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只是沒想到!」
「看姐姐說的!難道這些日子以來,你就沒抱些希望,然後心裡暗自盤算著,咱皇上是有苦衷的?」
「這能有什麼苦衷!」我頭垂得更低,心也抑制不住的狂跳起來:「畢竟,這整個後宮都是皇上的,他要宿哪,他要做什麼,別說我不該管了,就算該我管,我也管不了啊!」
「裝!你就裝吧!」蘇如懿邪邪的笑著,又戳了下我的額頭,便找個理由離開了。(
之後,凌禛還是沒來找我,蘇如懿也沒再來。
等再聽到她們的消息,已經是一個月後的事兒了!當時我正看著奶嬤嬤給小芫兒換尿布,見傅夏跌跌撞撞的衝進來,倒沒多分心,只是不滿的瞪了她一眼。
傅夏自知德行有虧,也不辯解,就那麼安靜的站在一邊,摳摳手,玩玩指甲。
等這邊完事後,我攜她出去,詢問有發生什麼大事,她才再次張口,急忙道:「回主子的話,外面都傳亂了,說是薛嬪嫉妒珍妃盛寵,竟然派丫鬟往珍妃慣喝的藕羹裡下毒!」
可能真的是事關重大,說著話的時候,傅夏一直在揉衣角。看樣子,分明是擔心。
「然後呢?」我皺眉,纖細的十指突然收攏,疾聲道:「那珍妃現在怎麼樣?」
「可能……可能熬不過去了……」
傅夏的話還沒說完,我撩起衣擺便往外走去,竟是連衣服都不曾換。待我步步生風的走到浣漾宮,正殿裡果然聚了好多人。可以說,宮裡數得上名號的妃嬪都來了。
而我,恰恰是最後一個。
隔著三十幾日的時光,我屈身,朝凌禛還有皇后行禮,舉止之間,自是雍容。
皇后看了我一眼,沒說話,凌禛則是淡淡的擺擺手,等著其他嬪妃跟我見完禮之後,才直直望向淒楚跪地的薛錦菡,嚴厲道:「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麼好說!」
「臣妾說了,臣妾並沒有下毒,皇上怎麼就不信呢!」薛錦菡昂頭,兩行清淚順著她蒼白的面龐蜿蜒而下,看樣子,也是被嚇壞了。
「人證物證俱在,你讓朕如何信你!」凌禛擰眉,眼角眉梢,都是冷酷。就像面前跪著的,不是為她生兒育女的小妾,而是陌生人一般。
見此,我不由得歎氣,朝皇后那邊靠了靠,小聲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唉!」皇后也歎氣,略帶同情的看著薛錦菡一眼,壓低聲音,跟我解釋:「是這樣,珍妃這幾日身子不是不好嘛,薛嬪又是個伶俐的,今早便讓手下人燉了珍妃最喜歡的藕羹。要說這原本也算件好事,但是偏偏,問題就出在這藕羹上,那羹湯竟是有毒的,還是最最要命的鶴頂紅,這不,皇上以最快的速度趕來,都沒見得上珍妃最後一面……」
「這麼說……就是珍妃她已經……」
「嗯。」皇后沉重的點點頭,歎息:「本宮畢竟是看著她長大的,這心裡,真是不舒服吶!」
「娘娘節哀!」我身子骨一歪,差點兒就倒下去,關鍵時候,幸虧有傅夏在我跟前扶了一把,又小聲叮囑我:「主子小心,要不要奴婢扶您去偏殿坐一會兒?」
「不用了!」我搖頭,伸手拽了皇后的衣角,問:「如果方便的話,娘娘可不可以陪臣妾進去看看珍妃,您也知道,她是宸珺郡主的師妹,臣妾跟宸珺郡主,又一向交好。」
「那,好吧。」皇后娘娘微微點頭,又向前幾步,跟凌禛報備一聲,才轉身,回頭朝我一笑,攜了我一起往內殿走去。
因為僅有的幾次會面都是蘇如懿來找我,所以我對她宮裡的人並不是很熟悉,只知道隨她一起進宮的大宮女叫安蘭。因此,一進內殿,便迫切尋找安蘭的身影。
「阿嫻在找什麼?」看我這樣子,皇后略一挑眉,疑惑的問道。
「沒什麼。」我搖頭,梳梳一笑,頓頓,又補充:「就是看這房裡的人挺陌生的,有點怪。」
「也是!」皇后勉強的笑笑,下一刻,便有宮女上前請安,帶了我們往珍妃安息的地方走去。
我注意到,那宮女跟安蘭長得很像,都是濃眉大眼的,要是我沒猜錯,該是姐妹。
可能是注意到了我過分熱切的視線,宮女稍稍一頓,朝我看來,苦笑著解釋:「皇貴妃娘娘一直望著安菊,可是認識奴婢的姐姐安蘭?」
「是的。」我接過她的話,又下意識的看了眼皇后娘娘的表情,見她並無異議,才繼續問:「只是不知道,你姐姐人呢?」
「回主子的話!姐姐她……她……」安菊哽咽著,看她那樣子,我不用再多問,便已經知道事情的結果。輕輕的拍了下她的肩膀,我弱弱的安慰:「你放心,有皇上和皇后娘娘在,一定會把事情查得水落實出,還珍妃和安蘭一個公道的。」
「皇貴妃教訓的是,奴婢省得了。」安菊低頭福身,素白的衣帶微微擺動,我不禁看酸了眼,停頓好一會,才忍住淚意,低低道:「現在先去待我們見珍妃吧。」
「是,皇貴妃!」安菊嗚咽著又應了一聲,這才掀開簾子,引我和皇后走了進去。
