頭的趨勢:「你何故給我下套?你明知我無法左右爺的行蹤,爺能不能過去看格格一眼,不是我能說了算的。」
原來,靈犀最後加了一句:「……格格說要釀杏花酒做杏花糕,格格最喜歡跟爺一道吃糕賞花了,你這兩日尋個機會將爺勸過去看看格格吧。」
靈犀見他心智清明,也不再同他廢話,叫了跟她同來的兩個小丫鬟將收拾好的衣服包裹好便匆匆往圓明園去了……
靈犀火急火燎地趕回圓明園時,妍華正悠閒地坐在荷塘邊餵魚。
她身邊擺了一張凳子,上面有一盤綠豆糕。她正是捏碎了那綠豆糕,撒進了池塘裡的。
「格格!格格腿疼怎得不回去歇著?你們怎麼照顧的,格格腿疼還讓她在這兒吹風!」她說著就怒瞪了兩眼服侍在旁的兩個丫鬟,語氣裡有種「她一不在就不讓她省心」的怨懟。
其中一個丫鬟不滿地嘀咕了兩句:「是格格要來的,奴婢攔不住,有本事你攔呀。之前格格要喝酒,你不也沒攔得住嘛。」
靈犀噎了噎,氣結地瞪了那個丫鬟兩眼,然後便趕緊要推著妍華回去:「格格不是腿疼嗎?池塘邊濕氣重,最近又下了雨,在這兒待久了要受寒的。」
妍華輕笑著抬頭看了她一眼:「靈犀啊,你近來囉嗦得很。我的腿也沒有很疼,你莫要那麼緊張。」
「咦?魏長安說你腿疼得很……好哇,他騙人!格格,魏長安今兒是不是壓根沒來過這裡?」她這才後知後覺地頓悟過來,恨得磨了會兒牙,「下次見到盈袖,我定要在她面前說說魏長安的不是!哼!」
妍華嗔怒地瞪了她一眼,出聲責備:「她跟魏長安過得好好兒的,你瞎攙和做什麼?盈袖跟了我多年,你若是開口她必定是想幫我的,可是魏長安待她好,她也定捨不得怨魏長安。到時候她免不得要自個兒跟自個兒生氣,憋出毛病來的反倒是她自己。靈犀,以後見了她,你可不得跟她胡說八道。」
靈犀撇了撇嘴,酸溜溜地說道:「知道了~格格心裡盈袖始終是最重要的,連格格自個兒的幸福都不得她來的重要。」
妍華聞言,蹙起了眉頭:「我的幸福與她何干?魏長安說到底只能偏袒著幫我說兩句話,他又左右不了爺的言行。我可不想把這莫須有的罪名凌駕在盈袖的痛苦上,你還是少說兩句吧。」
回了屋子後,靈犀還是一副刁鑽模樣,指使著身邊的丫鬟將她從雍親王府帶過來的東西一一收拾好,然後便推著妍華說是給她沐浴。妍華腿上的傷已經開始結痂,不過並不能泡水。前幾日因為腿疼,只隨意擦洗了下身子,身上確實有些難受。
皇帝壽筵那一日,她在馬背上可是出了相當多的汗——冷汗熱汗都有,這幾日都沒有好好洗過。
有個丫鬟幫著妍華寬完衣後,討留下來伺候,被靈犀攆了出去:「格格面皮薄,只習慣我伺候,你們出去收拾東西。還有啊,杏花摘夠了沒有?要多摘點!」
屋裡深處有一個小浴池,其實,與其說這是屋子,倒不如叫它寢殿來得貼切。
屋子裡的東西雖然還未添置完全,就連多寶閣上也空著,可這園林畢竟是皇帝賞給胤禛的,所以屋子裡的東西都來得頗為精緻。雖說不是金雕玉鐲而成,卻也算得上富麗堂皇。
比之萬福閣,好上太多。
只是這屋子大歸大,卻沒有萬福閣來得熱鬧,冷冷清清的又缺了胤禛在旁陪伴,妍華住著總覺得不如萬福閣來得舒心。
靈犀找了東西將妍華的傷腿墊得老高,使得妍華的坐姿頗有些怪異:「格格忍一忍,等洗好了就好了。這腿上的傷口,還碰不得水。」
妍華點頭,這樣坐著不舒服,索性便躺下了身子,頭下又墊了個高枕,這樣泡著倒是舒服得很。
她閉著眸子泡了一會兒,不見靈犀開口說話,便狐疑地張開了眼。映入眼簾的,是靈犀那張癟著嘴忍哭的俏臉。透過飽滿的淚水,她望向妍華的神色有些哀戚,更多的是悲憫與忿忿不平。
