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上課鈴響了，柳青心滿意足地上課去了。我回味無窮地呆在柳青的房間裡，幫他批改初一（一）班語文作業。批改時發見牆上的課程表上星期四下午他有初一（二）班兩節語文課，還發現我窗子面對的是栽了許多高大杉樹的陡峭小山，我向窗外一伸手就能觸摸到陡坡上的蘆葦葉子，覺得這個房間有點悶，空氣不流通。
「柳青，你這個房間有點悶，空氣不流通。你不會跟校長說一聲換一個窗外視野開闊的房間？」下課鈴響後，柳青夾著教材、教案回到他的房間，我這樣提醒他。
「教師宿舍樓、學生宿舍樓都是緊靠著陡峭的山坡建造的，除了教師宿舍樓二樓最左邊的校長辦公室和會議室窗戶視野開闊一點，沒有緊貼著這座小山外，其他房間跟我的差不多，一樓的有的窗戶蘆葦直接伸到房裡了。學校每個學期一開始都會組織師生把教師宿舍樓、學生宿舍樓屋後的雜草除去和把蘆葦砍掉，但是蘆葦是一種生命力頑強的植物，如果挖根不乾淨，又會長出來。」
「我覺得這不是治本之計。根本之計還是要被這座山降低坡度。」
「那這要花費很多人力物力才能把這座山降低坡度……」
……
「喂，你們兩個在說什麼呢？嘰裡咕嚕的。楊蘭，跟我去食堂走一走。」這時王芳走進了柳青的房間，拉著我就往外走。
我倆來到食堂，這個食堂有三個房間。進大門的大房間是餐廳，中間有三張大圓桌，緊貼著三面牆壁是學生放取飯盒的長方形木案板，案板用兩條長凳架空。左邊靠外的房間是廚房，裡面有一口蒸飯大鍋，還有切菜用的案板、炒菜鍋和燒水大鍋。左邊靠裡的是柴房，裡面堆滿了一捆捆的劈柴，聽王芳說這些劈柴都是全校學生從家裡帶來的，在學校蒸飯的每個學期交三百斤柴，走讀生交一百五十斤柴，這樣就夠全校師生用。
炊事員是一位四十來歲的中年婦女，她正在廚房把一堆堆的共兩百多個大大小小的鋁制飯盒放在十幾個用鋼筋焊接的鐵架子裡，按架子上寫的班級順序放到一口容積有四立方米的蒸飯鍋裡，然後開始在灶後面架劈柴生火。與此同時王芳正在用計算器計算中午那一餐伙食的單價，在本子上寫上老師們的飯餐錢，又在牆壁上的教師伙食清單上寫上。記飯餐錢後王芳找來一個空飯盒，來到餐廳一排教師的盛米器具前打開其中一個鐵皮箱子，盛了半竹筒大米，問我二兩半米夠不夠，我說夠，就搶著自己淘米，放在炊事員指定的一個鐵架子裡的一堆飯盒上。炊事員把火燒旺後王芳把今晚要吃的菜放在廚房裡的案板上，告訴她：「今天要多打一份菜，共打二十份。這位是柳老師的妻子，她來我們學校體驗一下農村中學的生活。」
「嘖嘖，柳老師人滿肚子學問，長得帥，老婆也這麼漂亮！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對！」這位胖墩墩的農村婦女咧開大嘴爽朗地讚歎。
「謝謝。今明兩天就麻煩大師傅蒸我一個人的飯，多打一碗菜了！」
「你也太客氣了！」
……
我們從廚房出來，王芳要帶我去綜合大樓，經過教學大樓，聽見有幾個教室傳來琅琅的讀書聲，其中有一個教室傳來的是《沁園春·雪》的齊讀聲。我就對王芳說：「去看看柳青上課的樣子，怎麼樣？」
「我剛來學校的時候也偷偷在走廊邊聽他上課，他上課聲音響亮，普通話還標準，上課有點幽默，有時會引起全班哄堂大笑。他的學生很喜歡上他的課，他班上的語文成績上學期在初一四個班裡一個班排名第一，初一（一）班排第二名，因此被評為校級優秀教師呢！我們的張校長很器重他，打算選他進校務會班子成員，讓他當學校的財會人員呢！」王芳臉上露出欽佩的神情。
「他能進校務會班子成員是件好事，柳青這人有點榆木腦袋，人家校長這麼放風出來，就是暗示你柳青不但要多支持他的工作，而且要逢年過節給他送一些禮品。」
「那你楊蘭不會提醒柳青逢年過節去送禮？」
「你又是不知道柳青是什麼人？他厭惡阿諛奉承、溜鬚拍馬，我是沒有那樣的本事說服他去送禮。」我搖著頭說。
「那就順其自然吧。」
「現在你帶我去初一（二）班偷偷聽聽他上課，我還沒有聽過他上課呢，呵呵。」說著我開心地笑了。
