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不容易變好的心情再次暗沉下來。滿腦子想的,都是阿梳的以後。
是啊,我的孩子有凌禛照顧,凌禛有權位牽制,但是阿梳呢,阿梳有什麼?我實在想不出,除了我之外,她還能有什麼依仗。
看樣子,是該見見玉鸞和安若了,不然,只怕我到死都不能瞑目。
這樣想著,便揚聲招了個丫鬟進來。沒想到,應聲而入的竟是暗香。
「怎麼是你?」我有些奇怪的問了一句,頓頓,又心不在焉的補充:「你不是在蒹葭院嗎?」
「回小姐的話,是王爺讓奴婢過來的。」暗香有些懼怕的低了頭,纖細的十指,不停擺弄自己的衣擺。她這樣,我也不好再說什麼。只能甩甩頭,將自己要辦得事情吩咐給她。
暗香點頭稱是,跟著又淚汪汪的保證一句,才離開。
她辦事效率不錯,沒一會兒,就帶著沈安若走了進來。
看著不遠處大腹便便的素顏女子,我不好意思的笑笑:「真是對不起,都八個月了,還麻煩你過來一趟。」
「不妨事兒!」沈安若淺淺的笑著,一如既往的和善。
她這樣,我更是不好意思起來,忙拉她落座在我身側,關切的詢問:「孩子尚算安寧吧?」
「嗯。」沈安若幸福的低了頭,視線鎖住自己的小腹,慢吞吞道:「寶寶很乖,從來沒有鬧過我,就連鍾擎都猜測,這是個女孩子呢!」
「是嗎?」我良有興味的問著,然後指指我的肚子,傻傻的笑道:「這裡雖然只有不到三個月,但是凌禛說了,一定是個男孩子。」
「我看也像。」沈安若像模像樣的盯著我的肚子,看了好一會兒,又輕輕的摸了兩下,才一臉肯定的下結論。
聽她這麼說,我更是欣喜了。不過伴隨著欣喜,同時而來的還有一些隱憂。因為一切要真如他們兩人所說,那我的兒子豈不是要陷入皇家爵位的爭鬥嗎?這樣的話,我倒寧願他是個女孩子,至少這樣,可以富貴平安一生。
「怎麼了?」不明我心裡所想的沈安若微微皺眉,抬手在我眼前晃了兩圈:「怎麼說著說著就開始走神了?」
「沒什麼。」我旁若無事的笑笑,輕輕撫摸著自己的肚子,抬頭,若有所思道:「安若,你看這樣好不好,我們兩個現在都懷孕了,孩子生下來,肯定是孤孤單單的,不如就讓他們結為異性兄妹,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好啊!」安若開心的點點頭,頓頓,又撇嘴道:「你剛才一開口,我還以為是要跟我結兒女親家呢,原本想著這麼容易就給女兒找到個好婆婆,沒想到卻是我多想了。」
「可這也不能怪我啊!」我委屈的扁扁嘴:「男女親事什麼的,最麻煩了,這要是結的好還好,要是結的不好,可就是冤家了,所以,那些麻煩事,還是等他們長大之後讓他們自己決定吧,我們做大人的,管好自己便可。」
「算你有理!」沈安若戳了下我的額頭。然後又像想起什麼一般的突然問道:「對了,你今日找我過來,應該不止為這一樁事吧!」
「……嗯。」聽她問起這個問題,我不禁難受起來,停頓一會兒,才點頭回了個單字音。
「到底怎麼了?」沈安若向來是個人精樣的存在,很容易就看出我的不自在,並且問了出來。
我搖搖頭,講自己連日來的處境講給她聽。可誰成想,她聽完後,竟然比我還要激動,直接站起身來,就要返回沈府去找她的私人大夫。我忙拉住她,無可奈何的勸道:「事已至此,我看的比誰都看,今天之所以找你來,也不是想看你為我忙活,而是真的有一件事要求你。」
「什麼事?」沈安若固執的站在那裡,語氣涼涼的。
「就是我身邊的阿梳,你見過的。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撐不下去了,你記得接她去沈府,好好照顧她,連帶著我的那一份好,一齊補給她。」
「就這事?」沈安若涼薄的勾起唇角,眼角襲上一抹諷刺:「你自己的人,你為什麼不自己照顧。」
「我怕啊!」我焦急的回應:「認識這麼久,你還不瞭解我嗎?但凡有一點兒希望,我都不會放棄,現在之所以說起這些,不過是為了防個萬一,絕對不是交代後事,你別想多了。」
「這還不錯。」沈安若聽我這麼說,這才放鬆下來,又坐回到我身邊,故作瀟灑道:「既然四王爺承諾不會讓你離開,你就該相信他,千萬不要有什麼負擔才好。」
「我知道啊!」輕輕戳了戳她的肚子,我彎彎眼睛,試圖轉移話題:「她現在有動嗎?為什麼我感覺不到呢!」