「你這
這是怎麼了?趁現在沒人,你快跟我說說,你都打聽到什麼了?」妍華看到她的模樣,立馬知道事情不對,連帶著問話的聲音都有些低沉。
她話音剛落,靈犀眼裡的那一大滴淚水一個沒忍住便掉了下來。
「好靈犀,這是怎麼了?有人欺負你了?難道是魏長安?回頭我看到他,幫你教訓他兩句就是了。快別哭了。他那個人太板正,不過心是好的,他若是說你說什麼了,也定是沒有惡意的……」妍華看她嚶嚶哭了起來,心裡亂糟糟的想坐起來,卻被靈犀按住了。
「沒人欺負……奴婢,是奴婢……看到別人欺負格格,心疼。」靈犀抽噎了會兒,看到妍華面上發急,忙哽咽著解釋了起來。
妍華耐著性子等她哭完,然後才吐出一口氣來催問:「出什麼事情了?你快我說說,我心裡著急。」
靈犀擦乾眼淚,吸著鼻子將芍葯與耿氏說的話一一道來。
妍華聽得臉色發白,又不安地動了動身子悶聲說道:「那他這幾日不過來,便是因為他信了那些話?我都進府多少年了,他對我的信任就那麼不堪一擊嗎?」
她也不知自己是氣是恨,身子都有些發起顫來。像靈犀說的,陳谷子爛芝麻的事兒,如今都被一併拿出來講,他難道是因為娉娘的事情,便將對她的信任在一夕之間悉數推倒了?
他若是信了,那便真出事兒了,她如今回不了府,他又不來見她,就算她想解釋,也找不到人解釋呀。不過話說回來,他真的懷疑她?
靈犀替她擦了擦背,又禁不住安慰起來:「耿格格的話興許是對的,爺沒讓格格回去,倘或是在保護格格呢。格格若是回去了,福晉若是信了武格格的話,免不得要格格去當面對質,到時候格格寡不敵眾的,若是惹惱了福晉,福晉少不得要罰點格格什麼。格格眼下這個樣子,若是再挨板子罰跪,那便連床都下不得了。」
妍華默了默,無神地歎了一口氣。
靈犀說的這些話,她方才便想到了。可是她眼下在意的不過是他對自個兒的態度,她可以相信他眼下不讓她回府是在保護她,也可以相信他心中還是在意著她的。可是,他不露面,什麼也不說,這算什麼呢?
他早就說過,以後有疑惑可以當面問他,可是她連他的面都見不上,她又如何問?
他憑什麼以為,他將她拘在這園子裡就是對她好?她應該知道事情的真相不是嗎?被隱瞞,什麼都不知情的感覺真的很不好。
她氣歸氣,卻也不願意拿身邊的人出氣,所以只在心裡腹誹了無數遍胤禛的不是,待人接物時卻依舊溫和。
靈犀跟了她四年多,已經摸清了她的脾性,知道她心裡有事卻不願表露出來讓她擔心。所以待夜深人靜時,她見妍華輾轉反側睡不著覺,便突然出了聲兒:「格格不是想知道娉娘的事情嗎?格格若是睡不著,奴婢便將自個兒知道的說給格格聽聽吧。」
妍華聞言坐起了身子,靈犀忙拿了件斗篷給她披上,又找了軟墊擱在她背後讓她倚著舒服些。
妍華揉了揉額角,有些不解:「之前問你的時候,你只道不知,為何今兒突然又說知道了?」
「奴婢確實不知,不過都是道聽途說而來,不知有幾分可信。奴婢不說,是因為奴婢聽來的娉娘太美好了,奴婢怕格格聽了會難過。如今爺不過來,也不知是不是因了娉娘的事情,奴婢覺著還是說給格格聽聽比較好。格格不是說了,摸清對方的底細才不會打敗仗嗎?」
妍華掩嘴輕笑:「是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你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