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很可惜!」我白著臉,緩緩歎口氣,看著皇后娘娘正紅色的宮裝,微微發怔。稍後,又像是想起什麼一般,猛地回頭。只是我先前坐的地方早就空了,別說是人,連抹微塵都沒有。那剛才推我的人是誰呢?我眉頭一皺,陷入迷惘。
「天冷地滑,阿嫻又懷著身孕,還是回宮好好將養吧。」
「是,皇后娘娘。」帶著滿腹狐疑,我一步一步,走下台階。
傍晚,凌禛知道這事,果然再次禁了我的足。我自知理虧,根本不敢多言,只好做出一副受教的樣子,私下裡又讓傅春去打聽鸞儀宮的消息。
第一天,那邊並沒有什麼動靜。
第二天,皇后娘娘動刑了,皇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第三天,葉妃招認了,果子裡的毒確實是她下的。
第四天,葉尚書被連降三級,葉家大公子糟免職。
第五天,失魂落魄的葉溫柔被打入冷宮,終其一生,不得離開。
第六天,葉妃自盡。
第七天,葉妃的屍首被送回葉家。
雙手合十,虔誠的跪在凌禛專門為我所設的香案前,我闔目祈禱:願我孩兒平安長大,願我夫君萬壽無疆,願後宮天下,一世無爭……
而那日的事,我心中明知疑點重重,但卻沒有站出來。表面上,我還是和以前一樣過日子,伺候凌禛,照顧孩子。但實際上,我的心卻慢慢冷了起來。
我想,這偌大的後宮,果然是個可怕的染缸。
不信你瞧,這裡面哪一個妃子到達老謀深算的年紀了,可再看看她們的行為,又有幾個但得上天真爛漫四個字……
六個月後,我平安分娩,誕下的卻是一對龍鳳胎,女孩子是姐姐,男孩子是弟弟。
出月後,在凌禛的勸說下,我又同意將女孩子交給姚妃照顧。
因為他說,整個後宮中,心術最不正、手腕最高的兩個妃子已經出局,剩下的又唯有皇后和姚妃位最高,人也值得信任,要是我能得她們庇佑,那是再好不過的。
最新章節全文閱讀
再者說,姚妃又是大慶有名的才女,由她教導小公主,也算為公主找了個現成的夫子。
總之,凌禛就是各種有理。
不過不管他再怎麼有理,我還是爭取到了孩子一年的撫養權,一年後,等孩子會說話了,再送到姚妃名下。
一年後,姚妃得知這消息,果然開心的厲害,平日裡噓寒問暖,病裡宿昔不梳,是真的將一顆心都貼到了小公主的身上。
她這樣,我自然是滿意的,不過比滿意更多的,是心酸。我想,我終就是捨不得那孩子的。就算我身邊環繞著再多的小蘿蔔頭,也填不滿她的離去。
凌禛是我我的枕邊人,也是最重視我的人。
這樣的心思,自然瞞不過他。以至於到後來,便是連他都忍不住歎氣,開口道:「要不,我讓姚妃將孩子還回來?」
「不,不用。」聽他這般提議,我又忍不住出聲反對:「她……到底是個稱職的不能再稱職的娘親,舜華在她身邊,我很放心。」
「可你的眼神分明寫著疼痛!」凌禛抓著我的肩膀,眉目流轉間,我似乎從他破裂的表情裡,尋到一抹後悔。
「習慣著習慣著就不痛了。」我搖頭,輕笑:「我畢竟搶走了她的丈夫,要是連一個孩子都不允許她擁有,那不是太殘忍了!」
「殘忍的是朕。」凌禛低喃,猛地將頭埋在我胸前,深深的呼吸:「主意是朕出的,勸你的也是朕,如果有什麼不滿,你打朕一頓好不好。」
「不,真的不用……」我搖頭,緊緊地攬了他的後背,趴在他身上,低語:「我知道你是為我好,我都知道的,不怪你,真的不怪你……」
「阿嫻!」他抬頭,眼眶通紅,一臉愧疚的盯著我。
時光流轉,又是一年。
舜華帶給我的疼痛,慢慢淡化著,再加上姚妃也是個通透的人,沒事便帶著孩子來我宮裡住,偶爾還允許孩子小住兩日。如此下來,小公主和幾個哥哥姐姐倒也相處的愉快,很是情深。
這日,和姚妃相約,帶幾個大點兒的孩子去放風箏。
因為有奶嬤嬤和太監看著,所以我和姚妃並不需要忙活什麼,只要坐在涼亭下,喝喝茶,看著就行。
天空流雲,朵朵飄過,我愜意的半仰著頭,望著宮牆外的北方,發呆。
「姐姐在想什麼?」姚妃清清淺淺的笑著,小聲打斷我。
