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房間寬敞明亮、豪華氣派。二級吊頂的中央裝吊著一盞圓錐體水晶綵燈，四周還有一些紅紅綠綠的嵌在吊頂裡的牛角圓燈，四周牆壁上噴了淡黃色的塑，一面牆壁上裝有一台掛式室內空調。大理石地板光可鑒人。在我們的前面擺著一張油光可鑒的紅木辦公桌，桌上放著兩部程控電話和一部大哥大以及一本打開的文件夾。坐在黑色真皮轉椅上的是一個三十來歲的西裝革履的青年男子，他烏黑的頭髮油光發亮，向後梳著大背頭髮型。白皙的方臉，兩道濃黑的掃帚眉毛下是一雙炯炯有神的單皮眼小眼睛。他皺著眉毛惱火地瞪著我們，那威嚴霸氣的眼神讓我們不敢再看第二眼。而那個可能是女秘書的妖冶女子離開廠長的懷裡，慌亂地扣上真皮馬夾的扣子。
「對不起，王總。我是……是這裡的員工名叫王芳，我……我是帶她們幾個人來這裡應聘的。一樓人太多，我就帶他們直接找你了。」王芳瞅見王廠長那惱火的樣子說話都有點結巴。
這個廠長可能明白我們是無意的就收斂了怒氣，瞇著小眼，叼著香煙打量我們三人。「後面那個女孩子站到前面來，讓我看看。」王廠長用夾著香煙的手朝我指了指，做了個上前的手勢。我戰戰兢兢地低著頭慢慢挪到王芳身邊。我感覺到他的目光火辣辣的，使我渾身不自在。這個大色狼，真可惡！
「樓下應聘的人很多，手續多，您這裡手續少，方便。看著我是你廠的老工人面上，就招了她們三個人吧。」王芳笑著說。
「好你個王芳，嘴還真會說。不過呢，我剛才看了一下你的三個朋友，我只能招聘這兩位比較年輕的姑娘，另外一個年紀肯定有三十多歲，結過婚，恕我廠不能接受。你也知道，我廠是優先招未婚的女青年。因為女孩子心細，做事認真細緻，安分守己，比男職工既好管，做的產品也秀氣。雖然說做皮鞋是一種比較輕鬆的工作，但如果年紀大，也還是不適應高速度的工作，所以我廠優先招受未婚的女青年，並沒有別的目的。」
「那好吧。您就給我的這兩位朋友辦理入廠手續吧。」王芳接著又轉身對在一旁站著的綵鳳姐說：「你不用著急，我們會給你想辦法到別的廠找工作的。」我也扭頭對綵鳳姐說：「王芳說得沒錯，待會兒我們會和你一起去幫你找工作的。」
這時，女秘書對我們幾個人說：「你們幾個跟我到秘書室，走吧。」說完，就想帶我們出去。
「米斯，不用了。我這會兒沒什麼事，就讓我來幫你辦理這兩位姑娘的入廠手續。」王廠長忙喚住他的女秘書，朝她擺擺手。
「好吧，那就謝謝王總了。我把這份文件打印出來。」說完，米斯朝王廠長做了個飛吻的動作就走出廠長辦公室，走進她的工作室。
「把你們兩個人的身份證、學歷證及其他證件拿給我看。」王廠長朝我和水娥伸了伸手說。
我和水娥忙拉開各自的旅行袋，尋找各自的證件。我先找到我的身份證和畢業證，就把證件擱在他的辦公桌上。
「樣子長得蠻俊俏嘛。楊……蘭，哦，還是高中畢業，不錯噢。」王廠長放下身份證，把畢業證還給了我，同時上下打量了我幾遍。我又開始有點不自然了，偷偷地瞅了王廠長一眼，又趕忙拉下眼皮，躲避他那像無數小刺刺入我皮膚的目光。臭男人！大色狼！我心裡咒罵著。
「王總，不要這麼看人嘛。好像要把人家一口吞了似的。」王芳發覺這種意想沒到的微妙變化，在一旁給我解圍，翻了他一個白眼。
王廠長這才不再像色狼那樣瞇起眼睛盯著我，恢復了常態，從他的抽屜裡拿出一式兩份的合同書（裡面還夾著一張複印紙），又從桌上的筆筒裡捏出一支雙色圓珠筆，旋到藍芯，在合同上簽了字，用手指按著圓珠筆和合同推到我面前：「身份證押在我廠裡。每人交三百元作押金。一個月試用期，包吃包住，月工資兩百元。如果考核合格，每月五百元，包吃住，相信王芳小姐已經告訴你們了。另外，加班費另外以小時計算。你們考慮一下，如果同意在我廠工作，就請簽合同；如果不同意我也不勉強。怎麼樣？」
王廠長說得正如王芳在信中寫的那樣，但是這個王廠長是個好色之徒，到他的廠裡幹活有一種不安全感。不過事要看全麵點，哪個老闆不貪色？如果我去別的廠裡打工，那裡就沒有像王芳這樣的熟人、好朋友，何況工資待遇可能沒有這個廠這樣高哩，所以我決定在這個金利皮鞋廠打工。五百元一個月的工資，包吃包住。要是放在我的家鄉宜南小縣城這可能是全縣最高的工資了。我村裡一個剛師範畢業的公辦教師的月工資只有兩百多，吃住自己解決。就算他一年有幾百元福利，扣除吃住費用，一個月能攢到一百元就不錯了。至於王廠長，我不和他接觸不就沒事了。想到這裡，我咬了咬嘴唇，看了看合同，合同書寫的和王廠長說的一樣，就拿起筆認真地填寫合同書。合同書上有一個空是填工作多久。這個空我一時還不敢填，就問在一旁看我填合同的王芳應填多長時間合適。王芳想了想說：「就填一年吧，過了一年再續寫合同也是可以的。」我抬頭看了王廠長一眼，他正在打著打火機抽煙。我鼓起勇氣輕聲問王廠長：「王總，合同上我填一年可以吧？」王廠長聽了，朝我微微一笑：「一年可是可以，你就填吧。」我於是在那個空裡工整地寫上「一年」。
我把合同簽好了，連同三百元錢放在桌上。王廠長收下，看了看正在簽寫合同的李水娥，把其中一張複印的合同交給我，笑瞇瞇地對我說：「你和王芳是形影不離地好朋友，我看得出來。王芳小姐現在是檢驗員，我就讓你跟王芳在一起，都在針車車間當檢驗員。檢驗這工作雖說相比之下較輕鬆，但要有很有責任心的工人去做，我發現楊蘭小姐很適合幹這種工作。至於李水娥小姐你就在針車車間連線組工作吧。上崗證等證件我們會給你們辦好。」王芳聽王廠長這樣一說，喜出望外，情不自禁地摟著我跳起來：「太好了，太好了！楊蘭，我們又能朝夕相處，寸步不離了！」又笑容可掬地朝王經理點點頭：「謝謝王總照顧！」我也感到王廠長是對我格外關照，也跟著王芳向王廠長莞爾一笑：「謝謝王總！」「不用謝。我只不過是量體裁衣，充分發揮每個人的長處而已。楊蘭，你說對不對呢？哈哈……」他又手指了指王芳，「好了，王芳，你去安排楊蘭、李水娥兩人住宿，熟悉廠房和操作程序、要領，並把情況匯報給招工處的劉會計就可以了。希望你們兩位新職員能安心工作，把工作做好。」我們三人向王廠長告辭，就離開了廠長辦公室，在走廊處找到了綵鳳姐，和犯愁的綵鳳一道離開了廠長辦公樓。王芳帶我們往辦公樓後面的宿舍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