「估計是睡著了吧。」沈安若可愛的皺皺鼻子:「聽鍾擎說,這樣的孩子生下來會比較懶。」
「什麼懶啊!」我不滿的瞪她一眼:「我家乾女兒那是文靜好不好,文靜啊!」
「文靜……」沈安若重複呢喃著這兩個字,然後一拍大腿,突然蓋棺定論道:「以後這孩子大名就叫鍾韞靜,小名叫阿懶。」
「呃……」我不可思議的皺起了眉。第一次發現,起名字竟然是這麼簡單的一件事情。
但沈安若明顯沒感覺到自己的輕率,相反,還有些沾沾自喜。一面嘟著嘴跟腹中孩子交流,一面指著我的肚子,認認真真的補充:「這個呢,就是你乾娘,乾娘肚子裡呢,是你的乾弟弟,知道不……」
「安若……」我一臉尷尬的拍拍她的肩膀:「孩子還小,你這樣會嚇壞她的。」
「不會啊!」沈安若信心十足的搖搖頭,想想,又理直氣壯的控訴:「我六個月從我娘肚子出來,八個月都會說話了。」
「是嗎?」我皺眉,一臉的疑惑,人家不都十月懷胎嗎?照她那樣,十月估計都會走路了。
「怎麼你不信?」沈安若見我,當下就撂挑子不敢了。只一心一意的跟我解釋她的早產以及早慧。
剛開始,我還有點兒興趣,但是到最後,就有些無聊了。因為她這完全是祥林嫂即視感啊!
當然,我也從來沒有想到,傲嬌高冷如沈安若,竟然會有這麼難纏的一面。看來,跟一個好的男人,真的是能將老婆養成女兒啊!(路人君:四四不也把你養成了閨女嗎?能哭能鬧,能笑能跳,捨你其誰……)
跟沈安若一聊就是大半天,快分別的時候,她才就是重提,仔仔細細的問了下我毒發時的情況,還有身體方面別的一些反應。
我都老老實實,肯肯切切的回答了,她才放心的離去。
看著女子有些吃力的跨過門檻,我突然想起,那一種熟悉的無力感,是如何的似曾相識了。
沒錯,就是在我剛回王府的那一次,就是在我跪上蒲團的那一瞬間。那時候,身體也是突然麻木難受的,只不過因為有阿梳給我的藥包,所以那種感覺並不是很強烈。再加上我又突然暈倒,所以就忽略過去了。
或者說,要不是今日沈安若造訪,我可能永遠都想不起敵人對我的毒害是從那一刻開始的。是蓄謀已久的。
想清楚這個問題,我又一次喊暗香進來,但是這一次,她卻沒有老老實實的幫我去找凌禛,而是磨磨蹭蹭的不肯離開。
「你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惱火的訓斥她:「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知不知道自己的本職是什麼!」
「奴婢知道!」見我不高興,暗香『彭』的一聲跪倒在地,咬了好一會兒嘴唇,才可憐兮兮的請罪:「回小姐的話,奴婢並不是不知天高地厚,不守本分,奴婢不願意出去,是有苦衷的。」
「苦衷?!」我瞪她,心情早被那個可惡的始作俑者破壞的一乾二淨。自己的生命安全都無法保證,哪裡又有閒心聽她的苦衷!但是現下她已將話說到這份上,我又不能當沒聽到,所以只好接下去。同時暗暗祈求,希望她不是信口開河,不然的話,我真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
「是,奴婢有苦衷。」暗香又重複了一遍,然後才抽抽搭搭,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訴:「奴婢不出去,是害怕管家的兒子。」
「管家的兒子?」我追問。
「是,他似乎對奴婢有別的想法,每次見到奴婢,都會多看兩眼,這幾日更是膽大起來,直接都動起了手,為此,奴婢已經整整兩天不敢出門了。」
「有這回事?」我半信半疑的皺了眉。心中有些為難,不知道是應該相信凌禛的門風,還是相信面前女子的眼淚。
「奴婢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小姐還是不肯信奴婢嗎?」就在我正為難的時候,暗香卻突然打了下岔,梨花帶雨的望著我,決絕道:「要是小姐不相信奴婢,那奴婢甘願一死,以證清白!」話落,便不要命的往一旁的柱子撞去。
我被她的舉動嚇得一愣,沒有什麼猶豫,直起身子,便下了榻,顫顫巍巍的朝她走去,一邊走,一大大喊『來人啊、來人啊』。
不知道是先天的緣,還是後天的福。最先衝進來的還是我的阿梳。
四目相對間,她臉色已是一片鐵青,死死的盯著我的眼,一字一頓的質問:「誰讓你下床的,你要不要命了!」