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這裡?那在哪裡?」妍華的心頭掠過一抹不安,奇怪地看向了靈犀。
靈犀的臉上還掛著淚痕,妍華看不太真切她眼裡的情緒,只得湊近了她的臉看。
靈犀不知她眼睛的情況,忙往後撤了撤身子,語氣帶了絲惶恐:「格格這是做什麼,湊這麼近不大像話!」
立在她身後的碧荷木然地提醒了一聲:「格格的眼睛看不大清楚,靈犀你莫要如此咋呼。」
「什麼?」靈犀剛撤回的身子又趕緊貼近了一步,她抬手在妍華眼前晃了晃,「格格的眼睛怎麼了?」
「中了毒,眼睛有些不好,調養些時日便好了。」妍華握住她的那隻手緊了緊,安慰性地拍了兩下,「花影呢?花影去哪裡了?」
靈犀盯著她的眼睛看了一會兒,緩緩說道:「花影傷得下不了地,良辰姐派人把她接走了,說等傷勢好了再讓她回來伺候。格格怎得又中毒了?奴婢當初勸格格莫要胡來,格格不聽,如今……良藥苦口,忠言逆耳呀!看看花影那個丫頭,由著格格胡來,竟是鬧了這樣一個結果!」
「就是聞了個香囊,然後便暈了。良辰何時派人把花影接走的?」妍華默了默,疑惑地抬眼看了下芍葯與碧荷,見她們二人還是規規矩矩地立在那裡不動彈,便收回了目光。
「今兒一大早便接走了,花影的屁股都被打得皮開肉綻了,她倒是逞強,愣是一滴淚也沒流。」靈犀咋了咂嘴,仿若疼的是她一般,不自覺地伸手掩了掩後面。
「格格,宋格格來探望格格了。」碧荷聽到外面有動靜,便出去看了看,遠遠看到宋氏主僕逶迤而來,忙回身通報了一下。
「她來做什麼?」妍華不解地嘀咕了一聲,然後慌忙讓靈犀扶著自己躺到床上去。
她想,宋氏約莫是來看她好戲的,她便裝裝柔弱的樣子讓她高興一下便好,免得又像武氏一樣與她過不去。她如今眼瞎人少,不想與宋氏鬥。
「格格吉祥~」眾人像宋氏施禮,宋氏示意她們起身,然後便由芍葯領著往裡間而來。
「我過來看看妹妹。貞月,將盒子拿來。」宋氏示意了一眼旁邊的貞月,貞月便打開自己手中的盒子來,宋氏繼續說道,「這是前兩年我回家省親時,阿瑪讓我帶回來的。不及那些老參來得大,卻也是極滋補的,妹妹莫要嫌棄。」
說起來,她送人東西總是送的好東西,布匹送雲錦,補品送人參,只是……妍華的心裡緊了緊,擔心這人參也會被動了手腳,所以張口便欲拒絕:「姐姐這是哪裡話,姐姐有心來探望我,我便感激不盡了。自家姐妹,不必這般客氣,這人參既是姐姐阿瑪特意為姐姐準備的,姐姐便拿回去自己吃吧……」
「妹妹既是不嫌棄,那便收下吧。」宋氏笑得繾綣,見碧荷搬來一張椅子,便順勢坐了下來。
妍華偷偷白了碧荷一眼,心想,果然不是心腹,一點兒也不懂她的心思,往後要好好調解一番了。看看靈犀多配合,站在旁邊不住地朝那對主僕翻白眼,沒有留她們的意思,這才甚合吾意啊。
妍華不便於她多做糾纏,只好讓靈犀收下那幾支人參,客套地朝宋氏道了幾聲謝。
她不喜歡這樣的場面,卻又不得不應付,哎,心累。看宋氏這樣子,一時半會兒是走不了了,思及此,妍華暗歎了一聲,只覺得更累了。
芍葯很自來熟地給宋氏倒了一杯茶,妍華面上笑著,心裡卻忍不住編排了她們二人幾句。一個給上座,一個給看茶,當真是「體貼」得緊吶!
宋氏不免多看了她們二人幾眼,誇了兩句:「妹妹屋頭倒是又添了兩個懂事的丫頭,爺雖是禁了妹妹的足,說到底還是惦記著妹妹的。」
妍華乾笑了兩聲,敷衍著應了一聲:「呵呵,還好,還好。」
「妹妹行事向來謹慎,我看妹妹性子沉穩得緊,換做旁人得了幾年的寵,尾巴早就翹到天上去了。妹妹這幾年一直端著,福晉也是誇了許多次的。妹妹這一次怎得就不小心惹了爺生氣呢?日後要小心著些了,爺的事情多,咱們姐妹在府邸能不讓他煩心,便不要讓他煩心……」
妍華聽得昏昏欲睡,不明白她說這些話有何用意。她專程過來說教一番的不成?