王芳欣然同意了，就帶我來到教學大樓一樓初一（二）班的走廊裡聽柳青上課，果然如王芳所說的那樣，我們不禁面對面地笑了。聽還不滿足，於是我偷偷溜到教室後門口，看柳青上課。
柳青這時左手拿著教材書，右手夾著一根粉筆，正在提問一位十二三歲的女學生文言文《口技》裡一句話的含義，那女生很快就回答出來了，柳青滿意地示意她坐下。
這時柳青無意間發現了站在門口的我和王芳，臉露出驚訝靦腆的神色，說話頓時結巴了一下，但很快就調整過來。幾個站在我旁邊的學生看了看我，露出迷惑不解的神情。
「現在請第一組齊讀課文第二段，其他同學聽聽有什麼讀得不好的地方，預備，開始。」柳青見機行事，安排學生齊讀，然後若無其事地走到我和王芳身邊。我深情地微笑地看著柳青踱過來，王芳則挽著我的手臂，把頭靠在我的肩膀上，含情脈脈地看著他走來。我發覺柳青的眼光一觸到王芳那發情的眼神就有點慌亂，忙躲避她那勾人魂魄的眼神，微笑地注視著我。這讓我有點酸溜溜的味道。
「楊蘭，你怎麼有興趣來聽我上課？又是王芳你出的鬼主意吧。」柳青小聲地說。
「你別老是冤枉我好不好，這次是你夫人主動提出來聽你上課哦。」王芳嘟起了嘴巴嗔怪。
「是我提出來的。我還沒有聽你上課，覺得好奇，就邀王芳來聽了。」
「王芳，對不起啊。你們聽我上課不要太久了，否則我的學生會開小差的。」說到這柳青見第一組已經讀完，就轉過身問他的學生們，「同學們，大家說說第一組讀得好不好？有沒有什麼讀錯的字或讀得不流利，感情表達不充分的地方？」……
我和王芳聽了一會兒就看教室的擺設。這個教室估計坐著六十個學生，學生的桌子和我那時學初中的桌子一樣，還是舊雙人木桌和雙人長凳，有的桌凳破破爛爛的，連寫字都不好寫了。講台也是殘缺不全的舊木講台，幾扇大木窗上的玻璃破損了好幾塊，就被人用裝訂機把裁剪成一張張的半透明的農用塑膠膜釘在窗戶的木框上。講台邊是長方形黑板，黑板上方的牆壁上釘貼著一面五星紅旗，五星紅旗兩邊的淺紅色正方形紙上寫著「團結友愛，嚴肅活潑」幾個行書體的漢字。黑板左邊是班規，右邊是課程表、值日生安排表和作息時間表。教室兩邊是名人名言的畫，我旁邊的黑板報上張貼了一些學生習作、文史常識和趣味數學題等，天花板上安裝著四盞日光燈管，兩扇門外面包著鐵皮。為了不影響柳青上課，我們看了一會兒教室的擺設就離開了。
四點鐘放學後，一些學生就在食堂等飯吃。我聽王芳介紹：包括柳青在內的男教師下午放了學總是要在籃球場上打籃球，有時會和初二、初三的男同學一起籃球比賽。女教師大多準時坐在餐桌邊吃飯。王芳給我端上一小碗茄子炒辣椒，碗裡混雜了幾小塊豬肉片，還有一碗神仙湯（就是一小碗加了點鹽、味精和豬油的開水湯）。
「楊蘭，不好意思，沒想到你會來中學體驗生活，學校又是打份菜，如果你菜不夠，我把柳青的這份給你，叫他吃他在鎮上買的小包搾菜，他也吃得下。」
「學生的伙食可能還沒有這麼好吧。」
「在這裡寄宿的學生和你學中學一樣，也是要帶上一個星期的米、雞蛋、辣椒醬和乾菜等。蒸飯的時候把一個雞蛋放在飯盒裡蒸就是不錯的伙食了，平時都是吃乾菜。初三的一些女學生會在大師傅炒完菜後用自己的鹽、味精和豬膏油炒幾個菜打牙祭。」
「我深有體會。我這份夠吃，不用動柳青的。」
「那明天早上我們去鎮上的早點店吃早點，中餐我請客，請你們倆去鎮上的館子店吃一頓。」
「不用，我和柳青請你。」
第二天下午放了學，我、柳青、王芳和劉智在西坊鎮一家個體小飯店吃了飯後一起步行回了學校。操場上來了幾位老師身份的二三十歲的男教師，他們和中學的教師一樣大冷天穿著棉毛衫在球場上打籃球。聽柳青介紹，那三位新面孔的男教師來自西方中心小學，他們一個星期會來中學兩三次，和中學的教師切磋球藝。
上晚自習的鈴聲響了，在操場上的學生陸續走進教室。柳青和劉智都要上晚自習課，於是我和王芳去了會議室看電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