一入內室,率先衝入鼻端的,便是一股子腥鹹的淚意。再往前看,只是寬大而略帶厚重的羅漢床上,珍妃緊閉雙眼,即使面色蒼白,毫無血色,但那股子怎麼也揮灑不去的風流勁兒還是不停的在我眼前流轉,好似我一眨眼,她便會從床塌上做起來,再作弄我一把一樣。
但是我也知道,她不會再爬起來了,永遠都不會了。我曾經見過最好看的姑娘,就這樣閉上眼,永遠的沉睡過去。止步於此,我並不打算往前走,也不敢往前走,我滿腔悲憤的站在那裡,拳頭緊握,似乎已用完全身的力氣。
「不管害你的人是誰,我總會為你報仇!」用那人的血肉來祭奠你。一燈如畫的寂靜裡,我這般告訴自己。然後又轉頭,看了皇后一眼,:「今後臣妾有什麼事,還望皇后照拂一二!」
「阿嫻放心,你的事,便是本宮的事。」皇后緊緊的握了我的手,用眼神告訴我她的選擇。
「嗯。」我點點頭,想了會兒,又低聲道:「臣妾往日做出的那個承諾,一直作數!」
聽我這麼說,皇后先是一怔,過了會兒,才了然一笑:「本宮自然是相信阿嫻的。」
兩人聯袂走出內殿,我發現,不止幾位低階妃子盯著我看,就連凌禛也忍不住側目,朝我致意,突然啟唇道:「珍妃進宮以後,向來與你交好,要是朕將她交由你處置,你可願意?」
「……皇上把此等大事交付臣妾,臣妾本該萬死不辭的,只是您也知道,臣妾向來憊懶慣了,若是匆忙接下,只怕殫精竭慮也不一定能做到八分,依臣妾看,倒不如將這事交給皇后,臣妾在一邊打打下手,遇到難以決斷的事情,再一起商量皇上,您覺得如何?」沒想到凌禛會這麼坑我,我白著臉,停頓好一會兒,才將推托的措辭準備好。與此同時,也不由得將心提起,好防備他下一次無預兆的反撲。
不過我沒想到的是,他竟然點頭了,就這麼乾乾脆脆,沒有任何疑問的點頭了。
匆忙收起差點兒脫臼的下巴,我想了想,又道:「皇上國事繁忙,這裡有臣妾跟皇后撐著,要不,您先歇息會兒,用個膳,沐浴下,再擺駕御書房?」
「也好。」凌禛點頭,突然就寬和起來。然後沒有任何留戀的離開。
他走後,接受滿正殿目光朝拜的人就變成了我,略微尷尬的舔舔嘴唇,我問皇后:「您覺得,現在該怎麼處置?」
「薛嬪褫奪封號,關起來,沒有本宮和皇貴妃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視。剩下的人,全部退下,好好反思今日的事,一人抄一百遍清心咒。」
「是,皇后娘娘,嬪妾遵旨。」滿殿妃嬪紛紛稱是,不過片刻,殿裡便只剩下我們二人。至此,皇后娘娘深深的呼了口氣,道:「本宮想,皇上大概會以貴妃之禮安葬珍妃,這事便交給你了。」頓頓,又怕我會拒絕似的,連忙補充:「本宮會安排人協助你的。」
「是,皇后娘娘!」我點頭,又屈身,沒有任何異議。
接下來,我們便開始緊鑼密鼓的分工合作,皇后查案,我安排殯葬。都忙了好長時間,事情才明朗起來。
這天,是送珍貴妃入皇陵的日子,從子時起,我便不曾坐過,待傍晚回宮,整個身子都快散架了。
匆匆忙忙的泡了個澡,剛擦乾頭髮,又聽傳話的小太監說,皇上朝鳳章宮的方向走來。
沒辦法,我只能再次裝扮,蹲在宮門口,迎接咱親愛的皇帝陛下。不過凌禛終究是心疼我的,一見我人,別的沒說,先劈頭蓋臉的訓我一頓,教訓我以後別這麼傻了吧唧的蹲門口等人。
我乖乖的應了,露出這兩個月以來最真誠的一個微笑。
凌禛見狀,也回贈似的勾勾唇,又抬手揉亂我的頭髮,問:「洗過澡了?」
「嗯嗯嗯。」我點頭,抱著他的胳膊一起進了內殿。待只有我們兩個人在的時候,才背過身去,酸兮兮道:「真難為皇上,還記得我這鳳章宮的路!」
「怎麼會不記得呢!」凌禛揉揉我的小鼻子,又問:「朕的小公主呢?」
「飛了!」我瞪他:「早變成豬,跟著鳥兒們去南方了!」
「淘氣!」凌禛笑笑,又開始揉我的頭髮,解釋:「宮裡不比府裡,你總要擔待點兒不是?再說,要想讓咱的小芫兒幸幸福福、快快樂樂的長大,這段時間還真的忍忍!」
「好了,我又不是不懂你!」突然伸手,將他抱個滿懷,我開始嚶嚶的哭泣,一邊哭,一邊訴苦:「要不是從始至終都相信你,早在七日寵妃的時候,我就衝過去跟你撒潑了!凌禛你知不知道,那段時間我過的有多苦,我有多憋屈,整整半個月我都沒出過鳳章宮,連皇后那邊的請安都耽擱了,我就怕會被別人嘲笑。對外邊是這樣,對宮裡人,我還是什麼都不能說,沒辦法跟任何人傾訴,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連你給我的宜默姑姑都看不出來什麼!。」
「還有那天下廚,我本來就是為了你才做那麼多菜的,也不知道你有沒有吃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