就在她雲裡霧裡地想要去會會周公之際,宋氏的一句話卻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說:「……我之前那般刻苦地練舞,私心裡也是想將那個女人比下去的。以前啊,我學藝不精,跳個舞往好了說也只是尚可,後來看過她的容顏後,便覺著此生無望了。可我終究是個不甘隨意放棄的性子,若是還未努力便放棄了,當真喊不得委屈……」
「那個女人?」妍華終於聽出了點門道,感情宋氏也知道胤禛心底藏著一個人,所以刻意來找她訴訴苦不成。
宋氏見她終於有了反應,淺笑著道:「是啊,聽說妹妹這次也是燒了那個女人的東西才被禁足的不是嗎?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爺的心裡還是那麼牽掛她。」
妍華心裡一緊,無端地有些酸澀。
宋氏見她又不吭聲了,便要繼續說話。
這時候,靈犀突然插了句嘴:「格格身子不適,需要靜養,還望宋格格體諒著些。」
貞月不太友善地瞪了靈犀一眼,端著架子道:「咱們格格好心來探探嬋格格,怎得就不夠體諒了?」
靈犀也不理會,白了她一眼又看向宋氏:「格格的眼睛不大好,看東西久了便累得慌,宋格格若是不介意,且到外間喝茶吃點心,奴婢要
要給格格換藥。」
宋氏的眸子裡閃過一抹不悅,她冷冷地睨了靈犀一眼,復又說道:「我知道妹妹素來喜歡熱鬧,所以便多說了兩句。我再說幾句,也耽擱不了妹妹幾個工夫的。」
靈犀張了張嘴,又要駁斥。
妍華忙抬手示意她打住,這會兒子看東西又清楚了一點,她已經隱約看到宋氏微微擰起的娥眉了:「靈犀,去熬點清粥與我吃吃,我有些餓了。姐姐也是好心,靈犀這丫頭不懂事,姐姐莫要與她生氣。」
靈犀知道妍華怕她與宋氏爭執,所以才支開了她。但是她怕妍華在宋氏面前吃虧,哪裡肯離開,指使了芍葯去熬粥後,便又折回了床榻邊站著。
「……那娉娘曾經是風月樓的頭牌,論身段論長相,都是京城裡數一數二的佳人兒。京中的權貴都說,若是西施貂蟬在世,也是全然比不過娉娘的……」
靈犀的臉色變了變,突然又生硬地開口打斷了她的話:「格格莫不是忘了,福晉曾經下過令,府裡不得提娉娘姑娘。」
貞月哂笑了一聲:「不過是個青樓女子,咱們格格提她是她的福分!」
靈犀卻突然不屑地睨了她一眼,這般傲視的神情鮮少出現在她臉上:「娉娘姑娘是出淤泥而不染,她的名字自我等俗人的口中說出來,於她簡直是種侮辱。爺都奉她若上賓,你這般詆毀了她去,是說爺的眼光不濟?還是說爺的品性有問題?」
「你……」貞月被靈犀的話噎住,臉上漲得紫一塊紅一塊。說實話,她並未見過娉娘,也不知娉娘的風姿是如何叫人驚歎,但是聽到風月樓三字,她便忍不住鄙視了去:再風光,也不過是個賣身的賤人罷了,何足掛齒!
「貞月進府晚,若是有說錯話的地方,我回去自是會教訓。靈犀好歹是府上的老人,她把不住嘴,你提醒著便是,如此諷她,倒也不是該取的。」宋氏悠悠然轉過了臉,睨著靈犀,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樣貌高冷。
妍華見狀,忍不住也出聲幫著靈犀:「靈犀說話口無遮攔,心意是好的。貞月既然進來晚,便也該講究個老幼尊卑謙遜一些才是。靈犀這般說話,也是給貞月提個醒兒,如此這般,貞月的印象才得深刻一些。」
她自從得知宋氏有害她之心,不想忍的時候便也不再忍了。
這世上,總有些人給臉不要臉,你讓她得一寸她便進一尺,該強硬的時候終歸是要強硬些的。眼下是在她的屋裡頭,若還是讓對方得了勢,不僅靈犀要心生怨懟,她自個兒也是嚥不下這口氣的。
宋氏微微瞇了瞇鳳眸,探究地看了一眼妍華,見她無動於衷,眸子不甚清明,便也沒再多言,起身要走:「我回去會好好教訓著貞月,便不打擾妹妹歇息了,妹妹好生養著吧。」
「你們兩個,送送宋格格。」靈犀沒好氣地白了她們主僕的背影一眼,看到芍葯與碧荷跟木頭樁子一樣杵在那裡,趾高氣揚地指使了一聲,轉身便撤去了床榻前的椅子。
「靈犀,你該收斂著點兒。你也知道她這人會暗地裡使壞,她定會記仇的,以後碰到她了小心著些,莫要著了她的道兒。」妍華揉了揉額角,復又躺了下去。
「她做的那些個壞事,還真當咱們不知道呢,奴婢就看不得她那副假惺惺的模樣!裝成那樣也不嫌噁心!對了,格格,花影今兒早上塞了塊帕子給我,叫我……」
「噯?靈犀,粥熬好了嗎?快去看看。」靈犀正顧自說著話,妍華卻突然出聲打斷了她,語氣有些急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