「沒什麼。」我搖搖頭,不自然的勾勾唇,沉吟很久,才道:「不過是想起一個舊朋友罷了。」
「舊朋友?」姚若曦偏頭,面上閃過一抹促狹:「姐姐說的,應該是原上和親的玉鸞公主吧!」
「嗯。」我點點頭,從此眉眼之間,又添一段新愁。
「既然思念,為何不去看看呢。」姚若曦昂頭,小心翼翼的看著我,忐忑道:「畢竟,您和我們這些妃子是不一樣的,皇上愛護您,皇后愛護您,就連舉世無雙的宸珺郡主,王朝第一富亦愛護您。您又有什麼理由黯然神傷呢,您不是我們,更不應該做我們。臣妾想,這世間所有的苦痛,都不該沾上您的眉梢,您的心情,應該永遠都像三月朝陽般明媚。」
頓頓,又不自在的壓低聲音,赧然道:「當然,如果您覺得臣妾是信口開河,胡說八道,罪大惡極,那麼臣妾也沒有什麼異議,但憑您責罰便是。」
「你……」像是受到什麼感應一般,我同她對視。看得出,她是真的為我好,而不是像別的女人那樣,嘴上一套,背後一套,三心二意,兩面三刀。也許,單是為了她這番心意,我都應該試上一試。
於是,當天晚上,我跟凌禛說了想去漠上的事。
凌禛聽後,並沒有如我所想,立馬拒絕我,或者臭罵我一頓,而是非常認真的思索著,盤算著,最後點頭,交代:「你想去,那便去,不過,去多久,帶什麼人去,卻必須聽我的。」
「這是當然的!」我眉眼彎彎的一笑,像八爪魚一樣的纏到他身上,嬌嬌媚媚的討好:「爺是我的夫君,是我的天,這些細節問題,當然要聽您得了!」
「哼,口甜舌滑!」凌禛刮了下我的鼻子,一挑眉毛,頗有興致的問:「那,我這麼聽你的話,成全你,你要怎麼謝我呢!」
「當然是……」我掃了下他性-感的喉結,又嚥了口口水,才繼續道:「當然是任君索取了。」
此後歡-愉暫且不提。只說凌禛雖然痛痛快快的答應了我這事,不過等正式上路,卻還是推到了兩個月之後。再加上兩個半月的路程,所以待我又一次涉足那片草原,真的是很久以後的事情了。
我想,凡是背井離鄉過的人,都應該知道,有種感受叫近鄉情更怯。
而這片草原,它雖然不是我的故鄉,但是卻住著我這一輩子最在乎的女人。所以不管怎麼說,我都該有這種情節的。
因為是私人探望,所以我並沒有入住驛站,也沒有呈上國書,只將一封私人拜帖遞到了睿策太子的府中。
睿策太子向來精明,一看拜帖的紙來自大慶,又見帖上字跡肖似凌禛,馬上便傳我進帳篷。
隔著半丈距離,兩人同時抬頭,四目相對間,心裡都閃過無數個念頭。
看他愣怔的樣子,最後還是少不了由我開口,笑道:「多年不見,太子風采依然如舊。」
「你也不差嘛!」睿策遲疑一笑,摸了摸下巴,打趣道:「都做了大清皇帝的皇貴妃了,還能溜出宮來。」
「沒辦法,誰讓這地方有我最在乎的故人呢!怎麼樣,帶我去見見玉鸞吧。」
「也行。」他點點頭,也不叫侍從,而是優雅起身,領我出帳,親自帶我去了玉鸞的帳篷。
也是這時候,我才知道,玉鸞竟然只是他的側妃。
話說回來,雖然這幾年來,我想像過無數次,會在什麼樣的情況下,見到怎麼樣的玉鸞。
但是我絕對不會想到,我們的重逢就在我們當初分別得地方。
看著草場上她更加瘦削的身影,我鼻尖不禁一酸,跟著又在她回神之前,擦掉眼角熱淚。
「玉鸞!」睿策高高的喊了一聲,又指向我這邊,大聲道:「你看誰來看你了!」
然後,就在玉鸞轉身的那一瞬,我的眼淚,再次冒了出來,像是地下噴泉般,不要命的湧著。
在我看來,玉鸞的形象已經模糊。我只看到,一個充滿異域風情的熟悉女人,朝我跑來。
「慢點兒!」趕在她撞到我身上之前,睿策緊緊的握了她的手,將她攬進懷中,低喃:「看看啊,你朝思暮想的人,來看你了。」
「是你嗎?真的是你嗎?傅閒?」玉鸞飄渺而蒼白的聲音一字一頓的傳進我耳中。那一瞬間,我似乎聽到心臟破碎的聲音。
「是我。」輕輕的眨眨眼,又抬起袖子,抹掉滿眼的淚水:「我來找你了,你看,我終究是記得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